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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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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南宫述语气微显不愉,太子略有思索,想他是不是因宗寥将要成婚了而悲怨?

    太子心怀正道,一直是反对自己小舅子混迹欢场的,莫说放任她流连男色了。

    能说的都说了,他也左右不了这许多。

    此前听闻南宫述驱四骏王驾带宗寥去往私宅,又同宿夜近一个月,傻子都想得到二人关系不一般。

    太子娶妃多年,情事熟稔,自觉能分辨出他们之间广为人知的情愫是非真假。

    眼前雪衣缎发的皇叔在作风上流言颇多,行事却进退有度,一直给人以平和温雅易亲近的好脾气。

    多年来,他一不争权,二不谋利,面对什么样的嘴脸都能和颜笑看,从未怒容予人。

    却看今日闹剧,不是因情心伤神黯又是为何?

    太子不看好两个男人间的情感,性子软和的他又说不出伤害亲人的话来。

    无奈何,他只能把板上钉钉的事换一种委婉的方式说来,但愿他心里有个打算。

    太子润了润干涩疼痛的喉咙,说道:“此事方提上议程,人选还未敲定,若能有更合适之人,也不用把舅弟推出来迎娶一个外邦公主为世子夫人。”

    “更合适?”南宫述声音冷淡,“太子也说他是目前最合适的人了,哪里还有更合适的?”

    被噎了一下,太子讪讪道:“皇叔说的是。目前确实是这般情况。那……不知皇叔对云安侯府与北燕王室联姻一事有何看法?”

    太子话中之意在于探查南宫述是否对宗寥还有难以斩断的情根。

    他今日能提刀追着宗寥满街跑,不知日后会不会因宗寥娶亲来闹。

    说话间,他眼神偷偷窥探南宫述反应。

    南宫述察觉到太子眼神鬼祟游移,然也看不出他的行为因从何来。

    所谓当局者迷,南宫述和宗寥或许都没想到,他们两人的关系从揭棺亲吻,到花朝节告白再到同驾出城、幽宅小住……

    从前那些散播出去的谣言已如一粒粒乘托生命的种子,两月过去,那些种子已然在人们心中生根发芽,茁长成了不可撼动,无法辩解的事实。

    就连身边最亲近、最不愿接受这个事实的人也拿不出理据去帮他们开脱,去否定这段不良情缘。

    南宫述以为太子问他对大局的看法,便真就认真思考了起来。

    云安侯府治下十万铁骑几十年来威震北域,稳固一方安宁,地位不意间就被列入了功高盖主的行列,只因宗家一系儿女皆品性优良,所结姻亲又都清贵正直的门第。

    不论是为官在朝的,还是为将驻边的,各个做事都低调沉稳,言行上让人抓不住错处。

    只是这看起来完美祥和的光亮背后,不知背后潜伏的风暴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来卷袭、吹散这些明光熠熠的星火?

    若是他国公主与宗家世子成婚似乎还说得过去,可若北燕王室与掌管一国北域军力的侯门成了亲家……

    那不成了捉虱子放头上——自找麻烦?

    古来帝王多忌讳,怎会允许位高权重的臣子与外势交好?

    此事背后绝非一门亲事简单!

    南宫述或已猜出了其中关联,但他不能把无依据的揣测当作事实真相摆台面上来讨论。

    瞧着太子有些病弱且愁容满面的模样,南宫述猜想他应该已经看出了这其中脉络走向。

    南宫述索性还是装糊涂,当个旁观者:“太子还不知道我?无论是朝堂政事,还是宗亲家事,我一概不问因果。

    若非你亲自来阻拦我去收拾那死小子,我都无意闲话他云安侯府的事。他云安世子是要娶公主还是娶天仙,我一介闲人既说不上话,也无力可出。太子不是还有正事要忙吗?皇叔就不耽搁你了。”

    南宫述面色郁郁地提步欲走。

    “可是皇叔……”太子叫住他,欲言又止。

    南宫述身量比太子稍高一些,看他时微微垂目。

    太子道:“没事了。至于舅弟之事……看似已成定局,终究是还没到最后一步,虽说和亲是乃两国交好的大事,由不得个人做主,可舅弟毕竟是宗家独子,婚事还需与侯爷先商议商议。”

    “云安侯要回京了?”南宫述问。

    太子颔首:“待处理完军中事务就回。舅父此战受了些伤,快马吃不消,许要五月才能到京。”

    “嗯。”南宫述淡淡回应太子,看了看他,又道:“气候多变,太子多多注意身体。你身体一向无虞,怎就染了疾?找太医瞧过了吗?”

    太子揖礼道:“多谢皇叔关怀,看过了,一点寒气罢了,不打紧,过两日就能好。”

    “那就好。”南宫述浅言道。

    边疆战事匆遽而起,而今又草率收兵,看似一场大战平息了,实则真正的战争才初显芽头。

    南宫述打马离开的时候心事重重,心里那座经年建立起来封固自己的幽黑潮湿的城墙逐渐溃塌废弃。

    神魂无主的他仍还握着追杀宗寥的那柄长刀,利刃在手,他却不知拿它何用。

    白衣穿街而过,层云渐聚的一片天悠悠在眼,灰色积云压绵延黛峦滚来,早时湛蓝明净的晴空正中,一团巨大的厚厚的云朵龟速移动,被封挡住的昱奕艳阳挣扎着,奋力撕开一条又一条口子,将束束辉耀投射下来。

    仰目日光中,刺眼光芒直直照进两潭深不见底的忧郁桃花眸里,那眸子阴暗,表面的光越是温热,底下的冰层凝结得越是迅速。

    最后一缕温度从玉刻般俊逸面容缓缓移开后,南宫述拽辔转身,去了沉香楼。

    沉香楼。

    避街雅阁内,沉香青烟徐徐袅袅,将排排铁皮包裹的漆黑柜子缚拢纱雾里。

    近窗一方贵妃榻上,半席一青衫懒系,老木云纹素簪闲挽几缕檀丝的姣颜男子。

    男子斜抱一把琵琶,微粉唇角微微翘着,噙着天生的柔善,以何种角度去看,都如暖阳沐淋。

    独享着满楼春风,他甩开宽袖,修长指节浅拨了一下丝弦试音,似不满意,他垂首微微又调试了一下。

    抬指又将试来,却听楼道里有步履声渐近。

    顿了顿,男子缓缓拨弄琴弦,优美乐音于是悠然荡开……

    门扉轻旋,来人道:“要说世间最潇洒的人,谁敢与司臾郎君争高下?”

    磁性醇厚的声音掺进悠然琵琶声里,犹添三分意趣。

    闻言,司臾侧眸,了了打量了眼缓步走来的人,见他白衣曳地,披头散发,气势肃然,精气神却欠了八分。

    司臾不话,置来人如满屋的风,非有二致。

    精气神全无的人走进,撩摆坐司臾对面:“在下可能向郎君买个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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