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金舆之劫：齐顷公的奇耻大辱

    鲁成公即位两年后，齐顷公听说鲁国和晋国密谋攻打齐国，于是他一方面派使者去和楚国交好，以寻求在危急时刻得到楚国的帮助。另一方面，他整顿军队，亲自率领军队去攻打鲁国，从平阴出发，一直打到龙邑。齐顷公的宠臣卢蒲就魁轻率前进，被北门的士兵抓住了。齐顷公派人上车，对城上的人喊话：“把卢蒲将军还给我，我就撤军。”龙城的人并不相信，反而把卢蒲就魁处死，把他的尸体悬挂在城楼上示众。齐顷公非常生气，下令三军从四面八方攻城，连续三天三夜都不停止。城被攻破后，齐顷公占领了城北一角，不分军民，全都杀死，以发泄对卢蒲就魁的愤怒。他正想继续深入，但哨马侦察到卫国的大将孙良夫带领着军队将要进入齐国境内。顷公说：“卫国趁我们虚弱，入侵我们的领土，我们应该反过来迎战他们。”于是他留下军队守卫龙邑，率领余下的军队向南撤退。当他们到达新筑的边界口时，恰好遇到卫国的军队前锋副将石稷率领的部队也已经到了，两边各自建立了营垒。石稷进入齐国的中军，向孙良夫报告说：“我们是奉命入侵齐国，趁他们虚弱的时候进攻的。但现在齐国的军队已经回去了，他们的君主还在，我们不应该轻易挑战。不如撤退让他们回去，等到晋国和鲁国联合攻打时，我们再来一场全力的战斗。”孙良夫说：“我们本来是想报复齐国君主的一点小小的恩怨，但现在仇人就在我们面前，我们怎么能避而不战呢？”于是孙良夫没有听从石稷的建议，当晚率领中军去劫持齐国的营寨。齐国人也担心卫国军队会来袭，所以已经有所准备。孙良夫杀入营门，结果只劫持了一个空营。他正想撤退，左边有国佐，右边有高固，两位大将带领军队将他包围。齐侯亲自率领大军悄悄接近，大声喊道：“跛夫！留下你的头颅！”孙良夫拼死抵抗，但无法抵挡齐侯的攻击，正处于危急关头。就在这时，宁相和向禽带领的车马队伍前来接应，救出了孙良夫，向北逃跑。卫国军队大败。齐侯招唤两位将领从后面追赶，卫国将领石稷的军队也赶到了，迎面朝孙良夫喊道：“元帅，你只管往前走，我来断后。”孙良夫带领军队紧急撤退，还没走一里路，就看到前方尘土飞扬的地方，车声如雷。孙良夫叹了口气说：“齐国如果还有埋伏，我的命运就已经无法挽回了！”此时车马已经接近，车中的一位将领鞠躬说道：“小将不知道元帅正在战斗，救援来得有些晚了，请恕罪！”孙良夫问道：“你是什么人？”那名将领回答说：“我是守卫新筑的大夫仲叔于奚。我已经调动了本地的所有兵力，有一百多辆战车在这里，足够打一场仗了，元帅不必担忧。”孙良夫这才放心，对仲叔于奚说：“石将军在后面，你可以去帮助他。”仲叔于奚立刻指挥车队离去。

    与此同时，齐国的军队遇到了石稷断后的卫国军队，准备开始战斗。但突然看到北边的尘土滚滚，发现是仲叔于奚带领军队赶来的。齐国的顷公身在卫国的领土上，担心自己的军队力量不足，便吹响了退军的号角，只掠夺了一些补给品，便返回了自己的领土。石稷和于奚也没有追击齐军。后来，他们和晋国一起战胜了齐国，回到了卫国。卫侯因为于奚有救孙良夫的功劳，想封给他一块土地作为奖赏。于奚推辞说：“我不愿意接受土地，只要能得到‘曲县’和‘繁缨’的荣誉，能在士大夫中得到尊重，我就满足了。”根据《周礼》的规定：天子的音乐，四周都悬挂着乐器，称为“宫县”；诸侯的音乐，只悬挂三面，缺少南方，称为“曲县”，也叫“轩县”；大夫的音乐，只悬挂左右两面。而“繁缨”是诸侯用来装饰马的饰物。这两样东西都是诸侯的规格，于奚以自己的功劳为理由提出这个请求。卫侯听后笑了，并同意了他的请求。孔子在修《春秋》时，评论了这件事情。他认为，荣誉和名号的分别不能仅仅基于贵贱，不能将其授予给不配得到的人。因此，卫侯赏赐于奚时，可能会有不适当的地方。不过这是后话，现在就不再讨论了。

