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衅
想起萧云祁的遭遇,叶颂依有些同情他。只是她还没出声,萧云祁便说道:“叶小姐不必同情我,我一个人乐得逍遥自在,反倒清闲。”
叶颂依一怔,而后笑了笑。
亭子的不远处,有双眼睛淬满了毒,直直的盯着这里。
因为叶颂依家中没有长辈,所以元青梧便直接搬过来了。她倒是乐的清闲,云筱都被拉着去帮忙了。
醉江月
叶颂依小酌了一口,便起身走到窗前看着下方热闹的街道。
忽然,一个群青衣袍的男子突然抬头朝着这里看来,叶颂依心中一怔。
他怎么来了。
傍晚,街道上人影稀少,天色也像是裹了层布早早地暗了下来。
回到府中,叶颂依有些心神不宁,元青梧以为她是终于开始发愁了,还让她早点歇息,明日了好一起帮忙。
夜色像是浓稠的化不开的墨,风儿吹动屋檐下的灯笼,光影晃荡的厉害,让人无端心慌。
叶颂依躺在床上,想着白日里见到的人。
他来做什么呢?
忽然,房中响起轻微的脚步声,叶颂依屏住呼吸不敢动做。
等到那人拉开纱幔时,叶颂依扬起手甩了过去。
“是我。”
黑暗中,叶颂依看清了那人的脸。
“禾樾。”
禾樾在床边坐下,“怎么了?”
叶颂依定了定神,说道:“我今天看到许昇了。”
面前的人顿了顿,才出声:“或许是有什么生意,别多想。”
“嗯。”叶颂依想了想,还是说道:“有件事我得告诉你。”
这几日夜里有些冷了,叶颂依总是裹紧了被子睡觉,此刻也是紧紧包住自己。
禾樾脱鞋上床,抱起叶颂依往里面挪了挪,然后在她旁边坐下。
不等叶颂依发问,他解释道:“我觉得你要说的这件事可能有些麻烦,不如我上来听你说,夜里确实有些凉。”
叶颂依眨了眨眼,道:“就是、之前蔚阳,因为情况紧急,然后他要我答应跟他成婚才愿意帮忙。”
旁边的人眸色如墨,静静的听着她说话,在听到‘成婚’二字的时候,眸色沉了沉。
“当然这只是权宜之计,而且为了感谢他,我把蔚阳醉江月半年的盈利都给他了。”叶颂依补充道。
房间里安静的出奇,叶颂依有点摸不准这人是什么意思。
被子底下,叶颂依摸到他的手,然后十指相扣。她低声道:“你生气了?”
“没有。”
叶颂依撇了撇嘴,“那你笑一下。”
禾樾突然往前凑了些,他道:“我不生气,但我笑不出来。”
“噗嗤”叶颂依没忍住笑了,她仰头在禾樾唇上碰了碰,“当时情况情急,我也是想着先等事情过去再说。其实他这人也没有传言那般不近人情,当日在远江楼前,他也是帮了忙的。”
面前人发出酸溜溜的声音,“你还欣赏他?”
“那自然没有。”叶颂依往他身边凑了凑,两人紧挨在一起。
“就是觉得这事得告诉你,在没见到他之前,我是真的忘记了。”
也不知道是那句话让他开心了,禾樾面色缓了缓,轻声道:“你很厉害,若不是你提前做了准备,援军赶到的时候恐怕也来不及了。”
听他夸奖,叶颂依得意的笑了,若是身后有条尾巴,想必早已翘起来了。
“我可是叶承南和姬玖玥的女儿,自然不能给他们丢人。”
禾樾唇边扬起笑意,道:“是,你很棒。”
叶颂依歪着头看他,“今日嘴怎么这么甜。”
忽然,清冽的雪松香袭来,唇上一重,叶颂依头往后仰了仰,却被他按住。
他吻的不急不徐,大有种温水煮青蛙的架势,唇瓣被轻轻研磨吸吮,叶颂依只觉得恍恍惚惚,整个人仿佛飘在云端。
本以为禾樾会继续做些什么,怎料他今日格外老实,竟真是按着她亲了亲。
叶颂依脸上带着潮红,双眸里含着水雾,目光还有些迷离,她微微喘着,禾樾抬手摸着她的后背。
等她缓过来,禾樾轻声道:“睡吧,我守着你。”
叶颂依睡熟之后,禾樾才慢慢起身离开房中。
清远楼的客房里,许昇和禾樾面对面坐着。
房中烛火闪烁,许昇脸上带着淡淡的笑,他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指腹沿着杯壁缓缓摩擦。
“禾公子大半夜来找在下,不知所为何事?”
禾樾眸色如墨,慢悠悠从怀里拿出一份请柬放到桌上,食指将其推到许昇面前。
许昇眉心一跳,压下心底的情绪道:“这是什么?”
“我与依依再过一个月便要成婚了,许公子在蔚阳帮过我们,这杯喜酒自然要请你。”禾樾的表情可以说是非常平静了,甚至都没有半点挑衅的意思。
可许昇看着眼前那东西,觉得十分的碍眼,若是以前,他怕是会直接拿起来朝着对面甩过去。
可今日,他虽觉得刺眼,却是连碰都不想碰。
许昇倏地笑了,却笑意不达眼底,细看下还带着几分凉薄,“我们?”
