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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忆想冤家心神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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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臾沉默不语的间隙,前来侍候的两名俊俏侍生姗姗徐进,他们装束也如怀抱琵琶的男子清淡素净。

    他们看着是下人身份,做事态度却是优雅从容大于恭谨,一举一动丝毫不显露一分卑微。

    片刻后,屋中禅榻上摆好了棋盘,竹木托盘置放在侧,两只竹盏扣卧着,新沏的清茶腾袅着氤氲。

    被吊死鬼一样颓丧的面孔耽耽盯视着,司臾一个弦也无心拨,把琵琶递给左右,司臾似笑非笑地“咂咂”两声,嫌弃地嗔了南宫述一眼,哂笑道:“世道已经沦没成这样了吗?我们尊贵的王爷竟然混到了衣不蔽体,无人侍候的境地了!”

    修长手指伸过去,挑起南宫述颈侧披垂的鸦黑青丝,撇起的嘴角替他说出心中鄙夷。

    拈起他薄薄一层比风流更风流,较浪荡还浪荡的寝袍,司臾淡淡道:“从来不乱一根头发丝的十三王也有如此模样,可稀罕!”

    南宫述拍开冒犯的手,蹙眉:“花司臾,爪子是不想要了?不要剁去喂我家大绒,动手动脚的,跟那死小子一样!淫荡!龌龊!不要脸……”

    司臾一怔,觑着突然怒气陡升的如冰雪雕刻的无俦玉容,“你没事吧?说谁淫荡龌龊不要脸呢!死小子?宗寥?你跟他又怎么了?”

    南宫述不答,愠色浮在横挑起的眉梢上。

    莫名被骂,司臾睨视着他,语气怨责:“你我一起峻崖上比剑,清河里赤游时的坦诚相待是假的吗?怎么今日就碰不得你了?你莫是不记得我们一起玩的‘酒后现真身’的游戏了?

    那时咱们行酒令,一件一件地扒掉对方衣服扒得可高兴了,动过的手脚也不少,记得有一回你喝多了,赤条条在我面前显摆你有多威武,说以后哪个姑娘要嫁给你一定是哭承恩泽,残颜求——”

    “饶”字还未出口,南宫述森森厉目就剜了来:“花居岸——”冰冷的声音拖得长,再多一刻必能凝成一把利剑……

    十四五岁的事拿来说,有意思吗?南宫述赧着面,愠怒着。

    开府前,他性子确有点不羁,也幻想过会遇上钟意的姑娘,与她浓情蜜意,生儿育女,闲度一生……

    然而,幻想终究只是幻想。

    立府后,他为了苟完这一条来之不易的性命,放弃了心中追求,活成讨人喜欢没有棱角的样子。

    司臾笑了声,讪讪缩手,“不说,不说。十三现在是王爷了,身份尊贵,面皮也薄了……”

    南宫述睨他更甚了。

    “这也不能说?”司臾鄙夷地瞧他。

    司臾起身,习惯性地搭手去,瑟瑟又缩回,“不闹你行了吧?要不要拿件衣裳给你?瞧这模样,让人蹂躏过似的……”

    嘭——

    司臾话音未落,方才席坐的美人榻随即碎成几大块。

    正是被南宫述一掌拍烂的。

    候在门边的侍生闻声扭头看过来,又转过去,当没看见,想着等他们息声了再收拾。

    司臾愣愣看着碎木块,侧目呆呆又看发疯之人,哑口不知言何。

    司臾不知道的是,从他把手触到南宫述头发开始,南宫述脑里浮现的都是宗寥将他禁锢在躺椅上肆意撩拨的情景。

    令他更加生气的是,这样的动作由司臾做来他心中一丝波澜都没有,唯独是宗寥,她随意怎么一挑弄,他的心海就会不自主地翻腾,会热气缠绕,身子会抑制不住地膨涨、灼烫、想要释放……

    再回想,他不正是因为欲火烧身,释放不得才搞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形状的吗?

    他怒火一压再压,不愿在脑里多想一瞬那个让他攻破自己底线做断袖,却连断袖都做不成的家伙。

    偏生司臾最后要蹦一句“让人蹂躏过……”的话,积攒忍耐了一天的愤怒与委屈终于此一刻被轻飘飘几个字击溃,所有不能与人倾诉的难过伤心最终凝成这迅猛一掌。

    在司臾眼中,他打碎的是一张精美的木榻,然而在南宫述的角度看来,他打碎的是与这段时间以来对宗寥的各种好感与幻想。

    怒气消去,南宫述感觉心里舒畅多了。

    回眸见司臾还傻愣看着他,神色里有担忧和惊惑,木然转动的眼瞳里只有四个大字:“你怎么了?”

    南宫述忽而浅浅勾动唇角,拉他走向竹榻:“好了,我没事。”

    没事?

    没事来他这里撒什么泼?

    司臾甩开南宫述的手,不喜再触碰他。心道方才碰了你一下就吼本公子大名,现在来摸我做甚?

    “所以你接下来不会再砸我东西了吧?”司臾瞧着他。

    南宫述像在自己家一样撩了袍角坐上雅致竹榻,揭杯倒茶:“退后送你张更好的。你这茶是新贡吧?”

    南宫述浅嗅热茶,问道。

    “吏部薛侍郎送的。”司臾缓步过来坐下。

    南宫述略一回忆:“薛繁?”

    司臾坐下,端起南宫述倒好的茶,吹凉,呷了一口,“是薛繁。今年昶宁郡那边擢升一官员,前去派敕的便是吏部的薛侍郎。

    十三也知这薛侍郎虽是个名利场中人,还是个琴痴。沉香楼立足京都几十年,楼中供奉皆是乐界的名师高徒,四年前我接掌了沉香楼,刚好那年薛侍郎也才从南方郡县调升来京,一朝得闻我沉香楼萧音,便如遇神海灵境,魂迷不已。

    那之后,他就常来光顾,每次都对我家箫师挥金如土,可比你阔绰多了,弄得我都不好意思。

    一来二去的,大家关系就熟了。你还别说,这薛侍郎若不做官,一定是个风流出尘的翩翩雅士,若非十年前先结识了你,我都想与他做知己了。”

    “你现在与他深交也不晚。”南宫述酸溜溜说。

    司臾笑:“十三还真是一语点破了我心中所想呢,瞧人家薛侍郎把我喜欢喝昶宁茶的事都记在了心上,南下一趟,回来不忘给我捎今年春茶,你是不知道,这茶可比宫里的早到了七日呢!”

    司臾瞧了南宫述一眼,叹了口气:“唉,本来我都不曾怀疑过我们之间的关系,可如此一比较……一个只舍不求;一个要求的比愿给的还多!交友不慎啊!”

    “这就阴阳上我了?”南宫述斜眸看他。

    司臾样貌生得明净,姿容淡雅,含笑姣颜说不说话,生不生气都是微微淡笑的样子。

    南宫述与宗寥相熟也有一个多月了,竟是一次没把她的样子与谁做过比较,今日闲眼一细审,竟觉司臾九分的美貌里有三分宗寥的影子,尤其是他们之间不言语时,自然状态下也会微微上扬,给人感觉很和善的花月般薄唇。

    虽他们都生的一副柔善面孔,南宫述却更喜欢司臾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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