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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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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扶渟也知道雪以年为什么怔住,自然是因为他的体温,而她现在有多需要这样的温度,自己比她更清楚。

    雪以年的脑子浑噩,是不太清楚。

    更没想到,他身上的温度还是扑面而来的。

    这又何止是吸引,简直就是刺激,还是明目张胆的刺激。

    她心思复杂地仰起头,怔怔地望着他,有种想要扑过去的感觉,很难自控,就像饿狼捕食,僵尸饮血一样抓狂。

    可是在神志不清时,扑过去也就算了,但是此刻,不可以,绝对的不可以。

    她虽然难受,但神志也并未全部消磨殆尽,自己还算是清醒的,就不可能去做那些天打雷劈的事儿。

    她用力地咬紧唇角,让痛感扰乱那些不该有的忘念。

    然后身体向后,无力地靠住墙壁。

    她仰起头,苍白的颈间紧绷着,微微转向墙壁的另一侧,努力调整气息,尽量让自己的气息平稳下来,免得让人瞧见眼中徒然而生的贪婪。

    可有些个情绪,一旦被勾挑出来,就很容易上瘾。

    在她百般压制依旧无果后,雪以年就又深呼了口气,而后咬着牙双眼一闭,静心凝神,细弱颤抖的指尖便直接搭在了扶渟的脉搏上,随之,一股特别通透纯净的治愈系灵力就缓缓地没入进了他的经络里。

    但是这一次,游走在他经脉里的灵力很虚弱,也很明显是被主人强行逼迫出来的。

    扶渟微一怔愣,他还以为她是想要……

    他喉结微微动了动,覆目布下的凤眸,静静地望着她苍白的脸颊好一会儿,才默默偏开,很轻地咳了声。

    雪以年的眉头皱得很紧。

    在神志恍惚间,她终于意识到,扶渟身体里的煞气,真的会一刻不停歇地纠缠着自己。

    无论是给他涤洗经脉的时候,还是给他疗伤的时候,只要是自己的灵息进入到他的体内,就会被他体内的腐浊之气追缴着,直到,将她的灵息尽数吞没后,那些腐浊之气再撒着欢似的顺着她灵息留下的轨迹,反向的侵蚀进她的经脉里。

    这种感觉,有点奇妙。

    来自他身体里的腐浊之气,虽然伤害不到自己,但是会将体内原有的尸腐气勾缠出最大。

    雪以年又忽然记起上一次为他疗伤的时候。

    本来自己已经无事,可就是因为身体里余下的煞气并未被全部被驱除,而后一不小心,便被他身体里的煞气给勾缠了出来,再之后,才会发生那些令人尴尬的事情。

    这一刻。

    她浑身上下已经湿透,额角,手心,全都是被煞气反向侵蚀出来的冷汗。

    她觉得自己已经承受不住了,身体也更冷了,额角边的碎发上,隐隐地还泛起冷霜,有那么几秒钟,雪以年也觉心脏被冰冻住了。

    也不知为什么,只要是没入进他体内的灵力,自己就收不回来,就连她的手,此刻也抽不回来。

    这就像是被卷进一个巨大的漩涡里,不把她体内的灵力尽数掏空就不会放过她。

    她虚弱地抬起眼,孱弱的目光里,看见扶渟主动地抽了回手,她这才手臂一垂,如释重负,冷汗淋漓地喘着气,缓了好一会儿后,才攒出一点力气问他:“你现在,好些了吗?”

    但是话一出口后,她才发现,扶渟的脸色沉着,看起来并不高兴。

    雪以年就轻轻地啧了啧:“……”转开头,无力地闭上眼,心道:好难哄,给你治伤你还不高兴。

    扶渟在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怀疑她的来路,那种想要靠近她的亲近感,也是这三千年来,他第一次感受到的。

    但是现在,已经确认,她到底是来自哪里了。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自己在确认之后并不是感到震惊,而是生气到不想理她。

    他自认,自己活得够久,可是天上人间,乃至四海八荒,他就没见过这么缺心眼的,哪怕是神仙,都没有一个和她一样缺心眼的。

    区区一个艳骨楼,她竟然就敢动用灵级隐身术。

    在雪以年昏迷的时候,他也仔细地想过,如果灵级隐身术,她要是能够随便可以动用,那又何至于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也就是说,雪以年并不了解艳骨楼里的情况。

