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审讯室里，作为一名遵纪守法二十五年的好警察，苏东从未想过自己有天会被当做犯罪嫌疑人拷到警局里。
虽然这个地方它不叫“警察局”，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满脸正义的年轻男人也不叫做“警察”，但是！
自己还是被抓进来了，进了城市护卫队！！
说实话苏东对这个护卫队的职能了解的还不算很清楚，只是隐约觉得应该同警察一样是维持社会秩序的人。
只有一束光照进来的昏暗房间里，苏东皱眉看着那年轻人，勉强压抑着心中的不快，轻声问道，“警官，请问有什么事吗？”
他刚从潘全办公室回来，还没走到宾馆就被这小护卫员二话不说给抓了。
“你是那疯子的哥哥？”
何宏伟看着他，他的眼睛狭长，透着清亮的光，此刻正微挑着眉毛，一副打量的模样。
苏东心中惊讶，沉默着点了点头，不由得对小护卫员接下来的话产生几分好奇。
“看看这个！”
何宏伟用指尖点了点桌面，异常缓慢的盯着他，似乎在密切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苏东挑眉，漫不经心的拿起那叠资料看了眼。
竟然全是监控记录？有他去彭博家的，还有他今天去张丹丹家的！
行啊，看来这里的护卫员也不完全是废物。
无比奇怪地，苏东心中竟莫名感到有些安慰，或许是警察做得长久了，很希望这个世界还能有保护民众的人，即使他跟这里的民众并不相熟。
他嘴角扬起几分，坦然的看向那护卫员，“怎么了？”
怎么了？你说怎么了？？
何宏伟差点被他的淡定惊掉下巴，审犯人这方面，他还是太嫩。
“案发时分你在哪里？”他眼眸乌黑的问道。
“中央广场”
“有人证明吗？”
“你可以去调监控！”
苏东反倒把身子往后靠了靠，神色愈发的轻松起来。
何宏伟一下子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半，半响憋不出句完整的话来。
像是想到什么，他突然定住了，颇怀疑地瞧着那气定神闲的男人，“你为什么会对这个案子如此感兴趣？”
苏东很快给了他答案，“杀人狂魔抓不到，恐怕谁也没法好过吧，长官。”
他的笑意温柔，说出来的话更是感天动地到不行，“作为一个良好市民，贡献自己的力量有什么不对吗？”
何宏伟看着他，一时竟感到无法反驳。
结果是苏东当晚就被关进护卫队中的拘留室，原因是他这个良好市民没身份证…
好多时候，苏东都想撕了自己这张破嘴！
闲着没事提什么“良好市民”？
抱怨归抱怨，此刻他隔着铁栅栏朝外看，心中忽然有种自己堂堂警察，二十年来从不偷鸡摸狗，如今却被当做犯人关在这里的巨大落差感。
想到这里他苦涩的笑了笑，扶着围栏的手也无力垂了下来，整个人就像只瘪掉的轮胎一样坐着。
没有身份证是个难题，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他连自己原籍在哪都不敢瞎说，也就在这个时候，苏东心底深处才会生出几分莫名的安慰感。
同时再次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确实是从另外一个世界而来的！
自己与这海鸥城压根格格不入，瞧吧！自己连身份证都没有，跟他们这些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想到这里，苏东差点猛男落泪，但他还是忍住了，揣着小心思去摸自己的那本大书。
偷偷找了个不易被发现的角落，他悄悄翻开那本书，做贼似的从最后几页开始往前开始翻，耐心看着上面记载的文字。
他发现这个叫做梁一冰的画家几乎每天都在帮自己寻找资料，可也仍旧没有一丝痕迹。
就如同上次说的一样，自己所处的世界与画家的，仿佛完全是两个极端。