禾樾耐心解释道:“夫妻一体,自是我们。”
“呵,好一个夫妻,你二人还真是绝配。”一个看似柔柔弱弱,下毒杀人却毫不犹豫。一个看似不言不语,说出口的话却能气的人心肝脾肺都疼。
“还真是绝配。”他重复道。
那日卫泽将药带给他,可他就是不信叶颂依真会对他下毒,所以硬是没吃。
未曾想毒发时,真是差点将他的命要了去。大夫说,除了专门配置的解药,只能等死。
还真是想要了他的命啊。
禾樾好似看不出他眼中的嘲讽之意,情真意切地说道:“多谢。”
许昇自认在气人这件事上,至今还没有人能超得过他。可今日,他是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压着心中的怒意,许昇暗暗咬着牙,“禾公子若是无事了便请回,我要休息了。”
禾樾起身,微微颔首,“告辞。”
直到禾樾离开,门被关上,许昇终于憋不住,伸手将桌上的茶具全部推到地上,那张请柬也迅速被茶水浸湿。
许昇脸沉得像墨一样黑,他紧闭着眼睛,拳头死死按在桌边。
若是方才禾樾同他发火生气,他还能反唇相讥过去。
可禾樾方才太平静了,平静到他根本看不出他原本的情绪。
许昇咬着牙,暗暗道以后得离这俩人远点,免得被气死。
这一日,叶颂依还未起来,长夏便又趴在床头叫她了。
“小姐,东宫里来人了。”
叶颂依双眸睁开,转身问她,“来的什么人?”
长夏道:“是太子妃娘娘身边的人。”
叶颂依回了回神,由长夏扶着起身。
前厅,梁珺宁的心腹丫头翠竹福了福身,道:“叶小姐,娘娘请您东宫一叙。”
叶颂依眉心跳了跳,直觉不是什么好事。可人都来请了,她不得不去。
马车上,翠竹突然朝着叶颂依跪下。
叶颂依怔住,惊呼道:“这是做什么?”
翠竹眼里蓄满了眼泪,哭着说道:“叶小姐,娘娘并未请您进宫,是奴婢自作主张来的。请您去看看她吧,我家小姐她、怕是时日无多了。”
叶颂依脑子里轰隆一声,半响才反应过来,她木讷道:“上次我见她虽憔悴,可还远远不到、可是又发生了什么?”
“奴婢只听得很吵,是太子和娘娘吵了起来,然后娘娘就吐了血。太医说娘娘已经心如死灰,叶小姐,您劝劝她吧,您是她唯一可以说话的人了。”
叶颂依喃喃道:“怎么会?我与她相识不过数月。”
翠竹继续道:“叶小姐有所不知,我们小姐自小就被当成太子妃培养,她除了学习,就是永无止境的学习,根本没有一点自己的时间。
后来嫁入东宫,也只有皇后娘娘是真的关心小姐,纵使小姐犯了错娘娘也只会耐心教她,而不是像家里一样惩罚谩骂。反而是成了亲之后,小姐才做回了自己。”
“可为何……”叶颂依本想说,为何不找皇后,但转念一想,太子毕竟是皇后的儿子,况且皇后本就在为太子的事烦心,找来了皇后又能如何呢。
叶颂依轻叹一声,“你先起来,我只是去看看,不保证能劝好她。”
“多谢叶小姐,日后若有需要的地方,奴婢定当万死不辞。”翠竹朝着叶颂依郑重承诺。
到了东宫,叶颂依觉得,此处反而更像是一处冷宫。
宫里的宫女太监偶尔出来一两个都是低着头快步行走,院中的合欢树也掉光了树叶花蕊。
凄凉孤寂,风一吹,树叶便沙沙作响,可不就是一座冷宫。
穿过长长的走廊,才到了梁珺宁的住处。
守在门口的是梁珺宁的另一个心腹丫头,看到两人来了,她没忍住哭了。
“叶小姐,娘娘方才吃了药,还未睡下。”
叶颂依点了点头,“你们在外面守着,我进去看她。”
“是。”两人欠身,一左一右站在门口。
吱呀一声,寝殿的门被推开,叶颂依方才踏进去一只脚,便觉得一股寒意迎面袭来,她缩了缩脖子,朝里走了进去。
梁珺宁穿着寝衣,正靠在头上,目光也不知在看何处,眼睛只是愣愣的睁着。
叶颂依彷佛心脏被攥住,难受的呼不出气。
“珺宁姐姐。”她轻声叫着。
梁珺宁彷佛没有听到,叶颂依继续往前走着,又叫了声。
梁珺宁搭在床边的手动了动。
叶颂依在她身旁坐下,轻轻拉住她的手。梁珺宁的手很冰,像是放在冰窖里一样。
叶颂依心底刺痛,好好一个人,怎么就成了这样。
叶颂依没有开口说话,只是这样陪着她,双手捂住她的手,把温度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