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服了,喝果酒都能醉。”
白浦心烦意乱给宋以桉扔出租车上,拉开副驾驶的门告诉司机了去附近的医院,刚搁位置上坐下,车门被人从外分外体贴地关上。
秦翘端着副已经送佛送到西的态度,高高大大站在路边,对上白浦疑问的眼神,无动于衷弯腰在车顶上拍了下,“走了先。”
没等转身,胳膊被车里的人涎皮赖脸拽住,“哥们儿,急着走什么,跟我一块去?”
俩人从小打网球,腕劲不分上下都很大。但秦翘还玩搏击,力量更强,和他掰手腕没输过,此时隔着道车门不好发挥,为避免就医人数从一人变成两人,只能着低垂着眼看他,双眼皮褶皱更浅,显得有些薄情寡义。
“带你妹去医院还要我跟着,以后你媳妇儿生孩子的时候不会也让我作陪吧?”
“也行啊,生下来认你当干爹。”
秦翘盯着他看,想说他妹已经够让人费神了。
白浦又大言不惭,“宋以桉现在就是个酒鬼,我一个人真心应付不来,要到时候趁我没注意一溜烟跑没影儿了我不被我爸打死才怪……话又说回来,秦翘,宋以桉刚坐你身边,你也不关照关照,这事儿有你大半责任,别玩肇事逃逸这套。”
秦翘荒谬地勾唇笑笑,拉开车门,“行,走吧。”
“?”白浦也心虚,“真假?我开玩笑的啊。”
事情都分轻重缓急,秦翘要现在和白浦掰扯就真是个畜生了,也没搭理他,改签完机票,检查了眼宋以桉的状况,她缩在边角,过敏似乎没有加重。
秦翘稍微调低窗,空气顺着缝隙涌进,中和了车内发酵的冷气。
“宋以桉,现在感觉怎么样?”白浦在前面不耐烦地问她,“呼吸没问题吧?”
“还好,”宋以桉挠着手臂,“就是脸和胳膊有点痒。”
白浦朝后撇了眼,“挠吧,使劲挠,现在整容行业挺发达。”
“那你怎么还没去整?”宋以桉反唇相讥。
白浦气得不行,转向秦翘,“你看看她对我就这儿态度,有一点把我当哥的尊重吗?”
“你俩兄妹组队去,说不定能有个亲属折扣。”
秦翘听他的口角锋芒听得烦躁,旁边那人真就左耳进右耳出毫不收敛搁胳膊疯挠,半点不让人省心。
他手机点进个视频递过去给她转移注意力。
宋以桉看得津津有味,没再挠胳膊。
给她放的是自然动物纪录段片,秦翘没想到效果那么好,低头看了眼——画面里,正播放着两头大象交`配的场景。
要说上不了台面,自然界动物顺其自然发生的行为也没什么好羞耻,要说能上台面,倒也不适合她在此时此地观看。
秦翘眼皮微跳,伸手把进度跳往后拉。
好巧不巧,卡在了不堪入目的画面上。
宋以桉抬起眼皮疑惑地看向他:“停这儿干什么,你是要截图?”
秦翘:“……”
-
医院门诊大厅攘往熙来,走进长廊里,窒闷刺鼻的消毒水味在鼻尖挥之不去。挂了号,白浦和秦翘聊了几句回头,身后的人影凭空消失。
“我就知道她不是个本分的,跑哪儿撒野去了?”
白浦咬牙切齿,目光四面八方寻了圈,突然见秦翘迈步朝右侧垃圾桶的方向走过去。
宋以桉抱着膝盖坐在垃圾桶边,身形被隐在暗处。
“躲这儿干嘛?”秦翘蹲在她面前,“想吐吗?”
宋以桉摇了摇头,“我不喜欢医院。”
“没人喜欢,”秦翘告诉她,“不喜欢就讨厌好了,但有病还是得看。”
“我又没病。”宋以桉含糊想着,他好像说了句废话。
天花板上的灯流露出几分阴沉和冰冷。白浦见找着了人,松了口气,安心地出去打电话,秦翘带着宋以桉找了空位坐下。
座位区都是等待的认,大多愁眉苦脸,就右侧打扮的精致的女人兴致高昂和闺蜜在打视频电话,喜气洋洋商量着去试婚纱的时间,末了又感叹“我男朋友婚前胖了十斤,本计划着让他穿婚纱拍照都怕把裙子撑爆了。”
宋以桉在看视频,没一会儿突然手伸向裤兜,摸到四四方方的东西,瞪圆的眼瞅向秦翘,“我怎么有两个手机?”
