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开窍了
深夜。
李万万醒过来好几次，都是被离魂草药性发作疼醒的，水囊里备的药已经有些失效了，她喝下去只能轻微的缓解。
李万万只能抱着自己的胳膊蜷缩在被子里，身体微微颤抖，牙齿也被咬合地咯咯作响。
没一会，李万万浑身发汗，将里衣都给浸湿了。她睁开眼睛，似乎看到手臂上隐约有一条红色的，长满疮疤的蛇，她吓了一跳，手臂猛得一抖，撞到了躺在她旁边的宋芸。
“万万，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宋芸眼睛有些酸涩，没有完全睁开，口齿不清地问道。
“没事，睡吧！”李万万忍着疼，轻声道。
宋芸没有说话，似乎是又睡着了。
李万万偷偷将胳膊凑到眼前，借着窗外的月光细看，手臂上那条鲜红的蛇尾又不见了。
她想自己可能是出现幻觉了。
夜深人静，到处都是静悄悄的，只能听到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夹杂在风打树叶中。
李万万鼻尖上的汗滴在了枕头上，她紧闭着眼睛，蹙着眉头。
她身体一向很好，前世就算有个头疼脑热一两天就会好的，如今第一次遭遇这种病痛的残酷折磨。
李万万一直觉得自己心智坚强，肯定是可以挺过去的，但是现在，她有点不确定了……
这样的感觉仿佛她现在是一个无意间被抓到敌营的人，他们拿着十八般刑具一个个在她身上使用，逼问她的计划，逼问她的团伙，可是她毫无办法。
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想要知道的答案，所以无从说起，所以只能默默承受这些严刑拷打，默默等待他们可以自己发觉她根本就不是他们想要寻找的人。
要生不能，要死不行……
李万万挨到黎明，身上的阵痛就快要过去了，她慢慢起身从包袱里找了一件衣服，将身上潮湿的里衣换下。
宋芸似乎要醒了，李万万又悄悄将被子盖好，闭上眼睛。或许是一夜无眠，疼痛也渐渐消散，她这次一下子就睡着了。
“万万，该起了，刘大人叫我们出去用膳。”
李万万揉揉脸，眼下有一片乌青，她的身体有些不听使唤，头沉沉的抬不起来。
走到院子里，桌上放了些简单的吃食。
“你……身体还好吧？”刘文翰一见到李万万就发觉她今日有些不太对，有些无精打采。
“嗯，还好！”李万万回话斩钉截铁。
旁边的季临江也看了她好几眼，还把她拉到一边：“你的脸好红呀，有些怪怪的……”
李万万今日梳妆时看到镜子里苍白的脸色，仿佛晚上被下了霜，于是她故意在脸上多点了些水粉胭脂，还用了口脂。
李万万一笑，面颊上所涂的水粉仿佛真的是本来就有的红晕一般，再加上唇边浅浅的小梨涡，让她本来清秀的面庞多了几分妩媚。
旁边的几个侍卫看直了眼，觉得她今日这样打扮比平日少了几分少年之感，而多了几分姑娘家的绰约多姿。
侍卫白了季临江一眼，腹诽这季家公子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不解风情。
几人用完饭，李万万念着昨日与慧慧的约定，她现在不能出去，正好季临江在，就打算让他去办。
“你今日有事吗？”李万万问道。
“刘大人，今日有什么事情想要我去办吗？”季临江先问过刘文翰，得到他否定回答之后才问李万万，“暂时没有，你有什么吩咐？”
“我昨天去北市见了赵老的儿子，他已经答应帮我们寻找适合的人初步组建一个外送队，今天你去他们那里看看……”李万万说着，喉咙突然有点痒，然后就剧烈咳嗽起来，她抓住手边的一只碗，将药汤灌了下去，才有些好转。
李万万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越来越难以控制了，恐怕到明天她就会浑身疼痛瘙痒难耐，药汤也不管用，要是她忍受到极限离魂草的药效还没有过去，她该怎么办？