    说回来，孙良夫收拾了败军，退入新筑城中。休息了几天后，诸将请求确定回程日期，孙良夫说：“我本来是要报仇齐国的，结果反而被他们打败了，我还有什么脸面回去见我的主人？我们应该向晋国请求援兵，生擒齐国国君，才能发泄我心中的愤慨！”于是，孙良夫留下石稷等人驻扎在新筑，自己亲自前往晋国借兵。正好鲁国的司寇臧宣叔也在晋国请求援兵。孙良夫和臧宣叔先找郤克通了气，然后一起去拜见晋景公。他们两人里应外合，相互配合，使得晋景公不得不同意他们的请求。郤克考虑到齐国的强大，请求配备八百辆战车，晋景公答应了他的请求。郤克担任中军统帅，解张担任车御，郑丘缓担任车右。士燮率领上军，栾书率领下军，韩厥担任司马。在周定王十八年的夏天六月，军队从绛州城出发，朝着东方前进。臧孙许事先回去报告，季孙行父和叔孙侨如率领军队来会合，一同到达新筑。孙良夫又和曹公子首约定在那里会合。各路军队都在新筑集合，摆好阵势，按顺序前进，连绵三十多里，战车的声音不断。

    齐国的顷公事先派人到鲁国境内侦查，已经得知臧宣叔请求了晋国的援助。顷公说：“如果等晋国的军队进入我们的境内，百姓会惊恐不安。我们应该率军前往境上迎战。”于是他进行了大规模的车徒检阅，选出了五百辆车。他们行军三天三夜，行程超过五百里，一直走到鞍地扎营。前哨报告：“晋军已经扎营在靡笄山下。”顷公派遣使者请求战斗，郤克答应了第二天决战。大将高固向顷公提议道：“齐国和晋国之间从未交战，我们不知道晋国的军队是勇猛还是胆怯，我请求前去侦查一下。”于是他驾驶着单车，径直进入晋国的营垒，向他们挑战。有一位晋军将领也驾驶着战车从营门出来，高固拿起一块巨石砸过去，正好打中了他的脑袋，他倒在车上，驾车的人吓得逃跑了。高固迅速跳上晋军的战车，用脚踹翻晋军将领，用手抓住缰绳，驾着战车返回齐军营地，围着营地一圈，大声喊着：“我还剩下了一些勇气！”齐国的军队都笑了起来。晋军中有人察觉到并追击他，但已经来不及了。高固对顷公说：“晋军虽然人多，但真正能战的人很少，不值得害怕。”

