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躲
潘珲侧身,拉着蔚芷妍的手,语气依旧温和,“阿妍,我不是逼你,可你也要为了我们的未来考虑啊。阿妍,你就是太累太忙了,等我们到了盛都,你也不用再如此忙碌,每日只需与那些妇人吃茶赏花便好。相信我,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蔚芷妍看着眼前人,这是她的丈夫,她自己选的丈夫。
潘珲对她不好吗?
并不,她嫁给潘珲三年无所出,潘家两个老人一直不满,是潘珲与他们周旋。婆母要为夫君纳妾,甚至趁她回娘家不在,给夫君房中送了女子,潘珲也是气的离家出走来找她。
可是,她为什么会这么累呢,她真的每天都好累。
“你让我想想,我再想想。”蔚芷妍扯出她的手,从房间里出来。
夜风凉,她只穿着单衣,站在廊下时,她只觉得麻木,浑身都是麻木的。
究竟是为什么呢?
吱呀一声,潘珲从房内出来,手中拿了一件衣服。
他语气温和,“怎么这般不注意,着凉了可怎么办。”
潘珲为她披上外衣,站在她身侧。
“阿妍,还记得我们的初见吗。你是那样的灿烂美好,而我只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穷秀才。是你说,我将来一定会做大官,我不是无用之人。是你把我从淤泥里拉了出来。”
潘珲看着蔚芷妍,深情说道:“阿妍,我心中唯你一人,从未改变。”
蔚芷妍扑到潘珲怀里,低声啜泣,潘珲温柔的揽着她,抬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圆月挂于夜空,廊下两人相拥。
心在而神不在。
天气渐暖,温升多雨。
窗外细雨淋淋沥沥,从昨儿夜里就起了风,下到这会儿也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
荣娘抱着小青棠,来叶颂依屋里待了有一会儿了。
“小姐,青小姐聪慧,奴婢昨儿无意教了几个字,今晨竟然认了出来。”
荣娘说话时小青棠也一直听着。叶颂依知道有种情况,先天有缺陷的儿童一方面会弱于常人,而另一方面则会异于常人。叫做互补。
所以这孩子虽有耳疾,却天生早慧吗?
那她撞见长夏,是故意还是偶然呢?
叶颂依拉着她的手,柔声询问:“青棠,以后跟着荣娘学认字好不好?”
小青棠双眼圆润澄澈,用力点了两下脑袋。
叶颂依看向荣娘,说道:“你原是清河大户人家小姐的贴身丫头,想来学识见识也比一般人要强很多,我会再安排两个人与你一同照顾青棠,暂时由你来教青棠学习,你能做好吗?”
荣娘立马保证道:“小姐放心,奴婢别的不敢保证,但读书识字定是能教青小姐的。”
叶颂依莞尔,“只要你好好教习照顾青棠,我自然不会亏待你,届时你的养老之事,我会一并安排人为你办妥,你想回清河也可以。”
荣娘眼睛亮了一瞬,后知后觉才回道:“小姐放心,荣娘定当尽心尽力。”
“好了,带青棠下去吧,这雨天就适合睡觉。”说着,叶颂依眯着眼打了个哈欠。
荣娘牵着青棠离开后,叶颂依支着脑袋偏头看着窗外细雨连绵。
“小姐,你要再睡会儿吗?”长夏问。
叶颂依起身,“不了,我让你准备的房间怎么样了,带我去看看。”
府里准备了一间叶颂依的药房,她只看着书,还未识物,专门收拾一间房子让她捣腾也方便。
就是这老师,有点麻烦。
叶颂依一直待在药房,期间也无人打扰。等她反应过来,腰酸脖子酸的。
她打开窗,外面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青鸟在树梢上鸣叫。
和蔚芷妍约定的时间就要到了。叶颂依推开门出去,长夏正好朝着这边走过来。
“小姐,蔚夫人来了。”
叶颂依勾起唇角,“走吧,去看看。”
前厅,蔚芷妍看着有些许憔悴,眼眶还有些红肿。
“蔚夫人,你这是昨晚没休息好吗?”
蔚芷妍面露尴尬,“叶小姐见笑了,这酒楼虽然生意不好,但毕竟是我用了心血的,难免有些不舍罢了。”
叶颂依转身吩咐了莺时几句话,莺时走了出去。
“蔚夫人,可想好了?”
蔚芷妍咬着牙,只道一字,“卖。”
“好,不知蔚夫人想要银子还是银票。”
蔚芷妍出门时,就决定要卖了酒楼和夫君一起去盛都,眼下也是有什么要什么,不过银票总要好拿些。
“银票吧,麻烦叶小姐了。”
叶颂依凝视着她扣在一起的双手,敛了敛神,“我这里都是盛都的银票,不知蔚夫人可不可以。”
“自然可以。”蔚芷妍大喜,她本就是要去盛都的,这自然是最好了。
叶颂依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蔚夫人,莫非你要去盛都了?”