    更不确定,普通的隐身术,是不是能够瞒得过姜栖,毕竟这里面藏着的人,都是被像湮擅仙尊这样的人视作炉鼎的,所以,谁突破了一些大的境界,也说不定。

    而她也清楚,灵级隐身术的弊端,所以,在姜栖搜捕她的时候,她什么都没做,只是选择先躲起来,大概也是为了想出一个更好的解决办法。

    但是与他一起出去时,雪以年却毫不犹豫的选用了灵级隐身术。

    这也就是说明,她不确定,艳骨楼里有没有高于自己修为的人,但是她会用尽全力,保护着她想保护的人。

    所以,才不惜本源受损,也没有多做考虑,说动用直接就动用,即便是被腐骨砸伤,她也没有将术法收回。

    而扶渟也是从此时,更加的确认出她的来处,以她的术法,还能够使出灵级隐身术的人,修为至少,列于仙般之上。

    而刚刚,在他知道雪以年想为自己疗伤时,自己也是意外的。

    可也是在疗伤的过程中,他才确认,自己身体里的煞气,真的会对她有很大的影响。

    但是他也以为,雪以年会像上次一样及时抽手,但是她又没有。

    当她的灵息被煞气吞没时,她还在尝试着对抗了几次,固执着给他涤洗灵脉,以至于最后,被腐气绞着的时候,就脱不了身了,但是也绝非完全不可以脱身。

    她身体里的灵气,被自己吸干后她就会死,若是此时,她再次逼出本源之力,强行切断这丝联系,虽然她会损伤大半条性命,但却有活下来的机会,而自己,肯定也会因为她的强行切断,筋脉再次折损。

    所以,他冷着脸问:“为什么不收手?”

    雪以年比之前更虚弱了。

    但是还能勉强地扯出一点笑来,“你的身体好奇怪啊,每次碰你,我都收不回来。”

    “撒谎!”扶渟的语气,从未对她这样冷厉过。

    雪以年看向她,眼底没什么精神,垂下眸,还在强颜欢笑,但意识已经愈加的趋于混乱,话语也只有细听,才能琢磨明白。

    “人可以有私心,魔也可以随己欲,可神佛仙们不行啊。”她说:“慈悲可以没有,但也绝不能随己欲,众生皆可负我,可我负众生就是大过,是要用形神俱灭来偿还的。”

    她又看向扶渟,意识已经在崩溃边缘,自己在说些什么,自己都不知道。

    她麻木地讲:“与你,我心有愧。”

    扶渟就蹇了下眉。

    “如果刚刚,我若是强行切断我们之间的联系,你就会受到很重很重的伤,所以,即便是死,我也不能负你。”

    她的唇角颤了颤,大概是冷的:“你应该知道的,仙者天罚,比地狱都可怕。”

    好半晌后,扶渟就听见她委委屈屈又憋出一句,“我怕疼啊。”

    “……”

    覆目布下,扶渟睖着眸子看她,只是在她说出我怕疼的前一句,他也听见了,她说:

    仙者,天罚。

    所以,她真的来自天界。

    片刻后,他屈膝在雪以年身前,眼底没什么情绪地问:“那现在,就不疼了吗?”

    怎么能不疼。

    扶渟就见她吸了吸鼻子,眼圈红红的,“谁让我欠你的呢,怎样哄都哄不好,你怎么就那么难哄?”

    “我,难哄?”

    “你哄我了?”

    扶渟难以置信,怕不是你已经将我的浑身上下都得罪了个遍吧,他低着声音问:“我怎么难哄了?”

    雪以年的意识不剩一点,说话也随心所欲起来,委屈满满。

    “没感觉到吗?”

    她就更委屈了,“我都在这里拼了命地哄你了,你还没感觉到吗?”

    雪以年抬头看了看他此刻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就蓦地一扭头,眼泪也掉下来了,“可是我都拼了命了呀,你怎么还不对我笑!”

    扶渟之前是笑不出来,但是就这么看着她两秒后,却是被这一番话逗笑。

    他承认,就在刚刚,她确实是拼了命的,又无语地看了她好一会儿。

    听见他笑了一声后,雪以年也瞥了眼他,就又懒得再看,还哼了声。

    “是在笑。”

    “嘲笑。”

    “你当我傻吗?看不出来吗?九公主,九公主你知道吗?她才是小傻子呢。”

    扶渟知道,是有个傻得出奇的。

    但是更知道,因为自己的靠近,身上的体温对雪以年有了影响,所以她才没有虚弱到晕死过去,竟还有点力气话痨。

    但是此刻的雪以年,早就理智全无,还觉得自己难受得要死,甚至还想留点遗言。

    悄声声的。

    “你知道我是谁吗?”

    当然知道。

    可是更想听她自己说。

    扶渟一点都不在意,她能够在自己的面前,多强调几次她的身份。

    他声音很轻,还有点温柔,“不是年年吗?”

    他又想起刚才雪以年委委屈屈抱怨过的话,便很配合地笑了下。

    雪以年的视线,就直直地落在了他的唇角上,然后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唇角,几秒后,她说:“还怪好看的。”

    扶渟:“……”是个会打岔的。

    他就又不得不,再问了遍,“不是年年?”

