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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翘牵的那条边牧是帮邻居家大爷遛的,他家里几个青壮年出门旅游了,大爷意兴盎然遛了几天,后面累了烦了,出门遇到秦翘涎着脸把绳扔他手上说腰腿不行,往家里跑时倒是步履生风。
宋以桉正在心里盘算着清理费,大爷走过来交接,老旧的白背心松松垮垮,脚上蹬着双名牌拖鞋,看着不伦不类。
“翠花儿尿你门口了?”他摇着扇子痛心疾首地瞪了眼摇着尾巴在秦翘周边喜滋滋打转的翠花,“标地盘呢,它看上你了。既然这样它就押你这儿还债吧,之后等他们回来再来赎。”
“不是它,是我,”宋以桉冲大爷解释。
“你尿这儿了?”
“???”
宋以桉挺无语的,刚皱眉,大爷反应过来忙改口,“年纪大了,脑子跟不上。”他在心里算盘打得啪啪响,背着手反问,“你怎么能证明这是你做的,不是翠花做的。”
这是件很光荣的事儿吗需要她证明?宋以桉脑子里有了大概,估摸着这大爷对翠花烦不胜烦,想让秦翘暂时照顾,她冲秦翘转头,正儿八经,“他说的有道理。”
“……”
秦翘被俩人当睁眼瞎糊弄也没生气,微压脊背薅了把翠花脑袋上油光水滑的毛,松开绳让它过去。这狗聪明劲儿多会看人眼色,许是知道那大爷不耐烦它,停在原地冲秦翘委屈地吠叫两声,没等到反应才耷着尾巴过去。
“您把它领回去,它现在没精力再折腾了。”秦翘说着,默默看着宋以桉逗狗。
下午时分日头渐低。俩人一个背着身像模像样逗狗,一个家门口默不作声观望着,闷热的风里绕着股无从说起的尴尬。等大爷看不过眼让宋以桉别摸了,“摸上瘾了毛都给薅秃了”,说完拽着狗绳悠闲地踱步离开,宋以桉这才转头打破无声的沉默。
“刚说哪了……哦对,饮料是我打喷嚏的时候不小心洒的,我就路过,没有针对你的意思。”
秦翘其实在那句“不待见我”脱口而出后就后悔了,太阳下无所遁形的尘埃般犹如懊悔,听起来阴阳怪气里带着质问。他没立场,人说对他有好感就有资格了?请过几顿饭就有资格了?
就有一点不明白,他好像总能把一段很重要的关系砸自己手里。
起初和宋以桉相处,他俩都自在松弛,类似春天吹过原野的风,傍晚倾巢而出的鸟,舒服且乐在其中。而现在,他遇上她脑子就一团乱麻,她看着也束手束脚,秦翘觉得不该这样,可惜情绪不能转移,真宁愿自己再乱点。
“我知道,哥哥开玩笑的,会有人过来打扫。”秦翘想着就这样吧,都拉黑了再站这儿也挺碍人眼,推了门进去,回头时那姑娘还停在原地。
宋以桉清澈的眼一如既往的认真:“你没有把我删了吧?”
秦翘眉梢微扬。
……
手机上操作了阵儿,宋以桉终于把秦翘放出了黑名单,顺便进去借了下洗手间。
客厅里溢进昏黄的光,沙发凹陷处,秦翘放下手机搓了搓脸,唇畔不知是笑还是嘲。
他的情绪,就像被人夹在手里的烟,点燃、吸灭、又在半燃中迸出火星子,神经分裂了一样。
哪怕知道她不是故意的,秦翘也明白了一个理儿,他坚持不了多久。
目前的情况只有两条路,要么真如她所说,保持距离从此桥归桥路归路,要么就真试试,哥哥妹妹的兄友弟恭那套简直是把他放火里翻来覆去地烤。
哪个哥哥会想和妹妹拥抱接吻进一步发展?
