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商谈
李万万哈了一口气，将冻红的手搓了搓。
李成业的祭礼过后，永安城就开始飘雪。
今天清晨，鹅毛般的大雪又洋洋洒洒地落下来，豆花店门口积了不少，李万万从床上哆哆嗦嗦爬起来，和宋芸一起清理门口的落雪。
最近天冷路滑，来集市的人没有之前多了，豆花店也冷清了不少。
李万万门口的落雪堆在一起，店里的几个伙计也陆续过来了，但是却迟迟不见季临江，李万万以为他大冷天的犯懒了，便专门留了后院的雪没清理，打算等他来了罚他打扫。
小高深一脚浅一脚，从雪地里过来，到了豆花店门口，路终于好走了，他大出一口气，将裤腿上的浮雪拍打拍打，然后走了进去。
“请问……掌柜的在吗？”小高上次深夜造访豆花店的经历还是让他心有余悸，说话有点没底气。
田沛一向记性好，看到小高立马就认出来了，放下账本从柜台里走出来，道：“你稍等，我去叫。”
李万万刚才冷得够呛，这会刚戴着厚厚的毛脖领，换了厚衣服从房间走出来，田沛看到圆滚滚的李万万，愣了一下，然后扑哧笑了出来，边笑边说道：“有人找。”
“谁呀？”
“上次和季临江一起来偷东西的那个。”
“季临江没来吗？”李万万将两只手交握，藏在了厚厚的袖子里，她现在的样子颇像村头的老太婆。
李万万来到前堂，走到小高面前，小高被李万万厚实的打扮吓退了一步：“李……李掌柜……”
“季临江怎么了？”
“哦，今天严府的人一大早过来把他叫走了，他让我告诉您一声，他今天晚来一会。”
“严府？”
“嗯。”
“行，我知道了。”李万万拿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然后双手捧着取暖。
严府这时候叫季临江过去，难道是严和正突然想通了？
这也真是不凑巧。
好不容易这几天客人少，今天西市的几位掌柜都有空，李万万想带着季临江跟他们聊聊。
李万万把脸贴在茶杯外侧，心里想着一会与那些老油条讲的事情，刘文翰这时候从门外大步走进来了。
刘文翰看到李万万裹得这么厚重，嘴角抽动了一下，忍着没笑出来，问道：“今天没什么人呀！”
“是啊，下雪出门不便，最近一直没什么人。大人伤好了吗，怎么这个天还出门？”李万万裹着一大坨衣服徐徐挪到刘文翰跟前，说话也慢悠悠的。
“伤好了，今天有公务。”刘文翰语气一派轻快，似乎心情甚好。
“那给大人来点热乎的，大人去楼上吗？”
“不了，也没什么人，就在这里吧！”
窗户被风吹开了一个小缝，李万万颤颤巍巍走过去，面目被风掠过，显得有些苍白。
“大人最近还在忙之前的案子吗？”李万万去厨房说了一声，然后又回到刚才的位置上蜷缩着。
天气冷的时候她总是不太想动弹，而且最近客人少，王三已经将所有厨房的活计都包揽了，她也乐得清闲，就在前堂招呼客人。
“是啊，现在也没什么进展，那些人离了之前盘踞的地方就再也找不到了。”
说起这个，刘文翰叹了一口气，眉头紧缩。
虽然伤好了他终于可以全身心投入到这件案子中，但是现在也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甚是愁人。
“找不到了……”李万万小声重复了一遍刘文翰的话，然后喝了一口热茶，幽幽道：“或许之前查到的地方不是他们的老巢……”
刘文翰顿首，看向李万万。
他自然想过这种可能，但是李万万说的这话倒是让他想起之前听说的一个案子：山匪打劫布匹商队。
按理说，山匪打劫是求财，没必要杀人，但是那伙山匪却格外凶残，商队无一人生还，自上次那个案子之后这些山匪也是了无音信，而且再也没有出过打劫商队的事情，甚是奇怪。
刘文翰低头思忖半晌，豆花锅子也上来了，热气腾腾的。
他被热气扑得眯起眼睛，先喝了一口汤，身子立马就暖和了起来。
李万万还在刘文翰旁边的桌子边缩着，双手捧着茶杯缩成一团。
刘文翰的眼神边吃边状似无意地扫向李万万，看到她哆哆嗦嗦的远不如先前雷厉风行，倒是更显出些女儿家的娇憨。
她似乎很怕冷呀！
刘文翰轻描谈写道：“最近天气冷，不少人着凉生病，你平日接触的人多，可要小心别过了病气。”
李万万的思维似乎被冰窖一样的气温给冻住了，反应有点慢，刘文翰话说完，李万万才慢悠悠扭过头来，道：“是太冷了，大人也要注意保暖呀！”
虽然刘文翰知道李万万只是顺着话头的客套，但是听到这句，嘴角还是不自觉上扬。
