第 32 章
工作人员将二人领下楼，折腾这么久酒劲也算过去了，只那后劲太大，董云晟只觉脑仁一跳一跳的疼，期间实在忍不住还去厕所吐了两次，想到自己此时必然是狼狈不堪的模样，面对吴寻他一时竟有些尴尬。
加上今早的记忆重新回归，他也实在无力维持形象，失魂落魄般坐在沙发上，看着门口成群而来的客人，一时有些茫然。
却听吴寻一字一句开口：“是因为你家里人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你才自己跑出来喝酒？”
董云晟一惊，刚才晕晕沉沉他只隐约记得跟她说了些心里话，如今她这么一问，肯定是自己晕晕乎乎还说了什么别的，他深知吴寻内敛敏感，却又懊恼不记得说了什么，一时慌了：“…我刚才…说了什么吗？”
吴寻静静看他半晌，压下心中酸楚，缓缓点头：“你说你家人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董云晟这下彻底慌了，急忙起身解释：“小寻！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只是没见过你还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等你们见了面，她一定会喜欢你的！”
吴寻眼眶发热，勉强一笑，淡道：“如果见了也不喜欢呢？”
董云晟也不管那么多了，直接说：“如果她真的不喜欢你，我们以后就出去住！咱俩好好的就行了！”
“那你一辈子都不回去了吗？因为我一辈子都不回家了？”
董云晟不明白事情怎么忽然到了这种地步，他一时懊悔不已，抬头看着吴寻，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心中登时升起一股没来由的恐惧，见她红了眼眶更是心疼不已，忙道：“还没到那一步…你们都还没见过…”说着也忍不住红了眼：“小寻…请给我多一点时间…我一定会处理好这些问题，在我处理好之前…你不要放弃我…”
吴寻也见不得他这样，心口又酸又暖： “我只是不想让你为难…”
“怎么会呢…”他越说越小“我唯一害怕的就是你的态度…”
……
宋云来的很快，站在门口远远就看到在大厅里坐着的儿子，身旁一个土里土气的女孩，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沉着脸就往里走，无视迎上来的工作人员，直奔休息区。
宋云忙拦住她：“姐！小晟大了，别伤了他的面子…”
这点醒了宋洁，想到今早儿子的态度，确实不能再硬碰硬解决问题，宋洁深呼一口气，缓了缓脸色，硬是生生压住了火气。
吴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忽然看到董云晟直直从位上站了起来，脸色一阵古怪，不待她多想，便听他道：“妈，小姨你们怎么来了？”
宋云笑着上前：“我和你妈在外面吃饭，正好路过今朝醉，听说你在这儿就顺路过来接你。”说着看了眼一旁的吴寻又道：“你是小晟的同学吧？你们玩好了没？要不要送你回去？明早还要上课呢。”
吴寻怎么也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他的家人，也不知哪个是他妈妈，一时只觉脸上火烧一样，小声道：“不用了阿姨，我自己回去就行。”
宋洁这头也察觉到了儿子的一身酒气，沉下脸，语气不怎么好：“你还是学生，跑到这种地方喝酒像什么样子！”
宋云又一次圆场：“偶尔一次也什么关系啦！只是不要经常这样，多喝酒伤身体的！”
董云晟没说话，看着母亲又想到今早听到的事情面色有些僵硬，到底是家事，又是在在外面他也不好问，只得忍了下来。
律师的电话又一次打进来，公司那里也乱了套，这事是公司刚起步时惹下的，他们用了些手段才给压下去的，谁曾想当年那份资料竟还有备份，如今被人旧事重提，摆明了是有人要搞她。
几个股东已经连夜赶到公司就等着自己了，宋洁一时只觉心力交瘁，胸口也是一阵绞痛，她侧过身接听电话，气氛一时陷入僵局，吴寻更是难堪，却见一旁宋洁面色铁青，声音也不自觉高了几个度：“媒体？谁爆的料！想尽一切办法给我压！”
匆匆叮嘱几句挂了电话，可还没放下手机，又响了起来，这次是公司打来的。
“催什么！马上到了！”
抬眼再看儿子更是恨铁不成钢，只觉心口一闷额头炸汗眼前忽然一阵天旋地转，竟直直晕倒在地上。