……
宋以桉从洗手间出来,去围观了下小蜥蜴。养这种宠物挺小众,毕竟它不像猫狗那样会提供情绪价值。她曾刷到过个不太正经分析帖,说是很多养冷血动物的对外界都挺戒备。
“你怎么没去津市?我记得你说的是今天,”宋以桉从桌上拿了手机,边看眼消息边问。
秦翘目光嵌她身上,看她弯着唇角慢悠悠回着不知道谁的消息,指节不自知轻叩着矮几,像是在思考,半晌后回她,“不去了,等个人,他从外地提前过来了。”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敲门声,门口站着个妆容精致到过于艳丽的女人。
“不打扰你们,先走了,”宋以桉脸上露出一秒尴尬,冲外面的女人笑笑,没踏出去一步被秦翘扼了后颈弄他身边站着,他端着不熟的表情神态自若,“不是等的她。”
女人笑着冲宋以桉客气招呼了下,不动声色冲秦翘露出个等她回避的眼神,被秦翘不冷不热忽略,“你说。”
沉默良久,那人还是犹豫着小心翼翼开口,“之前秦总那边,告诉我说专家让尽早治疗,所以,就是秦总早就派人把小声接过来了。”
宋以桉是想回避的,莫名冷凝的氛围让她总觉得触碰到了什么家族秘史,正如现在,听到那人的话,秦翘脸色骤然沉下来,她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阳光下都能体会到他彻骨的冷意,她脚步也跟着冻结,大概是有点担心。他没让她回避,那她就站在他身边。
“小声这段时间一直待在秦总那,好吃好喝的都有,”门外的人顾忌着他的脸色,语气变得虚头八脑,“就是他一直惦记着哥哥,所以吵着要过你这来。”
五分钟后,宋以桉见到了她口中的小声。男生年纪比她小好几岁,轮椅上的左腿裤管空荡,不过宋以桉第一眼注意到的是他的眼睛,笑起来却是特别灿烂,和秦翘有八分像,外翘的眼尾带着锐利,卧蚕天生自然且柔和。
宋以桉没多问。
“这是嫂子吗?”周声极快地挣脱掉后面跟随的人,熟练操控着轮椅朝秦翘方向滚动,两人心照不宣交换了个笑。
秦翘:“还不是。”
宋以桉附和着点点头。
随即愣住了。
“还”是什么意思?不是就不是,为什么有个“还”在前面,显然现在不是询开口问的契机,宋以桉压住疑惑。
人送到后其他人也马不停蹄离开。大件小件的行李堆放着,周声主动要求去卧室整理。
徐晚意大概也没料到,把宋以桉怂恿出去后她又带了个回来了。
宋以桉走到收银台前潦草说明,“他家里要多添一个人的生活用品。”
徐晚意:“什么,你俩要同居!”
“……你声音还能再大点,说话过过脑子行吗?”宋以桉无语,“他家里来了个人,肥水不流外人田嘛,虽然你没提成,但销售量上去了说不定你姐就能给你多点零花钱。”
徐晚意知道她故意转移话题,也没急着戳破,就等只剩她们俩人时好好盘问,目光随着店里高大清俊的人影巡了圈。秦翘最区别于其他帅哥的点是,不管什么时段见他,也不管他穿的多随意多接地气,都掩盖不了优越的气场,一眼可见地背景不凡。
考虑到这点徐晚意堂而皇之地向自家好友和盘托出,带着些提醒的意味,“其实我们这那些生活用品质量都挺一般的,你确定他真想在这儿买?”
宋以桉说他没白浦那么爱讲究,“白浦什么东西都得从国外进口,就差在自己脑袋上打个外国标签了。”而秦翘,除开他院子里养的名贵的花,在用品方面都是挺常见的品牌。
“那就行。”徐晚意说着突然凑近,神不知鬼不觉从柜台低下掏了个矿泉水瓶出来,瓶内盛了四分之一液体,“这是粮食酒,我从家里装的,你可以试试,但悠着点,别喝多了。”
宋以桉从她手里接过瓶子。前几天她在网上看见条帖子,说酒精过敏也分情况,有的人仅仅工业酒精过敏,喝粮食酒就没有任何不适反应,给她把探究欲勾上来了。徐晚意知道因为她爸的事儿宋以桉对医院这种地方特抵触,就没劝她去做个过敏筛查,直接给她弄了点酒过来。
“我说真的,你别喝多,舔点看看有没有过敏反应就适可而止啊,你要真出问题我逃不了坐牢,网上说我这长相是姬圈天菜,进去后肯定得被折磨疯。”
宋以桉记得前不久她还说自己是盐系长相好,想着咸菜还差不多,到底也没打击她自信,点头说有分寸不会让你羊入虎口。
傍晚时候温度降下来一大截。今天的天空美得耀眼,霞光勾勒城市轮廓,宋以桉在门口和秦翘分道扬镳时,仰起头脸上映出蜜色。最近跟徐晚意文艺爱情片刷得多了,难免感觉此刻的景浪漫得适合接吻。正想着,视线里好巧不巧闯入对接吻的情侣。很简单地唇贴唇,路人瞧见也没什么不适,倒觉得挺有爱的。
接吻是什么感觉?
问题一闪而过,宋以桉收回视线。
“我前两天看了部电影。主角经常一个人出差,飞浦东机场、双流机场、天河…在白云机场熬一整晚。人寂寞了、无趣了就会想让人陪着、想找乐子找刺激。我觉得刺激这种东西就是一时爽,越体验越空虚。又比如像养花,你每天、每时、每刻精心呵护浇灌,给你的反馈更长久,更健康。”
“你想说我现在对你是在找刺激?”
宋以桉或多或少有这方面的意思,但被他襟怀坦白说出来还觉得挺自作多情的,话在嘴里绕了圈变得牛头不对马嘴,“你觉得我刺激吗?”
秦翘眉目含笑,显而易见是否认的意思。
宋以桉:“……”
“桉桉,你不会是任何人找刺激的对象。”
炽热的道路上树影摇曳,明艳的霞光像是织成了张柔软的网,兜起老巷高楼以及川流不息的喧嚣。
“人生如行舟,急流或平静,我希望你一直是载舟的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