    第二天，齐国的顷公亲自穿上盔甲，率领军队出阵，邴夏负责驾车，逢丑父担任车右。齐国和晋国各自在鞍地构建阵地。国佐率领右翼军队以遏制鲁国，而高固率领左翼军队以遏制卫国和曹国，两方都没有发生实质性的战斗，只是等待中军的消息。齐侯自认为自己非常勇敢，眼中没有晋国人，他身穿锦绣袍子，披着绣花甲胄，乘坐着金色的战车，命令士兵们都准备好弓箭等待进攻。他说：“看着我的马跑到哪里，一起放箭。”一声鼓响，齐侯驾驶着战车直接冲向晋军的阵势。箭矢像飞蝗一样射来，晋军死亡的人数非常多。解张用手肘挡住，连续中了两箭，鲜血直流到车轮上，他仍然忍住疼痛，勉强控制着马车。这时郤克正在击鼓进军，结果也被箭射伤了左胁，血液流到了鞋上，击鼓的速度顿时减缓。解张说：“军队的耳朵和眼睛，在于中军的旗帜和鼓声，全军都根据这些来决定进退。我受伤还没有到死的地步，我们一定要努力去战斗！”郑丘缓说：“解张的话是对的！生死就在这一次了！”郤克拿起鼓槌连击，解张驱马向前，冒着箭矢冲锋。郑丘缓左手拿着草笠保护郤克，右手挥舞着长戈杀敌。左右两边同时敲响战鼓，鼓声震天。晋军以为自己这边已经获胜，争先恐后地追击，势头如同排山倒海一般，齐军抵挡不住，被打败后纷纷溃逃。韩厥看见郤克伤势严重，说：“元帅先休息一下，我来追击这些敌人！”说完，他招集自己的部队驱车追赶，齐军纷纷四散奔逃。顷公绕着华不注山逃跑。韩厥远远望见金舆，竭尽全力去追击。逢丑父对邴夏说：“将军，请立即出围，去寻求救援，我将代替将军抓住缰绳。”邴夏从车上下来了。晋国的士兵越来越多，华不注山被包围了三重。逢丑父对顷公说：“情况非常紧急！主公请尽快脱下锦袍绣甲，让我穿上，假扮成主公。主公可以穿上我的衣服，握住缰绳站在旁边，以迷惑晋国人的视线。如果有不测的情况发生，我会以死代君，君可以逃走。”顷公听从了他的话。更换衣服完毕，等到了华泉附近，韩厥的车队已经到达了马前。韩厥看到锦袍绣甲，认为是齐国的君主，于是他伸手抓住了缰绳，再次拜倒在地，说：“我国君主不能推辞鲁国和卫国的请求，让臣子们来向上国请教罪过。我韩厥有幸在军队中，愿意为您效劳，让您屈尊光临我国的边境！”丑父假装口渴，无法回答，然后用瓢交给齐侯说：“丑父可以为我取些水来。”齐侯下车，假装去华泉取水，水来了，他又嫌水浑浊，又要换清澈的水。趁这个机会，齐侯绕过山左边逃跑了。正好遇到了齐国的将领郑周父，他驾驶着副车来了，说：“邴夏已经被晋军攻陷了！晋军的势力强大，只有这条路兵力较少，主公您赶快走这条路吧！”郑周父把缰绳交给齐侯，齐侯登上马车逃脱了。韩厥派人先报晋国军队说：“我们已经抓住了齐国的君主！”郤克听到后非常高兴。等到韩厥把逢丑父献上来时，郤克看了一眼，说：“这不是齐国的君主！”郤克曾经曾经与齐国的君主打过交道，所以认得出来。但是韩厥不认识，被他的计谋所骗。韩厥生气地问丑父：“你是谁？”丑父回答说：“我是车右将军逢丑父。如果想知道我的君主在哪里，刚才去华泉取水的那个人就是。”郤克也生气地说：“按照军法，欺骗全军的人应该受到死刑！你冒充齐国的君主，欺骗了我们的军队，难道还想活着吗？”他叱喝左右：“把逢丑父绑起来送去处决！”逢丑父大喊道：“晋国的士兵听我一句话，从今以后，再没有人会替他的君主承担祸患了。丑父已经替国君解除了危难，现在却要被杀！”郤克下令解开他的绑缚，说：“这个人对君主忠心耿耿，我杀他是不吉利的。”然后让后面的车子载走了逢丑父。潜渊居士有一首诗说：“绕山戈甲密如林，绣甲君王险被擒。千尺华泉源不竭，不如丑父计谋深。”后来的人们称华不注山为金舆山，因为齐国的君主曾驾着金舆在这里驻扎过，这个名字一直流传下来。

    顷公逃回自己的营地后，想起了丑父救他一命的恩情，于是又乘着轻便的车子闯入晋军，寻找丑父。他进出三次，都未能找到。国佐和高固两位将领听说中军已经败退，担心齐侯会有危险，于是各自率领部队前来救援。当他们看到齐侯从晋军中出来时，非常惊讶地说：“主公您怎么可以如此轻视自己的尊贵身份，亲自去探查危险的地方呢？”顷公回答说：“丑父代替我陷入敌军之中，生死未卜，我为此坐立不安，所以要去寻找他。”话还没说完，哨兵跑来报告：“晋军分五路杀过来了！”国佐建议说：“军队的士气已经受挫，主公不能在这里久留。我们先回国坚守，等待楚国的援军到来再做打算吧。”齐侯采纳了他的建议，于是率领大军返回临淄。郤克带领大军，以及鲁、卫、曹三国的军队，一路奔驰，直入齐国，所过之处的关隘都放火烧毁，一直抵达了齐国的首都，他的目标是消灭齐国。不知道齐国将如何应对这场战争，让我们等待下一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