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
叶颂依都要麻了。
前世因为性格原因,她为人小心敏感,总是能察觉别人细微的情绪。
她真的好想离开这儿。
皇后要留叶颂依用膳,可叶颂依哪敢再多留一秒,这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叶颂依压制着轻快的脚步从东宫出来,闭眼呼吸着外面的空气,是胸口也不闷了,腿也不酸了,哪哪儿都舒服了。
正当叶颂依沉浸之时,清冽的嗓音突然从后面响起,“可有好一些?”
叶颂依猛地回头,禾樾抬手正欲将叶颂依的披风上的帽子戴上。
这一幕吓得叶颂依后退一步,连忙自己戴好帽子,言语有些慌乱,“好多了。”
叶颂依说完也不看禾樾便径自往前走。
禾樾举着的手愣在半空中,眸中划过一抹异色,将手收回跟在她后面。
“今后我大概都会在盛都,若有什么需要可尽管来禾府找我,你可以信任我。”
叶颂依听着,脑子里自动想着拒绝的话,既不太刻意又能合情理,有点难呐。
禾樾见叶颂依一直没有回答,几步走到叶颂依前面,叶颂依没有反应过来直接撞进禾樾怀里。
“啊”
叶颂依捂着额头出声。
禾樾下意识抬手扶住叶颂依,温润的触感传来,禾樾眼底慌乱,快速收回揽着叶颂依的手,语气生硬,“抱歉,没事吧。”
叶颂依在心里吐槽,是瞎了不成,她都疼成这样了怎么没事。
禾樾看了一眼这四周也没什么人,伸手将叶颂依的手拉下来。
白皙的额头一片刺目的红,看着叶颂依疼的皱着小脸,禾樾垂在身侧手指动了动。
“实在抱歉。”
这句道歉倒是比刚才诚恳多了。
叶颂依仰着脖子杏眼圆睁,心里压着怒火,语气尽量平静地问,“禾公子是有什么急事吗?”
禾樾捻了捻手指,压下心底的酥麻之感,心虚的别开眼,“我只是没听见你回话,这才不小心让你受伤,还疼吗?”
又是废话了。
自己撞一下不就知道疼不疼了。
“不疼了。”
叶颂依用帽檐压着额头,错开他往前走。
看着前面连背影都气呼呼的少女,禾樾默默跟在叶颂依后方一米左右的距离,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宫。
回到叶府,长夏看叶颂依额头红了一片,声音都提了起来,“小姐,这是怎么回事,怎么都肿了。”
叶颂依闭着眼睛累的已经不想说话了,“不小心碰到的,没事。”
长夏心疼的不行,她家小姐的皮肤本就过分白皙,就肿了一点都很明显。
长夏取了药膏回来,发现叶颂依已经睡着了。轻轻的将药抹上,长夏给叶颂依盖好被子便退了出去。
躺着的叶颂依翻了个身,想起今天宫里发生的事,睡意立马就没了。
也不知道大表哥打听的怎么样了,这婚约真是个定时炸弹。
今天一见长公主她就知道二人磁场不合。
长公主府,长公主与沈听肆也回来了。
“母亲,孩儿先回去休息了。”
长公主叫住他,“你等等,母亲有重要的事要与你说。”
沈听肆猜测或许是今日在慈宁宫兰妃说的事,心里有些逆反,“母亲,今日很累了,明日再说不好吗?”
长公主拉着他态度坚决,“是你父亲的遗言,你也不听了。”
“父亲。”沈听肆立马站好。
“母亲,父亲留了什么话您一定要今日与我说,很重要吗?”
长公主叹了一口气,“事关你的终身大事,怎么不重要。”
沈听肆迷糊了,“我的终身大事?母亲可否细说。”
“是你父亲,在叶颂依的百岁宴上,提议你与叶颂依定下娃娃亲,你父亲与叶将军都同意了,陛下当年还做了见证。”
沈听肆被这突然出现的婚约砸的头脑发昏。
长公主也不着急,抿了口茶便等他慢慢消化。
“母亲的意思是,我与颂依有婚约,是父亲与叶叔父定下的,陛下还做了见证?”沈听肆不确定的再次询问道。
长公主点了点头,“是,今日太后娘娘也与我提起此事了,你怎么看?”
沈听肆张了张嘴,他怎么看,他要怎么看。
虽然他幼时与叶颂依也算相熟,可从今日的情况来看,叶颂依明显对他很生分。
他是想过以后在盛都要多照顾些叶颂依的,可若是让他与叶颂依成亲,他实在没想过这种情况。
眼看问不出来,长公主便撵人了,“罢了,你回去了再好好想想,明日再告诉母亲你的想法。”
从屋里出来,沈听肆还是懵的,成亲这事,他没想过,和叶颂依成亲,这更离谱,他一时难以接受。
这一夜,同样睡不着的还有人在。
禾樾今日在拉着叶颂依手腕的时候借机探了她的脉搏,也明白了叶颂依为什么会那么弱不禁风了。
他倒是可以治,可叶颂依信不信他还是另一回事,看今日的情况有点悬,他明日要怎么说呢。
翌日,长夏告诉叶颂依有人来的时候,叶颂依正打算睡个回笼觉。
“什么人?”
