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回 初战退避
远远见札木合的大军黑云一般掩过来，到了近处一骑快马踏起一路烟尘奔到了最前面，马上之人身穿金甲金盔，正是札木合。札木合见了立在山脊上一杆九尾大旗，朗声喊道：“铁木安答，你我你我今一战不为了深仇大恨，你我是安答。”铁木拍马走出了几步，答话道：“札木合安达，没想到你我之间会因些许误会，致使刀兵相见。我们既没有仇恨，不如就此罢兵，我立马在原上置酒款待，你看可好啊？”札木合仰天大笑，道：“安答，出了鞘刀就一定要见血，为什么像个女人一样婆婆妈。你我今不管谁胜谁败都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在这原上没有慈悲可言。”
铁木摇摇头，道：“安答你错了，咱们是为了原的和平，不是为了让原血流成河。”札木合道：“笑话，都是，哪来的和平。正的和平在原勇士的手里，你我之间谁胜了就可以拥有和平。”他手一挥，身后的人马潮水般涌向山脊，箭矢飞蝗般射上来。铁木退回阵中，所有人马万箭齐发，朝山坳里放箭。铁木占据了山脊的有利地势，但札木合的人马多得如炸了巢穴的蚂蚁一般，黑压压的拼命往山脊上涌，又如同一群不顾性命的恶魔。一时间山坳便被体填平了，铁木没有了山脊凭险，当即吹响三声急促的号角。博尔术弯刀一扬，大喊：“跟我走。”手下掌旗侍卫拔了白毛九尾大旗，拍马便跟了去，众人且战且退也向后撤退。
铁木的一小股人马具都是身手了得的人物，在后掩护大队人马。且说那山坳被体填平，札木合的人马长驱直入，如狼似虎般扑了过来。铁木是三路人马，主力虽在诃额仑和自己这两队，但族内长老和兄弟并不甘愿为铁木卖命，此时见到札木合如此多的人马扑过来，哪里还顾得别人的死活，早将事先的约定抛诸脑后，一部分人四散乱套，一部分人虽也跟着博尔术的九尾大旗逃走，但都深怕落在最后被札木合的人马砍杀，竟然纵马挥刀砍杀自己的人极力向大旗近。铁木的人马一时间全无章法，札木合是三路人马散开来将其或砍杀或生擒。铁木雷霆大怒，没想到他们仗着是自己的族内长辈兄弟，为了自己活命竟然无视他人死活，也顾不得散乱逃走的族人，当即追上残杀自己同胞的人，乱箭截住他们的阵脚道：“你们想死吗，我现在就成全你们。什么东西，你要有本事就杀回去，挡住札木合的人马，去啊。”只一瞬间，札木合的人马便追了上来，烟尘中马斯人喊，也不知有多少人，被铁木围住的都是孛儿只斤氏的长辈和族兄弟，也有泰亦赤乌氏离开塔儿忽台投来的，这时见人马惊雷般逼近，个个吓得浑身发抖，铁木冷哼一声道：“怎么，现在怕死了，没用的东西，你们也配是孛儿只斤的子孙吗？”
眼看着烟尘中人马卷来，铁木打马飞奔，喊道：“咱们走，我不会救把别人的命为自己铺路的人，你们好自为之。”此时大队人马已经安全撤退，铁木小股人马来去灵活，霎时间便将札木合的人马远远甩开，族中长老兄弟被铁木抛下，此时也不敢胡乱逃跑，皆打马追着铁木逃去。
斡难河畔水源充沛之处，往往有深林，数百年来林中古木参天无人砍伐，铁木早已与博尔术商议将人马分散匿在各片林中，札木合人马众多，必然不敢逼近林子，若有冒险强攻者，必会中了林子外的陷坑埋伏。
博尔术见到铁木的人马回来，纵马出去接应，铁木当先问道：“防御的人马可都布置好了吗？”博尔术一笑，道：“你放心，管教他们一百个来一百个死，一万个来一万个死。”铁木道：“好，咱们折了多少人？”博尔术迟疑道：“这个…族中长老所带人马只回来不到一万人。”铁木将事情原说了，愤愤道：“不用管他们，他们逃回来的那部分人好生安顿，让安排的人马依计行事。”