几人都是一惊，董云晟忙跑上前抱起母亲，旁边工作人员也赶紧围上前查看情况，正朝包房走的客人也纷纷侧目，原本空荡的大厅一时慌乱起来，吴寻也上前蹲在地上帮忙扶着，宋云哆哆嗦嗦从怀里掏手机：“我叫救护车！”
董云晟倒还算镇定，试了试的鼻息，又仔细观察神色：“医院不远我们自己开去更快！”
宋云会意：“好！我去把车开过来！”
宋洁喘着气，晕晕沉沉睁开眼，脑中仍是天旋地转，心口也是一抽一抽的疼，这会儿看到儿子竟是鼻头一酸：“晟儿，你怎么就不能听话一点让妈妈省心一点？妈妈就只有你了你知道吗？”
董云晟眼眶发热，急忙点头应声：“我知道！您不要说话不要动！我们马上就去医院！”
宋云很快将车驶到大厅外站在门口叫他们过去，吴寻急着去搀扶，手腕却被一股力推开，没有一句话，没别的动作，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她却清晰品出了‘嫌恶’二字。
吴寻只觉心脏被人狠狠抓了一把，立在原地再没有勇气上前一步，董云晟扶着母亲走到门口时突然回头找她。
她勉强一笑，淡淡道：“不用管我，我打车回去。”
…………
门口的人见状避让不及，那辆银色轿车左转右转很快驶入主路，杜明只觉虚惊一场，这会正是上客的时候，还好没影响到生意，抬眼朝前一瞧，还是那个女生，呆呆站在那里，眼睛看着门口，也不知在想什么。
杜明并不在这件事上感兴趣，维护管理好大厅里的秩序，接待好每一位客人才是他的工作，目光朝上一扫，神情一顿，提起精神便去门口帮忙接待…
听到那番‘情话’罗译就下了楼，示意成阳上去将人‘弄下来’后索性就在二楼坐了会儿，只那劲爆的音乐吵的他实在头疼，心烦意乱的趴在扶手上抽烟却正好看到了来找人的姐妹俩…
原来这就是他的妈妈，精致漂亮，气质优雅，就像是电视上看到的明星，仔细去瞧就会发现董云晟与她的眉眼其实是相像的。
可她却没看过自己一眼…哪怕最后‘厌恶’的推开自己，也不曾给过一个眼神…
很明显，她不喜欢自己…
吴寻也不知是怎么了，心中没来由一阵失落…又或者是…嫉妒？
她失魂落魄般走出大厅，不自觉又想爷爷了，这个点儿爷爷应该已经睡下了，也可能还没睡着，或许正坐在床沿点着旱烟，一口接着一口…
她真想扑倒爷爷怀里，闻闻那股熟悉的味道，天不亮就起床带着大奇去山上摘菇子。
这所城市里的一切都让她感到陌生，甚至是惊恐，近几年村里的年轻人挤破头的朝外走，只觉出了那所大山就能摆脱贫困，就能过上别人口中的好日子，每个人都在朝心中的方向奔赴，她却只想回到村里，回到爷爷身边，平淡度日，累就累一点，只要有爷爷在身边也是温馨的。
望着眼前的车水马龙，吴寻心中像是被掏空了一般，脚下步子转了转，想打车又心疼钱，终是慢慢朝家的方向走，脑中却又不受控制的去想，她为什么不喜欢自己？
她如果足够了解自己会不会就改变看法了？
这个想法似毒瘾藤蔓一般往心里钻，待冷静下来理智渐回又觉得嘲讽：人凭什么要来了解你呢？
身后的车辆突然鸣笛，吴寻习惯性的朝一旁躲，笛声似乎追着她吵，带她反应过来回头去看，那车又‘啪’的一声开了大灯，那灯刺眼耀目，直直照过来，吴寻下意识伸手遮挡，却从指缝间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
罗译站定低头瞧了她一眼：“没打车？”
吴寻有些发愣：“啊？”
他颇有耐心：“我送你。”
“不用！”话毕又觉得语气过于生硬，缓了缓轻声又道：“不用麻烦了…我自己走回去就行…”
话未说完就听顶上一声轻笑，吴寻忍不住抬眼去看，正巧迎上那双黑眸，四目相对，面上没来由一烧，忙撇开视线。
罗译却是认真看着她，语气嘲弄：“你这个人就是太死板，一点不知道变通。”
“你…什么意思？”
“自己舍不得打车，有人愿意送，你又不敢坐，这不是死板是什么？”
罗译不动声色将她的窘态尽收眼底，忽而笑道：“要说你胆小呢，在别的事情上面你又胆大的很，可到了关键时刻又畏畏缩缩，说白了就是太死板不懂得变通，要说你像块木头你又对人警惕的不行，好像所有人都要害你一样，你毕业以后难道不上班？上班了不应酬？就你这个性格哪个公司敢要你？”
说罢也不看她，转身就朝车里走，上了车还未坐稳后座就被人拉开了…
吴寻红着脸：“你说的对，既然有人愿意送，不坐白不坐！”
只觉心口一时气血翻涌，赌气般上了车，可车门一关，那股劲儿又瞬间瘪了大半，但心里带着股气，凭什么平白无故被这人教训一番？这车硬着头皮也要坐下去了！
罗译眉头微扬显然有些意外，侧目看着她，轻声笑了笑，回过头一手系安全带一手启动车子：“住哪？”
