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回 蒙古故地

    待得天明之时，往后看去，人马牲畜一眼望不到尽头。若只是蒙古部落绝无如此多，便让博尔术和者勒篾去查看。到得天黑时二人回报铁木，原来有一半的札答阑部落人也跟随蒙古人连夜拔营而来。铁木心下震惊，自己与札木合有了嫌隙，此番又带走了他的族人，虽不是有意为之，但事已至此也辩驳不清了，只好传令下去，不管是原蒙古旧部还是追随的札答阑部落人，既然决心迁徙，就应该遵守规矩，相互照应，绝不能擅自抢夺沿途所经部落的财物。

    此番数十万人马牲畜行动，起往数千人的蒙古部落而言，一来声势浩大，二来行动也迟缓些，不如数千人来去无踪。大队人马前后难以照应，若有部落突然来袭那时难以应变，是以让每一千户中选出一百精壮男子保护财产，一百人中选出五人来回驰骋相互联络，若有异常，当以号叫联络前后人马。如此多的人马非是弹丸之地就能养活的，若水不足，牛羊马匹只消十余便要吃沙子度了，又命合撒儿、合赤温、帖木格、帖木仑四兄弟各带二十人，乘快马前去查探，若有水丰腴之地立即回来报告。

    堪堪将近一月，族人一路边放牧边前进，并未找到绝佳的地方。这合撒儿回报：“前面有些水，可供咱们部落半月放牧之用，但场上有一个不大的部落，咱们要不要攻打他？”铁木一摆手，道：“不必，大家都是过子的，我们不能为了自己活命而断了他人的活路。”他话刚落，帖木格伏在马上回来了，身后随从也都狼狈跟在后面狂奔，马匹已经丢了。铁木问道：“怎么回事儿？”帖木仑捂着胸膛坐起来，道：“大哥，前面部落抢了我们的马，快去救三哥，他为了救我被人包围了。”铁木大怒：“无耻小人，是什么部落？”帖木格道：“不知道。”

    诃额仑母亲忙将儿子带下去治伤，铁木问道：“出了合赤温没有回来，别勒古台呢？”众人正相互查看，别勒古台救了合赤温等人翻过山脊大喊：“是泰亦赤乌氏，大家准备迎战！”山脊那边果然尘土飞扬，隆隆的蹄声动地而来。铁木见自己的人都安然回来了，问别勒古台道：“他们有多少人？”别勒古台道：“差不多两万的样子。”铁木当即下令：“我们不会因为自己肚子饿了就去抢别人锅里的肉，但别人敢伸手来抢我们的牛羊，我们就砍断他们手！各千户守住牛羊和小孩儿，准备迎敌！”

    那近一万蒙古旧部是跟随铁木死里逃生的人，竟博尔术训练，足可以一当十，十分骁勇战。铁木、博尔术带着蒙古旧部迎击泰亦赤乌氏，者勒篾和别勒古台留住营地，一旦不敌，立即带领族人撤退。

    却说泰亦赤乌氏见山脊后缓缓升起一杆白毛九尾大旗，随即一众人马如狼视乎翻过山脊，只见那当先持旗的人手一扬，那杆铁旗忽的向前飞出两丈插在地上。泰亦赤乌氏本就是蒙古部落中人，知道九尾大旗乃是蒙古部落的象征，如今见那掷出铁旗之人不过二十岁，但金刚怒目实在是条铁骨铮铮的硬汉子，当年铁木手握凝血而生，他父亲也速该呼其是主宰大漠的狼王，想必就是眼前这个人了。

    铁木掷出九尾大旗，骇得泰亦赤乌氏顿时没了斗志，朗声喊道：“塔儿忽台，你我的恩怨不必牵连无辜的族人，你若有种便堂堂正正站出来，今也该有个了断了。”塔儿忽台躲在人群中见铁木如此神威，哪里还敢应战，调转马头便跑，族人见大汗都逃了也都拨马逃跑。

    塔儿忽台不知是铁木迁徙至此，听手下人报来了个部落，带着许多牛羊马匹，心生歹意便先劫了帖木格的几匹马，随后合撒儿来援救，又将合撒儿围住，若不是别勒古台听到呼救的号角声前来相救，只怕合赤温和帖木格都要遭塔儿忽手。数年未见，孩子们都长变了，但塔儿忽台却是一点没变，他们一交手便认出了他。

    塔儿忽台带着族人狼狈逃走，所有牛羊等物都留在了营地。铁木带人查点营地缴获的财物，倏然见到一个小男孩躲在账后张望，只因塔儿忽台等人走得突然，是以留下了这个小男孩儿。那小男孩儿许是年幼，见了众人也并不害怕，铁木一眼瞧见他，将他抱了起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小男孩儿道：“我叫阔阔出，你是谁，我没见过你。”铁木心下一阵酸楚，暗道：“原人挣来夺去，多少人家破人亡，他一个孩子又错在哪里，也落得被抛弃荒原的下场，此时竟不知自己已成了孤儿，哎！”叹了口气，将阔阔出抱到自己马上，道：“苦命的孩子啊，跟我回家吧。”