蔚芷妍点头,“是啊,卖了酒楼,我便要随夫君去盛都了。可不是巧了,叶小姐真是帮了我的大忙。”
叶颂依看向门口,莺时端了水进来。
“蔚夫人,我是我偶然得来的偏方,用泡茶的水敷眼可以缓解疲劳,我观你眼睛周围有些红肿,定是昨晚没休息好。要是不介意,不妨试试。”
蔚芷妍眨了眨疲乏的双眼,心里突然发涩,“那我不客气了。”
莺时将浸在水中的手帕拿出拧干,为蔚芷妍敷上。
莫约一盏茶的时间,莺时取下手帕。
蔚芷妍睁开眼睛,惊讶不已,“还真是神奇了,我的眼睛一点儿也不觉得酸了,多谢叶小姐。”
叶颂依淡淡道:“不客气,蔚夫人可将此方记下,日后也可再用。”
蔚芷妍拿了钱,千恩万谢的离开。
莺时抱着水盆,慢悠悠地说道:“小姐,我怎么觉得,这蔚夫人不应该把酒楼卖掉啊。”
“不卖你家小姐我买什么?”叶颂依看了莺时一眼,心下意外,这小丫头聪明了。
莺时拧着眉,语气忧愁,“可是我总觉得,蔚夫人此刻的高兴像是一时的。而且小姐你不是说了吗,只有握在手里的,才是真的。这蔚夫人拿着钱和潘秀才上了盛都,那钱早晚会花光啊。可酒楼就不一样了,只要是开业一天,那就是有进账的。”
“莺时,见解得当,给你加鸡腿啊。”
长夏:“小姐,蔚夫人不会有事吧?”
叶颂依不免叹气,“不会,不破不立,只有失去了,才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或许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再见了。”
莺时把水盆放回去,进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张帖子。
“小姐,是崔县令家的崔令嘉崔小姐,她邀您赏花。”
叶颂依看着帖子,低眸思索,“崔令嘉,崔县令崔河的女儿。”
晚上,禾樾过来,叶颂依把请帖拿给他看了。
禾樾思忖片刻,说道:“听闻崔令嘉是崔县令与原配所生,崔县令与原配是青梅竹马的年少夫妻,只可惜原配夫人在生下崔令嘉后不久就因病离世了。崔县令思悼亡妻,对崔令嘉也是十分包容宠爱。”
叶颂依柳眉微挑,语气嘲讽,“原配去世一年后就娶了续弦的四悼亡妻?还真是用情至深呐。”
禾樾神色一顿,说道:“都是传言,做给外人看的,当不得真。”
叶颂依叹了口气,“只是可怜了崔小姐,自幼便母亲离世,父亲娶了继夫人,继夫人又生了儿子。想必她在崔府的日子不如外界传闻那般,不然怎么有她嚣张跋扈不敬继母,欺负幼弟的流言呢。”
禾樾观察着叶颂依的神色,小心说道:“可不是说那是崔县令把人惯坏的吗?”
叶颂依瞪他,“有句话叫有了后母就有了后爹,男人心大,尤其对于后宅之事,总是容易被蒙蔽看不到事情的真面目。”
禾樾拉起叶颂依的手,认真好学的提问,“所以传言继母受辱,一心讨好崔小姐一事,也是假的。”
“不然呢,会有母亲忍受外界传出女儿不好的流言吗?”除非是故意的。
禾樾受教了,看向叶颂依的目光敬佩不已。
“依依真聪明。”
叶颂依冷哼一声,“这有什么,那些话本子里都是这么写的。”
“当然了,你以后还是要擦亮眼睛的。后宅的女人可最会骗人了,尤其是那种默默无闻又温柔似水的。”
就像那个大肚子女人,可不就是温柔小意那一挂的。眼尾下垂,嘴角下撇,细眉紧蹙,如晶莹剔透般的珍珠自眼角滑落。
站那儿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哭一哭,那就是别人的错。
“在下受教了,依依放心,我定会铭记在心,绝不敢忘。”
叶颂依受不了他这个调调,难受的耸了耸肩。
“禾樾,我还是你觉你酷酷的好一点,你这样温温柔柔的,感觉好怪啊。”
禾樾嘴角一僵,收回她腰间的手站好。
“怪吗?”
叶颂依点头,“怪,就跟夺舍了一样。”
叶颂依没有注意到,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禾樾瞳孔一缩。
禾樾咳嗽一声,“我以为你喜欢这样的。”
叶颂依瞅着他,问:“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喜欢这样的?”
禾樾眼神闪躲,支支吾吾的,“我们之前见面,你要么客客气气,要么十分不客气。就是新搬来那日我去找你,然后,你,没躲。”
“啊?”叶颂依被他整懵了,“什么没躲?”
禾樾伸手,食指点了点嘴唇。
“你。”叶颂依脸唰的红了,“无礼。”
“嗯,是我无礼。”
叶颂依推开他往出走,走到门口才发现,这是她家。
“你出去。”
禾樾张口要说什么,叶颂依根本不等他说话,直接将人推出门外。
啪的一声,门关上了。
禾樾欲言又止,说了又怕叶颂依生气。
看到墙角站着的小青棠,他抬脚朝着她走过去。
禾樾蹲下来拿出一个木盒,哄着她说道:“等会儿把这个给姐姐,下次哥哥给你买糖吃好不好?”
小青棠接过木盒,点了点头。
禾樾摸了摸她的头,“真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