这时只听林子里吵了起来，铁木道：“怎么回事儿？”博尔术也是吱吱唔唔，道：“你去劝劝吧。”铁木纵马奔入林子，只见母亲诃额仑提枪纵马道：“都给我让开，如今族人已经安全了，我出去与塔塔尔人见个死活，我这近二十年的苦楚，谁能明白，你们这群小狼崽子竟敢拦着我，开！”舞动秃黑，一矛将斜近身的帖木格打翻在地。合赤温扶起帖木格，合撒儿道：“您不能出去，等大哥回来再做定夺吧。”这时诃额仑一眼看见铁木进了林子，道：“我的事情你们少管，铁木，你听着，保护好咱们的族人。”纵马便向外冲，铁木斜刺里拦住，道：“您冷静一点，刚才撤退之时您也看到了，札木合手下数倍于我们的人马，您手中的秃黑有能杀多少人，这不是出去白白送命吗？”
诃额仑眼看着孩子们都长大了，这十多年的苦楚也受够了，当年也速该一死，她背负了多少风雨险阻，曾经在原上挖野菜、挖籽喂养孩子们，如今总算看到他们都成了顶天立地男子汉，他们总算是活了下来，如今心上松了一口气，却有了无穷无尽的孤。她想到的还是当年被也速该抢亲的那一刻，她爱也速该，可塔塔尔人却死了他，让她带着孩子们在无尽的痛苦与孤中活着，但痛苦却湮没了孤，如今孤像一个没有光的帐篷将她罩住，她不断的摸索，不断去像也速该的样子，可他那英俊的面庞确越来越模糊，她害怕有一天会完全想不起也速该的样子，她怕在九泉之下找不到也速该。这十多年来，她咬牙坚持着，从未流过一滴眼泪，此时眼前竟也模糊了，泪眼中铁木的样子像极了也速该，就跟当年抢亲时见到的简直一模一样。
铁木见诃额仑泪流满面，翻身下马将她抱了下来，放她坐在一颗大树下。诃额仑抚摸着孩子们的脸，低低道：“也速该，你在哪里，你睁眼看看，孩子们都长大了。”合撒儿道：“父亲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您就别想了。”这世间最难忘记的不是仇恨，而是爱情，如果也速该的能回来，她不会再仇恨塔塔尔人，她之所要出去与塔塔尔人见个死活，其实不是为了报仇，不过是为了求得一死，也许死了可以见到也速该。诃额仑眼中血泪滴下，道：“你们让我吧，我想见你们的父亲。”
爱情是否能够生生世世呢？来生又是否记得心上人眉间那一丝淡淡的忧愁？
没有人知道，世间一生挚爱已难得，何以求千年之后呢。
诃额仑霎时间感觉无尽的疲惫，沉沉睡了过去，她似乎见到了也速该，他还是骑着那匹青鬃健马，头顶上跟着那只海东青。这世上最痛苦的爱情，是无法不想你，而你只活在柔软的梦里，那片刻的拥抱，是多少相思换来，是多少泪珠结成。
铁木趁着诃额仑睡去，将她背到了林子深处，命兄弟们好生照顾。
暮云四合，天地间渐渐陷入了黑暗，死一般的沉寂令人脊背发凉。
天亮了，万道霞光开晨雾，博尔术和两个侍卫压来了一个人，道：“这人在山谷口鬼鬼祟祟的，被我们逮住说是要见你，有什么快说，否则一刀宰了你。”后面的话却是对那押来的人说的 。那人道：“我是奉札木合可汗之命前来邀成吉思汗出营饮酒的。”一旁的速不台，手一伸，锅盖打得手掌便往那人头上按去，扯开牛一般的嗓门道：“好你个札木合，出去了还不任你宰割，我捏死你。”铁木知道速不台这一爪准能将他捏得脑浆迸，忙止住道：“放了他把。”朝那人道：“来人，拿马酒为他压惊。”下面人端了一碗马酒与他喝了，铁木道：“札木合可有说什么时候？”那人惊慌之色稍减，道：“大汗说今正午。”铁木道：“你回去告诉他，今正午，我必然前去赴宴。”
两个侍卫将那送信的使者送出去，博尔术道：“难道你要出去吗。札木合那人性情可是变化无常啊，难保他不会使诈。”铁木摆手道：“札木合却是个性情古怪的人，叫人难以琢磨，但他那人也重情谊，此番必不至于暗算我。”博尔术道：“那也不能孤身前往，若有变故，咱们岂不束手待毙，让忽必来和速不台与你一同前去，就说是为你佩刀牵人。”博尔术是个精细人，凡事想得周到，铁木便同意了让忽必来、速不台一同前去。博尔术又调集骑术精湛箭法狠辣的人五百在谷口接应，若有变故，五百死士可立即出谷口营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