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自己判断
多年不曾听过的母语让太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方才把那熟悉又陌生的话语说出口：“你、是谁？”
身后的人却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只是自顾自地说着：“娘的，叫你小子别动别动还敢跑！你现在再跑一个看看啊！”
太宰眯起了眼。
他轻声道：“……ろくどうきみ（六道君）？”
肩膀上的力道骤然加重了，头上抵着的枪口向前重重一顶，让太宰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向前倾。身后的男人不满地说道：“喂，你小子在说些什么呢？”
“尼桑！”
“别动！”
来人抬起头，充血的双眼让善逸生生停住了脚步。
“你谁是？”望着那双眼，善逸感觉自己的舌头都在打架。
“……啥玩意儿？”
看着那双眼里的凶狠变成了迷惑，小麻雀这才发现了不对劲。
“ちがちがちがちが（不对）！”这下善逸是真的发现自己的舌头在打架了，“就，就是，你，是谁？想干，什么？”
“……你不是种花的？”
善逸感觉到自己受到了冒犯。
他大声说出了至今最流利的一句中文：
“不！我是！”
来人眯起了眼。
“你小子一口鸟语骗鬼呢？”
“不是这样！我不…这是…这个……”虽然身为种花兔但穿去了隔壁大正年间的霓虹国生活了十六年完全没接触母语的机会现在一时间根本反应不过来但这些东西我能说出口吗？！
“……啊！！！”无法反驳，说不出话，被迫闭嘴的小麻雀痛苦地捂住了脸。
连站在一旁的小老虎都忍不住移开了盯着来人的目光给了他一个同情地眼神。
首领叹了口气。
“好了，这位先生。”他微微抬头，鸢色的眼透过黑色的发看向了小老虎和自闭小麻雀的方向，“我们是不是种花人这件事放开不提，有件事您得给我们解释一下吧？
“您拿着的这样东西……我记得，种花家是禁枪的？
“而您，不是警察吧？”
来人猛地睁大眼睛。
他咬牙大力想扣紧手下瘦弱的肩膀，低吼着：“闭嘴——”
但那件布料笔挺的黑西装外套下仿佛空若无物。那之前还被他压制住的人像一尾游鱼从他手底下滑开了。
红色围巾掉落在地。来人抬头，瘦高个的黑发男人已然站在了他的面前，他目光深沉，手正直直伸向他——
他的脑子一片空白。
只剩下了四个字在回响。
他要抢枪。
他要抢枪！
下意识地，他扣动了扳机。
“嘭——”
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那只伸向他的手稳稳抓住了他被后坐力震得发麻的手腕。
黑发鸳眼的男人睁大眼，是比他更加不可思议的模样，他听着男人感慨着：“这位先生，是真的没有接触过枪呢。”
他大声喊道：“闭嘴啊！”
他想开枪的。
他是想再开一枪的。
但他看见面前的男人忽地笑了。
那是怎样的一个笑容呢？那是无月夜晚的大海，是海底的深渊，是危险本身。那笑容让来人浑身汗毛竖起，他愣愣地看着这个男人，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下了怎样的错误。
手腕忽然一阵剧痛传来。那疼痛来的猝不及防，让他惨叫出声。他望向手腕，正看见那只手，那只纤细，瘦弱，还缠着绷带的手，指尖沾着一丝血色，接住了他刚刚无意识间松开的武器。
他瞪大了眼睛。
他不顾被割伤的手腕，伸手就想把武器抢回来。
但那动作在停在胸口的枪管前停住了。
那个男人微微俯下身，对着他轻声笑着：“不如让我教你怎么用枪吧？”
“你看，开枪时手一定要稳呢。”
“就像这样，就算枪口在移动，手腕也必须要稳定呢。
“啊，对了对了！再附赠一个生理小知识吧？
“除了头部，哪怕打中心脏你也不会立马死去呢！
“你会看着自己的心脏嘭地一声炸开，还能感受到剧烈的疼痛，在这份疼痛中感受着自己的血液迅速流失，把温度和生命一点点带走。
“而且在这个距离开枪的话，你说不定还能看到自己的肺呢！
“真是难得的体验！不是吗？”
他跌坐在地上，浑身不住战栗着。
然而那个魔鬼还在笑着。
“……先生您难道对看着自己的肠子流出来比较感兴趣？这种死法要更慢一点，所以我个人不是很推荐呢？”
