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破釜沉舟
宋晋远推门进来,脚底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他迟疑了一下,站在门口打量了下病房里的情形,随后踏入病房。
落脚之处一片狼藉。
宋嘉仪连眼皮都没抬。
宋晋远上前一步,捉住了她失血的手。
他急急将针头拔掉,将她的手按住了。
“你这是!”
抬头看到她面如死灰的脸,宋晋远的满腹心疼只能强行咽回去。
血液顺着拔掉针头流了下来,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洇出一朵朵红色的花朵。
宋晋远按了许久,直至她的手不再出血,才收回手。
宋嘉仪依旧一动不动。
宋晋远望着屋内满地狼藉,片刻之后,他拿起扫把,将房间打扫干净。
她喜欢的向日葵他新寻了个花瓶,又重新插好摆在床头。
他重新端了饭菜与水进来,也都一并搁到床头柜上了。
宋嘉仪全程没有看他,仿佛屋子里压根没这个人。
做好一切之后,宋晋远坐到宋嘉仪的床边,静静看着她。
外头天色暗沉的可怕,大片乌云笼罩了天空,黑压压的密不透风,时不时有闪电划过天幕,仿佛风雨欲来。
一如这间病房。
宋晋远推了推眼镜,在电闪雷鸣中缓缓开口:“嘉仪,你是打算从此都不再和爸爸说话了吗?”
宋嘉仪置若罔闻,连眼皮子都没动一下。
要不是她偶尔眨眨眼睛,宋晋远会以为她已经化身为雕塑。
“我一直都在等你,等你愿意主动开口的那一天,等你愿意跟爸爸敞开心扉的那一天。”
“可我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
他自顾自的说下去:“爸爸已经老了,没有多少年可以继续蹉跎,我不想再跟以前一样,带着和女儿的误会白白浪费时间,直到老天爷再也不肯给我解除误会的机会……”
宋嘉仪抿紧了唇一言不发,脸上的表情一成不变,仿佛他口中的一切都与自己毫无关系。
这会子他说什么对她来说都是多余的。
“嘉仪。”
宋晋远的面色几经变幻,眉眼爬满沧桑:“你真的……那么讨厌爸爸吗?就为了那么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甚至都不肯看再爸爸一眼吗?”
闻言,宋嘉仪的脸上划过一丝愤怒与不解。
她猛地抬起头,咬着嘴唇望着宋晋远,似是极力忍耐:“无关紧要的人?”
宋晋远长长松了一口气。
只要开口,他就有机会,一切就都还来得及。
他怕的是她甚至都不愿再和他说话,那样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宋晋远点头:“你气我,不想看到我,不是因为王余非吗?”
宋嘉仪的脸上慢慢起了情绪。
像天边聚拢的云彩,雷嗔电怒只在刹那之间。
她望着宋晋远,面上是从未曾有过的疾言厉色:“薛佳对你来说算什么?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还是宋嘉仪的人生中不该存在的把柄?一条无辜的生命就这样没有了,你有没有觉得对不起她?”
她气愤至极,口不择言,浑然没有意识到不知不觉中,已经将自己同宋嘉仪剥离开来。
宋晋远怔怔望着她。
她在意的原来是这个。
她原来……全都知道了啊……
宋晋远垂首,面色无比沉重:“我一直都觉得很对不起她。”
一声轻笑传来,宋嘉仪脸上的讥讽一闪而过。
“呵呵……相信,所以你选择找王余非顶锅,把自己的女儿摘干净吗?宋董事长真会粉饰太平。”
宋晋远晓得她不相信。
他没有生气,而是极其认真的同她说道:“嘉仪,你对爸爸来说是什么,她在我心里就是什么。”
“什么意思?”
这下宋嘉仪不能平静了,一脸阴郁的看着面前那个商界的巨擘。
因为她完全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薛佳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陌生人,在你宋董事长心里,能和你明珠一般的女儿划等号?”
宋嘉仪一脸嘲讽的看向宋晋远。
宋晋远摇了摇头,一脸平静的看向她:“你怎么知道,薛佳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陌生人呢?”
“什么?”
宋嘉仪再次诧异了。
宋晋远的意思,分明是说,自己和他……有着不知名的联系。
“还记得爸爸上次和你说过的话吗?只要你肯叫我爸爸,你就一直都是我的女儿。”
宋晋远慢慢道:“我以为,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宋嘉仪却又想到别的地方去了。
在她看来,宋晋远的意思是叫她顶着宋嘉仪的皮子装作她,宋晋远就可以一直接受她。
她低下头,飞快的说了一句:“我不是她!”
藏在心里多时的秘密就这样轻易诉之于口。
沉重之余,又觉得卸下了包袱,一身轻松。
她不是宋嘉仪,所以她不愿意再叫他爸爸。
当她知道宋晋远对她所有是好都基于她是宋嘉仪的时候,她就不能再继续下去。
她做不了别人,更何况那个别人还是将她害死的人。
而眼前这位生理学意义上的爸爸,在真正的女儿眼里也许是个慈爱的父亲。
可在她眼里,只是一个包庇自己女儿罪责的帮凶。
她不是宋嘉仪,自然不肯。
宋晋远面上依旧没有什么反应,这倒出乎宋嘉仪的意料之外。
他默不作声打量着宋嘉仪,随后站起来,慢慢走到窗前。
宋晋远凝视窗外密布的乌云,声音颇为悲凉:“薛佳,做我的女儿,让你那么痛苦吗?”
宋嘉仪闻言,瞳孔剧烈震动,慢慢转过头来看他:“你……你叫我什么?”
宋晋远接下来的话让她大吃一惊:“还是你更愿意做从前那个她呢?”
“难道在你心里,你的家人就只有弟弟和姨妈?爸爸对你来说真的什么也不是吗?”
宋嘉仪一脸惊恐的表情。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可能?怎么会是这样?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空洞洞的,犹如放在盒子里的录音带,闷闷的听不真切,还带了一点点颤音:“你……你怎么会知道?你……”
宋晋远转过身,一脸的悲痛难捺:“你不是都知道了吗?你消失的那一个月里,不是曾去找过江医生,问过自己是谁吗?难道你觉得,江医生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我吗?”
他喃喃自语:“我以为你知道了所有事情还不肯走,是你愿意留下来继续当嘉仪,难道不是这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