这几日是怎么了,她连个回笼觉也睡不清闲了。
“小姐,是禾二公子禾樾和长公主的儿子沈公子。”
叶颂依头疼了,整个人烦躁的不行,“带他们去汀兰小筑。”
从床上爬起来,叶颂依简单收拾了一下便过去了。
*
这边两个人看着精气神也不佳。
沈听肆昨夜一直在想婚约的事情没怎么睡好,而禾樾则是因为他又做梦了,醒来之后同样什么也不记得。
“禾樾,我昨日见到颂依,她见到我很生分,你说她是不是根本就不记得我们了。”
婚约的事他还没想好,等会见到人了要怎么说呢。
禾樾皱着眉,声音有些冷,“许是当时太小了,忘记了也正常。”
沈听肆正想着要不问一下禾樾的看法,叶颂依来了。
看到叶颂依进来,禾樾起身,“叶小姐,在下与听肆想为叶将军上柱香,不知是否方便?”
沈听肆也道:“是啊,还望叶小姐行个方便。”
看到禾樾和沈听肆,叶颂依眼里有一瞬的惊讶。坦白说,禾樾长得很好看,沈听肆也不遑多让,这两人站在一起绝对是一场视觉盛宴,可叶颂依也就是惊讶一下。
“自然可以。”
这是这么些多年少有的给叶父上香的人,她断然不会拒绝。
禾樾看向叶颂依,见她似乎没有在生昨日的气了,便说道:“在下冒昧,可否单独与叶小姐谈谈。”
沈听肆愣了,“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吗?”
禾樾看向他,沈听肆同样看着他。
叶颂依打断两人的‘眉目传情’,“禾公子,沈公子既然想听便让他听吧。”
禾樾直接了当道:“昨日我探了你的脉搏,若是相信我,我可以看看。”
叶颂依一惊,想起昨日在宫里禾樾确实拉了她的手腕,下意识抬手将衣袖往下扯了些,“不必了,太医已经为我看过了。”
禾樾似乎早就料到了,又道:“既然看过便算了,在下还有件事想问叶小姐。”
叶颂依松了口气,“你问。”
“我与听肆这些年写给叶小姐问平安的信,为何从来不回?”
沈听肆也想问来着,点点头看向叶颂依。
叶颂依低下头,双手搭在膝盖上,嗓音低低的,“当年爹娘出事后我大病了一场,幼时的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后来我又断绝了与外界所有的联系,是我考虑不周了,实在抱歉。”
禾樾心口涩涩的,放在膝盖上的手握成拳头,“都会好起来的,你要相信自己。”
叶颂依垂眸,同样的话也有人对她说过。
可她当年,她还是没能走出来。
那些父母被凌虐至死的画面,她永生难忘。
沈听肆想到什么,心下做了决定。
禾樾忽然起身拉起叶颂依便往出走,叶颂依踉跄着跟在他身后。
沈听肆不明所以的跟上,大声道:“禾樾,你在这是做什么,快放手。”
外面的长夏看见了,也连忙跟上。
“禾公子,你僭越了。”
长夏是习武之人,眼看着就要动手。
沈听肆拉住她,“这是去哪里的路?”
“这是……,祠堂。”
黎伯见禾樾沉着脸拉着叶颂依大步进来,满是不解,“禾公子这是做什么?”
说着要将叶颂依拉过来。
禾樾将叶颂依往前推了一把,沉声道:“你看看这里供奉的亡灵,你的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她们当年遇到的困难又何止于此,他们又可曾一蹶不起。你如今的模样,哪里有半分叶家后人的样子,你是忠烈之后,你可瞧得起如今自己。”
叶颂依被推的一个踉跄,眼前是一排排燃烧的蜡烛,亮的刺眼。
沈听肆看着这些牌位也沉默了下来。
祠堂里一时间寂静无声。
“没错,我不配,我不配做叶家人,我也不配活着。”
叶颂依说完踉踉跄跄便往出走,禾樾去拉她反而被甩开。
“小姐。”长夏脸色大变赶紧去拉叶颂依。
也不知叶颂依的力气怎么会突然这么大,竟然将长夏也甩开了。
禾樾察觉不对劲,直接上前几步将叶颂依劈晕。
叶颂依软软的向后倒下。
长夏推开禾樾抱住叶颂依。
“她的情况不对,以前有过这种情况吗?”沈听肆看着昏倒的叶颂依,心中酸涩。
“有过,怎么没有,小姐好不容易熬过来了,你们又来做什么,非要逼死小姐才甘心吗?”
长夏的声音接近嘶吼,看着禾樾和沈听肆的目光就像随时要撕了他们。
禾樾抱起叶颂依,面色冷沉的往出走,“带路。”
看着几人走远的背影,黎伯重重叹了一口气,“造化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