    铁木赶着羊群回到部落，将捡来的阔阔出交由母亲收养为义子。此番兵不血刃，塔儿忽台偷不成反蚀一把米，族中许多牛羊马匹和生活所需之物一应归了铁木，部落越发强盛。但如此多的牛羊马匹也不是肯沙子能养肥的，思前想后流落原多年，当年父亲在世时在斡难河畔养活了一族人，不如还回到斡难河畔瞧瞧。命者勒篾和别勒古台带领五十人马先回斡难河查看，若有别的部族好言相劝，愿以牛羊换取一片场，若无部落那自是少了一番周折。

    族人缓缓近斡难河，半月后者勒篾和别勒古台回报：“斡难河水丰足，并无部落占据。”铁木当即下令，所有族人快马加鞭驱赶牛羊，务必早抵达斡难河畔。其实斡难河畔乃是蒙古昔年的居所，自也速该被塔塔尔人死，泰亦赤乌氏塔儿忽台带着族人离开，这片场在没有人敢来居住。原传说，当年有盗马贼抢了牛羊，为了抄近道便横穿蒙古昔年荒废的场，没想到凭空里黄沙茫茫，一个精钢罗汉一般的汉子骑着青鬃马迎面走来，那汉子头顶还跟着一只目光如炬的海东青。也速该是原公认的勇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群盗马贼立时被吓得魂飞魄散，连连跪地求饶，只听也速该厉声斥责：“贼子，也该到我蒙古来撒野，找死么？”那贼头惊慌失措，连连叩头道：“大汗饶命，我等不知死活冒犯虎威，以后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了。”也速该震怒，骂道：“都是你们这些无耻的小人，害我妻儿流落原，今留你不得！”只见那沙尘中的海东青一声怪叫扑了出来，三只长箭并排射向当首三人咽喉。

    黄沙扑面而至，当首三人捂着脖子仰面翻到。众人蜷缩在地上半晌才抬头，偷眼看时哪里有也速该的影子，那中箭的三人躺在地上，眼睛直勾勾望着天空。其中一人便是贼头，众人慌忙上前查看，见他满面都是沙子，脖子上并无血迹，不像是中箭的样子，用水将他浇醒，贼头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惊魂未定，问道：“这是哪里，我还活着吗？”众人具是颤颤巍巍点头，说不出话来。贼头定了定神，命人浇醒另外两人，扔下抢来的牛羊惊慌逃窜。自此一些盗马贼之间便传言蒙古部落昔年的场有也速该可汗镇守，没有人敢踏足蒙古场一步，是以多年来这片场疯长，便是数倍铁木今的人马也能养活。

    铁木等人回到斡难河畔，见到一望无际的原，皆欣喜若狂，博尔术和者勒篾按千户分配场扎下营盘，数月奔波终于可以在此休养生息。

    这些年东躲，如今回到儿时的场却已物是人非，心中百感交集。铁木回到蒙古的消息也很快传开了原，各部族争相归附，万万没想到当年那个手握凝血的狼王能带着大队人马重整蒙古。

    当年跟随塔儿忽台去的多是铁木一脉的长辈族兄，此时也都回到蒙古投铁木。此后一两年间原近二十余游散部落归附。者勒篾带来了双手能举起一匹速不台，铁木当即赏肥羊五百，战马十匹。刀法精绝的忽必来闻听铁木身边能人辈出，纵马前来挑战，扬言若有能夺下他手中双刀，甘愿追随铁木。速不台亮出铁疙瘩一般的拳头，当先喝骂：“好不狂妄，先过了我的拳头再说。”拳风虎虎生威直取忽必来面门，忽必来连连，却不拔刀。速不台心道：“你自恃刀法了得却不拔刀，太也瞧不起我。”朗声道：“你在不霸道，我可不客气了！”忽必来道：“你赤手空拳，我就算胜了你也无趣，你使刀吧。”速不台扯开嗓门道：“爷的拳头就是刀，拔刀吧！”双拳齐出，打在忽必来骑来的那匹马上，只听咔咔数声骨，那匹马轰然倒在一丈之外。

    原人将马匹看得极重，此时速不台一出手便将忽必来心爱的坐骑打死，速不台大怒，双手一扬手中却多了一对明晃晃的钢刀，刀光裹住周身，如一个雪球直逼速不台。速不台倒抽了口凉气，没想到他能将一对弯刀识得如此纯熟，自己仗着臂力过人这番托大了，但已是骑虎难下，将身上衣服撕下来，往刀光上罩去。忽必来眼前黑影晃动，刀身已被他衣服缠住，倏然腕低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像是被烧红的铁箍套住一般，低眉看时，原来是速不台扣住了自己的左腕。情急中右手刀口上翻，刷刷两刀将缠在刀身上的衣服割破，一刀直劈向速不台的胳膊。他这一刀下去，速不台一条胳膊必会被齐肩砍下，众人只道是速不台太也鲁莽了些，却不知速不台心中早有计较，他拼着断下一臂，只消拿住忽必来一只手，他的双刀就算再快也就没了威风，自己再一拳打在他头上，他立时便要脑浆迸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