她会自戕吗？
“好点了吗？”刘文翰关切的一句话打断了李万万的思绪。
刚才那碗药汤是他端过来放在李万万手边的。
李万万抬起头，双眼带着咳嗽时被逼出的几点湿润，就用这样氤氲的眼神看向刘文翰。
泪光闪闪。
一向雷厉风行的李万万突然变得娇弱起来，刘文翰心中升起一股怜爱之心，本来要责备她总是思虑生意上的事情，话到嘴边却又不忍心，只是将自己的帕子递给了她。
“多谢，好多了。”李万万用帕子掖了嘴角，接着对季临江道：“你去主要查看一下那些人对玄夏的熟识程度，考问考问玄夏城中的各家贵族府邸所在地方，然后再看看他们行事的灵便程度，最好是会讨巧的，但是也不能找些心术不正的……”
“嗯，这些我知道。”季临江将李万万说的话默默记下来。
“还有，我昨日还让他们帮我找找合适的店铺，我原本想年后在玄夏开一个豆花店，但是现在还是不要那么着急了，若是他们有推荐，你也可以去看看，若是没有就让他们先不要找了。”李万万手里握着药碗，轻轻得摩挲着碗的外沿。
“怎么不找了，现在找好，之后跟着外送队一起办起来，你管理起来不是也方便一点。赵老儿子他们有自己的生意，对外送又不熟悉，主要还是要靠你去培养这些伙计的。”季临江有些疑惑。
李万万在永安城的豆花店已经走上正轨，在玄夏再开一家，那边交给田沛他们也是可以的。既然她有想法，怎么不早点做准备，那些好地段的铺子可不是那么好得的。
“不急，我还是想稳一点，等年后再来看看这边。”李万万淡淡道。
“那你回去之后，这边的外送队交给赵老他儿子吗？你也不怕他给你留个烂摊子……”
李万万笑道：“赵忠也在玄夏这么多年了，不至于，而且我又不是不来了，只是等一段时间再过来，不会有事的……而且……”
刘文翰一直在旁边听着他们的对话，他觉得李万万今日言语之间总是少了些往日的明媚，再想到她体内的离魂草，他隐隐已经感觉到有些不对。
“而且什么？”
“我之前与几位大掌柜谈过此事，他们对我之前的行为有些不满，这次我不能像之前那样独揽，玄夏外送队这件事思虑再三还是想交给其他人来主理……”李万万说话时，气力不足，声音中总是夹杂着微微喘息。
“交给谁？你管那些掌柜呢！他们就是想从你这里分一杯羹，他们谁懂这些事情呀，永安城的外送队是你一手培养出来的，我想不到还有谁能比你更适合管玄夏的外送队了。”季临江一手撑在石桌上，侧身，声音略提高了一些。
李万万低着头，嘴巴微张，不时吐出胸中的浊气，鬓边的一缕发丝垂在脸侧，随着身子的颤抖微微有些晃动。
季临江不明白李万万怎么突然退缩了，等着李万万给他回答。
李万万半天没说话，只是用帕子在额头上擦了擦。当她再抬起头来，季临江发现她额上的汗珠已经将原本涂上去的水粉晕染开了，露出了原本惨白的脸色。
李万万瞳孔有些扩散，眼珠漂移不定，她这样失神的样子让季临江惊恐不定：“你……你怎么了……是不是……”
李万万食指放在嘴唇边，让他不要声张，然后用手抓住季临江的衣袖，将他拉近了一些，声音微弱道：“我是想让你先来运作外送队的，你现在先将带我娘去北市见赵忠，等回来再详谈。”
“好，那你……我去帮你把药拿来，药可以缓解的……”季临江说着就要起身。
刘文翰过来与季临江耳语了几句，然后季临江叫了在厨房的宋芸，就出门了。
刘文翰让人重新熬了药，自己则将李万万扶回了房间。
李万万现在的情况比之前在玄夏城外可要严重多了，她脸上的血色已经褪了个干干净净，一直在发汗。
现在神志还是清醒的，但是越是神志清醒，身上的疼痛就会越明显。
“大人，您……先出去吧！我现在的样子，大人恐怕不太方便……”李万万身体颤抖，牙齿打颤，但还是从牙缝里吐出一句不甚清晰的话。
刘文翰摇摇头：“我知道离魂草的厉害之处，请容我失礼，我必须在这里，否则你很可能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