苏东自己也忍不住开始怀疑，有没有可能，他们穿到了两个世界？
可是两个世界又怎么会出现才同一本书里，如果是的话，这又究竟是一本怎样的书？
正因为没有答案，所以才会出现了无穷无尽的猜想。
他不由得十分烦躁，忍不住想把手里的这本破书给扔出去，可又非常清楚即使这样也于事无补，只能控制着自己的性子掩着光继续看下去。
画家整天不是逛公园就是找资料，偶尔会教一个疯子学美术。
说来也奇怪，原本他的故事是倒退的，唯有在与人产生交集时，他的行为才能融入到那个世界中。
可奇怪的是，无论时间怎样倒退，他重新回到了哪一页，原本该感到陌生的疯子都能完好无缺的找到他！然后继续找他学习绘画。
有时梁一冰刻意不教她，但疯子也不撒泼，只是很沉默的等着。
这就太奇怪了！
这个疯子究竟是何许人也？
讲真地，如果她不是个正儿八经的女人，苏东差点就要怀疑这个奇葩是生生女扮男装的了！
想到这，苏东决定等自己出去了再找个机会好好调查一番。
其实画家真的很聪明。
他知道自己会在别人过去的时间里出现，所以总会完全隐藏起来，不让任何人意识到自己的存在。
那么即便过去与未来之中，自己始终伴随着这些人，也不会对他们的生活产生什么影响。
他每次都把不同页的时间耗费在不同的地方，这样即便自己与别人不小心产生交集，别人想找也无从下手。
这近乎是保护自己最好的办法！
“呦，苏警官夸我了~”
来到陌生世界的第三个夜晚，梁一冰刚刚翻开这本蓝色大书，就发现自己和苏东的时间撞上。
最近自己这个同伴可忙了，几乎没什么时间搭理自己，他温和的笑了笑，找了个舒适的姿势靠在床背上，拿起自己的金丝眼睛放在一旁。
“呦，被你听见了！”
看着画家的小日子舒舒服服，苏东心里难免一酸，还要配合他开玩笑。
“哈哈”
男人的笑声略微有些慵懒，漫不经心的闭了闭眼睛，察觉到一丝困意。
瞧着他这懒洋洋的样子，苏东心里愈发觉得可恨，抱怨这家伙一点不顾及别人感受，冷嘲热讽道，“桥洞好睡吗？”
“多谢关心，还不错”
梁一冰狡黠道，自己也因这玩笑话清醒了许多，继而问道，“苏警官，你对阿覃怎么看？”
阿覃？那个跟随他学习美术，却又因为时光后退的缘故每次都要重来的疯女人？
苏东的神色也正经几分，声音变得严肃，“我怀疑她认识你。”
既不是和画家一样时间倒退，就是在画家已经倒退的时间里见过他
那是更早的时间，就连梁一冰自己都还未经历。
这很像是一道拗口的逻辑题。
他跟梁一冰两个分别站在时间轴的两端，对他们而言，各自前方都还有很长的的路要走，但是从上帝视角来看，这个时间轴中发生的事情已经全部存在，只不过他们还正处于经历的阶段，所以前方才会是一片空白。
而阿覃恰好就是其中最不该存在的例外！
假设她的世界正常，那她很有可能在很早之前就见过画家，并且与他产生过交集，那么这个交集会是什么？
换个角度说，如果那个名为阿覃的疯女人同梁一冰一样时间倒退，她又是否会知道这奇异现象背后的原因。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阿覃都是这本书中的重要人物，她的身上必然存在着某些他们不知道，并且很有可能非常重要的事情。
“她是个重要人物！”
一番思量过后，苏东讲出了自己的判断。
“我跟你想的一样”
梁一冰笑笑，脸上没太多表情，“但是我曾经试过，她的时间并没有后退。”
“就在281页”
听到这，苏东正打算往后翻，却忽然看见画家的故事里出现新一行的字。
——梁一冰神色舒缓，忽然看见苏东的纸上出现“附近传来脚步声，刚打算提醒”
下一刻，苏东立刻听见几声路过的脚步，他扭头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护卫员是否出现。
这种感觉可真不好受！
就像被困在书里，自己完完全全是个只存在于书中的人物，你的生命全部都被详细的记录下来，每一张每一页，标刻的清清楚楚。
画家没有出声提醒他，想来是看见了他提早察觉。