“隐秀路。”
………
吴寻绷着神经，一路无话，直到路程过半才听那人慢悠悠道：“你怎么没跟着他们去？”
她一时尴尬，还未想好怎么回答，就听前方又道：“我跟你说过，他父母不会接受你。”
“你到底想说什么？”
罗译撇了眼后视镜打量她一番，语气不紧不慢，颇有些气定神闲：“所以刚才我问你看上的究竟是董云晟还是他的家境，要是后者，你倒不如考虑跟着我，我在国内大约还要待个几年，价格随你提，到时想上大学也随你。”
吴寻面上一呆，一阵恍然，又觉得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去看他，迎上后视镜那双眸子后又是一怔，而后直直僵在位上，浑身微颤，许久才道：“你…你什么意思…”
罗译微微勾唇，面色自如，风轻云淡的开口：“没关系，我可以给你点时间，等你想通了再给我答复。”
这一段话音落下，谁也没再开口，车内气氛一度十分尴尬，也不知他怎么想的，至少吴寻觉得很是难堪，她透过后视去镜看他，那张清隽冷冽的脸上并没什么表情，她甚至还从中品出了些气定神闲的意味来。
又想起那天蒋梦的话，心口微微发涨，那种莫名其妙的思绪又出来了，脑中气血翻涌，一时忍不住开口：“为什么是我？”
那人不语，眸眼轻轻一抬，透过后视镜瞧她，吴寻提了口气才又道：“我们不过才见过几次…你…你喜欢我？今朝醉有那么多公主…你为什么要…”包养我…这三个字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口…
罗译一时没说话，半晌才见他抿嘴一笑，开口神态自若，破有耐心，语气却尽显嘲弄：“说白了是我出钱你出力，这顶多算是场交易，跟喜不喜欢不沾边，你需要钱我又对你有点兴趣，各取所需罢了。”
话毕偏头看了她一眼，停下车身，言语微顿：“我再教你一个道理，有些事心里清楚就行了，不要说的太直白，说出来就没意思了，搞不好弄得两头都难堪你说是不是？”
不知为何就是莫名的觉得冷，这些话本应是极为暧昧的，可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像是带了层冰霜似的，吴寻绷着背，肩膀微颤，再说不出话来，却听前方轻飘飘又道：“要不要我再说明白点，是因哪件事对你感兴趣的？”
说着侧过身，视线直直落在她脸上，缓缓朝下，目光也变得极为轻佻
吴寻这才猛然‘开窍’，想到那晚被他脱了衣服，在他面前失控□□……
羞耻感迅速袭遍全身，嘴本就笨，这会儿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眼眶不争气的就红了。
见她这副模样，罗译却是不耐烦了，他本就没有哄人的经验，一时只觉心烦气躁目光不自觉就冷了下来：“又没人逼你，装的太过就没意思了！”
两人就这么瞪着，罗译本正心烦，可看到她哭，低垂着眼，鼻尖微红，不知触了他哪根弦，莫名又是心软了，顺势解开安全带朝后探出身子，伸手去给她擦眼泪：“哭什么，我又不是怪物，还能吃了你不成？”
他的双手不算好看，掌心关节上都有老茧不说，手背上甚至还有好几处疤痕，坎坷不平，深浅不一，这双手给女生抹眼泪触感自然也不好，微麻，甚至还有一丝疼，吴寻哪能料到他这一茬，触了电般站起身直直撞在了车顶，又红着脸坐下来，瞪着眼睛看他，惊恐异常。
罗译轻声一笑，收回手，转身坐正，半晌见后面没动静，才又道：“怎么？还想跟我再待会儿？”
吴寻这才回神朝窗外看，车子正停在隐秀路上，往里走几分钟就是她租的房子，逃离般开门，下车，一路朝家走，头也不敢回…
身后那灯却一直亮着，打在路面上将地上的影子拉得细长，诡魅，吴寻愣愣看着地面错落摇曳的黑影，着魔般回头…
却瞧那人正依在车门上抽烟，隔得这么远她仍能看到那双又黑又深的眸子，她忽觉呼吸一窒，胸腔猛的发颤，匆忙转身…
罗译将烟叼在嘴里，意味不明的看着眼前的背影，思绪忽然回到了那个晚上…
那是几个东南亚特佣兵，手段狠厉，出手几乎招招都是死手，一开始他也没防备，反应过来后腰上已经中了一刀，剧痛之他也发了狠掏出家伙就扑了上去，对着那人的要害连捅了好几下，眼看人身后又有人过来，他这才找了个地方躲起来…
手机不知何时丢了，腰上的伤口动都不能动，他狼狈的躲在那个垃圾洞里，感觉血都快流干了，有那么一会儿他几乎都绝望了，可一个身影忽然就闯入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