“可是……”李万万还想说什么，但是下一波更沉重的钝痛让她大脑一片空白，原本想说出的话凝滞在了空气中。
“若是让你母亲照顾你或许会方便一些，但是我怕你到时候失神，她力气小，恐怕你会不小心伤到她，到时候不仅你母亲成日伤神，你也会自责，我怕这样你会更容易自戕……”刘文翰轻轻道。
李万万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了，她现在身体没有一处是不疼。
她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绞痛，仿佛有很多个虫子在体内，不停地噬咬着她的血肉，让她从内到外全部萎靡，全部溃烂。
李万万将自己的胳膊举到眼前，看到手腕上原本青色的血管正在变成红色，甚至从手腕中挣脱出来，变成了红色带刺的藤蔓，缠绕在胳膊上，缠绕在腰上，缠绕在脖子上，并且深深地嵌入了血肉之中，不停收紧。
她有些喘不过气，她不停地抓自己的脖子，想要将这些藤蔓从脖子上揪出来。
但是她没有成功，因为有一双手拦住了她的动作，那双手的力气很大，将她的手腕攥的紧紧的，她挣脱不出来，动不了。
李万万一直挣扎，因为她想要新鲜的空气，她真的要窒息了，那些藤蔓在越收越紧，她感觉到自己的脖子似乎都被勒出来深深的凹槽，身体也被藤蔓地刺刮伤，到处都在火辣辣地疼。
她的腿虚空一踢，她被桎梏的双手似乎有些放松，她立马起身，手板倒了床边的药碗。
药碗咕噜噜在地上滚了一圈，碎成三片，她拾起一片就要切向冒出藤蔓的手腕，藤蔓刚断了一根，刚才那双手却立马将她手里的碎片夺了去，她的计划落空了。
刘文翰被李万万踢到肚子，一时吃痛，然后就看到李万万失神拿起了地上的碎瓷片，直接就往手腕上拉了一道，他连忙制住了她，将她的双手全部握在了他的左手上，然后将碎瓷片踢远。
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李万万现在有些六亲不认，她有些魔怔了。
“李万万，你看着我，你看着我……”刘文翰大吼，声音嘶哑，一只手制住她的双手，另一只手扶着她的肩，“你从来都不是脆弱的人，这件事我没有办法帮你，你要靠你自己，你坚强一点，我知道你可以的……”
小恒一直在门外守着，他知道少爷不让他进去是怕李掌柜伤着旁人，但是他听到屋里的动静，就再也待不住了，急忙推门走了进去。
他看到自家少爷坐在榻边，单手抱着李掌柜，眼睛有些红，声嘶力竭地想将李掌柜唤醒。
榻上的李掌柜目光无神，似乎认不出少爷了，只是不停地挣扎着，想从少爷的怀抱里挣脱出来。
“少爷，您没事吧？”小恒问道。
“没事，你先出去吧，她不想被别人看到这个样子。”刘文翰头也没回，朝小恒吩咐道。
小恒退出去，将门带上，然后和旁边守着的侍卫说了情况，让他们别进去，自己又去给李掌柜熬药了。
小恒拿着扇子，将火苗轻轻扇起来，心里又不免担心起少爷来。
唉，这幅疯魔的样子，李掌柜肯定不想被任何人看见，少爷自己去房里照顾李掌柜，李掌柜醒过来会不会不高兴……
少爷明明知道李掌柜不想被别人看见她那个样子，就应该多找几个不认识的侍女去照顾她呀……
小恒又想起自家少爷抱着李掌柜红着眼的样子，手上扇火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他一直没往那方面想，因为自家少爷一向冷心冷情的，虽然平易近人，但其实不愿意多在意别人的事情，可是这次李掌柜的事情，少爷好似非常上心……
炉子的火苗又快要□□柴淹没了，小恒连忙又扇起来。
等炉子燃起来，他将药放进砂锅，又添了水，然后就坐在旁边发呆。
想了半晌，小恒觉得自己应该是开窍了。
不对，应该是他家少爷开窍了。
他家少爷应该是喜欢李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