两人顿时沉默起来，苏东不愿再细想，默默翻看着。
梁一冰选择的验证方式很简单，在281页的最后一行里，他刻意用削铅笔的小刀划破了女人的手，但当280页的故事开始，他再次见到阿覃的时候，女人的手掌却是完好无损的。
也就证明了阿覃的时间是正常的，这种方法虽然冷血一点，但却很实用，毕竟伤痕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就迅速消失的。
“所以，你怀疑你们之前见过？”
苏东眼神微凛，现在只剩下这最后一种答案。
“苏警官，警察来了！”
没有回答他，男人淡笑着提醒道，姿态还是一如既往的懒散。
苏东则毫不犹豫的合上书本藏在胸口里，随后行云流水的回过身，果然看见了方才审问他那个小护卫员的脸。
“怎么了？长官”他从善如流的问道。
夜晚十二点，苏东再次回到审讯室的灯光下，他故意把脸色作地不好看些，稍带嘲讽的问道，
“一晚上审两次，嫌疑人也要休息的吧？”
话刚出口，苏东觉得自己有点像经手过的犯罪嫌疑人，顿时忍不住坐直身子，脸色也变得认真起来。
何宏伟一直没说话，又甩给他一张纸，上面是他去潘全办公室的监控记录。
“你假装公职人员，潘老师已经指认了，只用这条罪名就够你拘留几天了，而且你还没身份证。”
“那就拘留呗！”苏东更不要脸的说道。
反正他的警官证已经交给生生藏起来了，一个熟悉这城市大街小巷的疯子，要找起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希望生生不要让自己失望！
苏东没趣的想到，毫不在意的继续回应，“反正你们也没有我伪造证件的证据，最多算是骗了人，护卫员先生，恶作剧不犯法吧？”
“你……”
何宏伟被他气的脸都快黑了，想了想还是平静的坐下来，换种策略继续沟通，“你没有身份证，怎么解释？”
“我是孤儿，流浪儿童，没有身份证。”
苏东语气欠揍的回答道，心底不怀好意的想着真把这小护卫员气死才好！
自己当警察那么多年，最后被当做犯人抓紧警察局，说出去简直丢死人了！更何况在这该死的书本后面确实有人能看见！
一想到这苏东就生气，美名其曰的磋磨磋磨这小护卫员，替市民们锻炼一下他的能力。
于是继续滚刀肉的说道，“我刚想问，护卫员先生能帮我这可怜市民办个身份证吗？”
这不要脸的话一出，坐在对面的何宏伟脸色已经完全不能用难看形容了。
“我会拘留你！如果你不解释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些监控里，我们会把你当做首要嫌疑人，因为即使你没有直接杀人，也不排除同伙的嫌疑！”
他又拿出一张监控纸，眼眸深谙的道，“那天偷偷走进档案室里的人，是你吧？”
苏东听到这里实在是没办法再继续忍耐，他恨不得直接拿锤子敲醒这二货的脑袋，像是看傻子一样的问道，“长官，你听说过哪个犯人杀人之后还整天沿着受害者转的？”
“谁不是跑的远远的，生怕和自己扯上关系！”
“哪个傻子会做贼心虚到这种程度？我这明明是在查案子！”
他心中一腔热血，与被误抓进来的积怨同时迸发出来，讲出来心中不由得轻快很多。
那护卫员显然被他讲的一愣，许久后才问道，“你查什么？”
苏东懒得搭理他，神色安静的道，“彭博的案子，你们怀疑凶手是谁？”
“连环杀人犯”
何宏伟虽然也不确定，但还是如此回答道，毕竟连环杀人犯是所有案件的第一嫌疑人。
“错！”
苏东觉得好笑，身形放松了几分，“长官，你知不知道”
“有些好朋友就像附在一个人身上的蛆，看似跟这个人无所察觉地密不可分着，却又会令他受到身边所有人的嫌恶。”
“我现在怀疑，潘全就是那只蛆！”
苏东气定神闲的看着他，非常想要瞧瞧这小护卫员被打脸的样子。
“你什么意思？”
何宏伟果然不解，满面疑惑的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