    雪以年慢半拍地回应,“啊,是啊,但我还是……”她到底还是聪明了一点,说:“很秘密的,不能乱说,你想想你自己曾经是什么我就是什么。”

    扶渟就觉,要说没有心眼吧,好像还长了点,可她毕竟傻得出奇,虽有,但不多。

    他问:“我曾经是什么?”

    雪以年没回答,扶渟却见她眉头皱了皱,还一脸的不高兴。

    他又问:“怎么了?”

    “你笑,”雪以年说:“你又不笑了。”

    然后扶渟就发现,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每说一句话,都必须笑一下,不笑就翻脸,还哭哭啼啼地说自己难哄。

    扶渟也是气笑,到底谁难哄?

    要是再这么不正常地笑下去,怕不是有什么大病。

    他伸手一扯,就将雪以年扯进了怀里,不想再跟她废话了,更想速战速决地解决掉这个小麻烦。

    “睡一会儿,”他声音很低,“醒来就好了。”

    但是简单的一句话后,他发现雪以年傻住了。

    好半天没回应不说,头也埋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自己的衣服还一点一点地被她掐皱。

    扶渟垂下眸:“?”

    此刻,雪以年的内心是非常崩溃的。

    在跌进他怀里的瞬间,也短暂地回了会儿神。

    鼻息唇角间萦绕着的,全是他的气息,而他的身上,更是暖烘烘,热烫烫的。

    但是这样的温度,无疑是她现在特别渴望的东西。

    可,何以为神明?

    首先便是心底无杂念,其次便是不可存私心。

    但是这一刻,说自己杂念横生都不为过,甚至还有点邪恶的念头在疯狂滋长。

    她的脑海中,一边是繁冗缛杂的天规戒律,一边是想要得到救赎的殷切渴望。

    雪以年的头就抵在扶渟的肩上,呼吸也开始渐渐加重。

    可自己这是想什么呢?

    怕不是离天打雷劈也不远了。

    扶渟察觉出她的异样时,雪以年也哽咽了,鼻音很重地哼唧,“我怎么能,可着你一个人欺负。”

    扶渟能感觉到,自己的衣服被她掐得特别死,可突然的,怀里的少女崩溃又痛苦地喊了一声,猛地发力,就将他推了出去。

    她跌跌撞撞往起站,想要立刻逃跑,但是四肢绵软,力不可支,可还是躲开他,想要往出口的方向走。

    扶渟被她推的突然一踉跄,原本是怔住的,当视线落在出口时,眼底的情绪也渐渐沉了下来,下一瞬,雪以年就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跳了出来,被人扯住手腕不算,还猛地一跌,随后,唇角边温软湿热的触感就开始了无限放大。

    她吓傻了。

    好一会儿后才想起挣扎。

    像这样直接渡气,比靠近,拥抱,都要来得更刺激更有效果。

    虽……虽然,这会让那些邪恶的念头很欢喜,但,但是不行,比起欢喜,她还是更怕天打雷劈。

    扶渟感觉到她的抗拒,也由着她没有继续,松开手后,视线便又落在一旁的篝火上,什么也没说。

    此时,受惊不小雪以年也安分了不少,没再想着逃跑。

    可也很想怒气冲冲地责备他一句,你这样很冒犯的知道吗?

    但是下一秒,她就没那个底气了。

    因为理智一点讲,这不是侵犯,更不是亲吻,是真的在渡气,扶渟在救她。

    当唇齿相碰的一瞬间,雪以年就感觉到了缠着自己的腐气在不断抽离,而身体迅速回暖的感觉也是真的,而且在这样突然的刺激下,自己的意识好像也回笼了一些,所以,但凡她嘴欠一句,都是在恩将仇报。

    更何况,自己现在的状况,并不好,还很糟糕,而刚刚短暂的接触,也并没有解决多少体内的尸腐气。

    冷静下来后,出于求生的本能,她抬眸看向扶渟——

    不需片刻功夫,扶渟的衣袖就又被扯了扯。

    扶渟没说话,没理她,也没拒绝,覆目布下的双眸依旧看不出情绪。

    此刻,雪以年尴尬地咬了会儿唇角,她知,自己又惹到了人家。

    慢吞吞道:“我刚刚拒绝你是因为……你突然的亲我,我就觉得自己像是被非……”

    扶渟蓦地看她一眼,虽然是隔着覆目布,但是雪以年也感觉到了他眼中的威胁,她立刻闭紧了嘴,两秒后,自暴自弃道:“不,不解释了,我知道的,我总是说明白话,然后惹你生气。”

    见扶渟看她一眼后,就又没了什么反应,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颤颤巍巍的,一点一点靠近,然后又缩回到他的怀里,还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他的反应,“我,我跟你道歉,别生气了。”

    少女的气息轻轻浅浅地落在颈间,扶渟又感觉到一双湿漉漉的小手搂住了自己,头也紧紧地贴在他的胸前,声音断断续续,又小又颤的。

    “我冷。”

    “扶渟我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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