李万万又想到什么，问道：“大人，您在西市这么久了，应该对这里的商贩比较了解吧。”
刘文翰将嘴里的豆花咽下去，然后点点头，道：“挺了解，你想问什么？”
“今日我要去见那几个在叱咤西市好多年的食肆掌柜，我想问问您他们的性格和经历，一会也好和他们斡旋。”
……
一阵寒风吹过，李万万被冻得打了个寒颤，然后继续迎着风往前走。
李万万这是要去与那几个掌柜的见面，衣服穿的太臃肿不好，于是她专门换了妥帖的服饰。
虽说午后出了太阳，但还是冷得紧。
走了半晌，身体也逐渐热乎起来。
终于到了。
李万万抬头看牌匾--“广陵斋”，然后抬脚走了进去。
广陵斋是一个开了几十年的点心铺子，在西市也是独一份的。
这位赵掌柜年纪约莫有六十几岁了，雪天路滑，为照顾他老人家，便将地点定在了这里。
李万万走进去，堂上只坐着一个几岁的小童，在火炉边打瞌睡。
李万万走过去，正准备叫他，这位小童倒是警醒，一下子就察觉到有人走近，一下子站起来将李万万请到火炉旁的位置上。
“看您面生，是第一次来？要我给您介绍介绍？”小童一点都不怕生，倒是熟稔地招待起来。
李万万落座在火炉旁，很是惬意，便点点头，想听听这里都卖些什么点心。
小童将柜台上的一扇白布掀开，指着道：“这边是糕饼，有莲蓉，豆沙，枣泥，红糖……”
然后又掀开另一扇白布，道：“这边是蜜饯，有金桔，山楂，梅子，蜜枣……”
这小童口齿伶俐，对自家的点心甚是熟悉，报起品类来就像在听贯口，李万万在旁边都要给他打节奏了。
当小童正准备掀开第三扇白布时，从后院传来几声咳嗽，然后一个老人拄着拐杖从后院打帘子来到前堂。
想必这位就是广陵斋的赵掌柜了。
李万万起身，给这位赵掌柜行了个大礼，然后道：“晚辈李万万今日造访，叨扰了。”
赵掌柜给小童使了个眼色，小童便自己乖乖坐在一旁了。
赵掌柜慢慢走过来坐在火炉边的另一个位置上，将拐杖斜靠在桌子旁，然后从火炉上取了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将热气吹走抿了一口。
这才放下茶杯，抬眼扫了李万万一眼，似乎才发现自己店里来了这么一位。
李万万也不在意，就乖乖坐在一旁烤火，很是自在。
气氛僵持了一会，最终还是赵掌柜忍不住清了清嗓子，道：“你就是李万万？”
“是。”
“早听闻近日开了个豆花店，将吉祥酒楼的生意都比下去了，却没想到李掌柜是这么年轻。”
“晚辈不才，以后还请您多多提点才是。”
“李掌柜客气，我这老朽，恐怕没有什么能教你的。”
李万万从刘文翰那里听说了不少事情，这会也是渐渐明白了他口中的性情中人。
这位在今天见的这几位掌柜中，算是资格最老的，也是在西市开店铺最久的，既然能在西市经久不衰，自然有他独到的地方。
李万万今日来就是想向这些人学习并商谈合作的，这些言语上的刺怼还是不以为意。若是能将这位拿下，那她今日之行就算成功一半了。
“晚辈初来乍到，许多规矩不太懂，若是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您直说便是。”
“哼！”赵掌柜吹胡子瞪眼，对李万万甚不满意，但他还是有话直说：“你前些天做的那些事，忒不地道，也不怪大家不待见你。”
李万万想了想，问道：“您说的是华府，梨花宴的事情？”
赵掌柜瞪了她一眼，“嗯”了一声，又道：“算你还有几分自知之明，这事本就是大家分一碗羹，或是比试，胜者包揽宴会餐点，或是互相轮换，谁想到突然被你一个新人悄悄拔了头筹，大家谁能服气。”
李万万起身拜到：“晚辈确实不知这些规矩，多谢您今日告知，我今后行事一定遵照规矩，再不会逾越了。”
赵掌柜看李万万认错的态度很好，语气也缓和了一点，没有刚才那么咄咄逼人了，道：“这些之前本来是要同你说的，可是你之后又弄什么外送的生意，将这些老掌柜的店铺挤到了一边，竟有将这些贵族生意包揽的势头，我也就懒得提点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了。”
“是，之前晚辈考虑不周，今日就是来给各位道歉的，以后有什么事情，也会同各位商量，再不会如此鲁莽了……”
李万万正在与赵掌柜保证呢，外面传来轻浮的一句，道：“我当是哪家的小美人在这和赵老说话呢，原来是李掌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