秦翘眼阖着休息,微睁垂睨着她,“你手上的是我的,”
宋以桉愣愣回了个哦,刚才的问题被抛之脑后,冷不丁开始一眨不眨盯着他的眼睛,直起身一只腿跪座椅上,凑近了些,指着他的瞳孔,“哥哥,你眼睛里好像有钻石,一闪一闪的。”
秦翘这几天没休息好,总陷入斑驳陆离的梦境,半夜醒来后便再睡不着,暗着灯,穷极无聊找些老电影看,或者帮家里的小爬宠褪皮,到凌晨五六点才会有点睡意。
闭目养神后依旧犯困,这会儿他表情有些倦怠,抱着胳膊一言不发听着宋以桉说话,看着她越靠越近,突然间意识到,这姑娘也成年了。秦翘一直把她当妹妹照顾,但做多了容易误会,也容易让她产生其他念头。
刚那话,就有点暧昧,
是不是该保持点距离。
正想着,宋以桉身体晃悠了下,露出她身后的女人。
那人视频通话还没结束,手上戴了颗硕大的钻戒,手腕翻飞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向朋友边展示边介绍,“这是他刚给我买的钻戒,之前那颗比我早上起床的眼屎还小,知道他没什么本事,但我可给他送了辆大奔,就算他入赘也不能那么小气。”
秦翘“……”
走神了一会儿的功夫,宋以桉整个人跪坐在座椅上,两只魔爪刚朝那枚钻戒伸过去,后颈猝不及防被扣住,将她拎离了半米远。
宋以桉后仰着头瞪着罪魁祸首。
和酒鬼认真个什么劲儿。秦翘无语了阵儿。那么多年来太多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人对他说过或隐晦或露骨的话,时间长了也就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想法还挺自恋,心底把自己唾弃了遍,给人摁回座位,等她安分了才开口,“想要钻石?”
宋以桉点头。
秦翘:“听见她说的话了吗?”
“哪句?”宋以桉不懂就问。
“现在还早,以后,找个入赘的给你买。”
-
没多会儿宋以桉被白浦带着去打针,这一针扎扎实实直接把她给弄清醒了,醒酒后愣在门口,回想起醉酒后做的那些事儿,以及说过的话,浓浓的羞耻感直冲天灵盖。
你眼睛里有钻石……
什么烂俗情话。
不过幸好,她后续的表现还算正常,待会儿要见到他,干脆装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宋以桉想着,出了走廊,外面只站着白浦一个人。
“你朋友呢?”她问。
听见她语调平稳的声音,白浦从手机里抬起头,“哟,酒鬼清醒了啊?”
“……”
“秦翘他有事儿先走了,这是你的药,”白浦把袋子朝她手里扔,也没管她到底能不能接住,“醒了就自己回去,我一天的安排都被你毁了。”
“哦,”宋以桉说,“对不起。”
白浦:“哈?”
“我以前没喝过酒,不知道自己酒精过敏,还以为是喝酒本来就会有的反应,今天麻烦你们了,不好意思,”宋以桉又追加了句,“其实你们当时给我打个120就行,没必要专门送我过来。”
白浦讽刺一笑,“行,又是我多管闲事。”
“……抱歉,我对你好像下意识有点防御机制,后面那句话当我没说,”宋以桉提着药,再次道谢。
白浦扯了扯嘴角,许是觉得近期和她见面不少相处挺多,还陪她来了趟医院,听见“防御机制”这四个字,有些埋在心里的话压不住板儿,鼻息呼出一口气。
“宋以桉,你也甭觉得我针对你,你这人其实特自我,好像所有人照顾你、围着你都是理所应当,你有没有考虑过你做的一些事儿会让人不舒服,会麻烦别人?就比如今儿非贼着我去篮球馆,出门吃个饭把自己整醉了,你以为人秦翘坐你旁边就非得顾着你?跟你沾点关系就活该给你当牛做马?”
恰时走廊上路过一人。宋以桉被骂懵了,忘了给过路人挪地儿,对方只得尴尬地从两人中间蹿了出去,速度快的像个被点燃的炮仗。
“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宋以桉说不清是什么感受,大抵是有点失望。
“我从没觉得别人照顾我是理所应当的。白叔叔平时对我嘘寒问暖给我花钱为我付出你可能看着很烦,但就我现在所拥有的,我能问心无愧说我对他付出的不比他少。”
宋以桉捏着手里的塑料袋,字句清晰,“你说的让你不舒服的事儿,是指我一而再地找你?我承认对你做了些厚脸皮的事……”她顿了下,“我想把我俩关系变好点。”
“这叫把关系变好?”白浦嗤笑了声。
宋以桉沉默半晌,不想再多说,拿着东西往外走。
她曾跟徐晚意说过,白浦可能没那么讨厌她。当时她心底某一部分还乐滋滋认为他俩真的挺像兄妹,打闹互怼,骂的都是些假大空谁也伤害不了谁的话。
但她现在知道他挺不屑的。
宋以桉从小生长在健康有爱的环境里,吸收了很多积极的情绪,耳濡目染,会对所有想发展的关系进行积极正向的投入付出。但也能在认定某段关系不健康且消耗情绪后迅速撤离。
说到底,那些追求不到的,她也没那么执着。
傍晚时回到家,宋以桉和钱柯谈了搬出去的事儿。钱柯确实尊重自家女儿的意见,但前提是她的一切都有人帮忙打理照料,俩人僵持了阵儿,最后拗不过宋以桉的想法,让她暂时自己住着看。
关上房门聊了一个多小时,人前脚刚走,宋以桉就从桌上拿过手机,三棱镜:[在不在?]
秦翘:[酒醒了?]
三棱镜:[……明天你有没有时间,咱们去看房。]
消息很久没回。
三棱镜:[有什么问题吗?]
半晌后,秦翘:[嗯。]
三棱镜:[?]
秦翘:[看你今儿喝酒挺猛,搬出去,没打算酗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