“太宰先生？”
粉发的少年骤然打断了魔鬼的絮语。
“虎杖君？”男人转过头，眼神晦暗无光。
“就是，那边。”小老虎示意男人向前看。
“……哦呀。”
太宰向前望着，之前被枪之魔人甩开的某个白毛脑袋笑容灿烂地正朝这边挥手。
然后已然眼圈青乌的幸运先生就被身后站着的人又锤了一拳。
瘦弱，可怜的幸运先生被三个男人围着，两边太阳穴一边抵着一把枪，左边那把同太宰手里的一样，右边那把是他自己随手携带的那把女式小手|枪。
明显是领头的男人站了出来，向着这边遥遥比了一个手势。
刚刚主动卸任的首领先生叹了一口气。
他把手上那把枪支随手扔给了小老虎，捡起了地上的西装外套和红围巾，叮嘱道：“看好他哦，虎杖君。”
接过枪的小老虎叫住了无视地上的人大踏步跨过的首领：“太宰先生，他们……是罪犯吗？”
首领回过头，眼神幽深：“这种事你应该自己判断，虎杖君。”
然后他大踏步走向幸运先生。
小老虎望着远走的人，低头看着自己手中那把枪，他抬眼撇了一眼地上瘫坐的人。那真的是个普通至极的男人，被晒得黝黑的皮肤，深陷的眼窝，一身普通至极的运动服，此刻正低着头睁大眼看着地面，像是没从首领之前的话里回复过来。
虎杖转头询问刚刚躲远了现在又凑上前的善逸：“善逸，太宰先生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回想了一下刚刚听到了什么，小麻雀一脸菜色。他犹豫着回答：“……我也不知道啊。”
“是吗？”小老虎一边回答着，一边躲过了来自地下的突然袭击，反手把来人的手腕抓住，一屁股坐在了那人的身上，“所以还是要我自己看是吗？”
看着远处的首领，小麻雀问道：“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啊，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クフフフ，那个男人，可是黑|手|党的首领哦？不要对他抱有期待比较好呢？”
“噫——”“啊，是骸先生吗？”面对突然冒出的声音，小老虎在小麻雀的惊叫声中淡定地对着空气打了个招呼。
“……你这家伙也是直觉型的啊。”
対于这句意味不明的感慨，虎杖歪了下头：“是的吧？”
“为什么我没听见啊！”善逸哀嚎着，“之前这个人会突然出现也是你干的吧！六道先生！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クフフフ，我啊，可是痛恨着黑|手|党的啊。”
“可是，骸先生不是黑|手|党吗？”
“唉，六道先生不也是黑|手|党吗？”
“……クフフフフフ。”
“所以骸先生不是痛恨黑|手|党而是痛恨黑|手|党的行事方式吧？”小老虎对着空气示意了一下对面被枪指着的狛枝，“况且我觉得，比起太宰先生，现在这群人更像黑|手|党的样子。所以骸先生也一起看看吧？”
听着小老虎的发言，小麻雀不甘示弱：“我相信我哥！”
“……善逸这种说法好怪。”
“诶？？？
“等一下！等一下！哪里怪了！”
“我说不上来，但是，怎么说呢……太宰先生是杀过人的吧？”
“……起码我相信他回家后会变的！！”
小老虎点点头：“这点我也相信。我感觉得到，太宰先生对于回家这件事是很高兴的。”
听见来自同伴的赞同，小麻雀得意地哼哼：“六道先生！你听见了没有！”
“……那个，善逸。”
“嗯？”
“骸先生好像走了。”
“诶？？？”
“他好像去太宰先生那边了。”
“……所以说，为什么我听不见啊！”
“可是，善逸不是听得见太宰先生谈话吗？”小老虎认真地看向哀嚎着的同伴，“我就听不见啊，善逸很厉害。”
小麻雀呆住了。
反应过来后，他立马倒退三步远：“……你说这个干嘛啊！”
“因为我想听太宰先生说了什么！”虎杖向着善逸露出一个皮卡皮卡闪闪发光的笑容：“所以拜托善逸了！”
“……不，我觉得我们就算听见了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啊，的确有这个可能。”他又转头望向首领，“可是我还是想听的。”
“我要自己听，自己看，然后自己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