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林筱菡的求助
安越民一路上都浑浑噩噩，直到车停下，他依旧回不过神来，耳边似乎还萦绕着那些人的哭泣声，鼻尖还充斥着那股甜到糜烂的气息。
他看着安越瑜的侧脸，背脊上攀上了一股寒意。
他们的所作所为，代价真的是由那些人来支付的吗？
“小姐，二少找好的法语老师明天就可以到国内了。”安且低声说道。
“嗯，下周去报道可以吗？”安越瑜问道，她虽然希望尽快有人来接替她，但是也没有想要当周扒皮的意思。
“可以的，小姐，您要找到精通化学的人有什么要求吗？”安且问道。
“动手能力强，最好在国外实验室待过，然后你再找几个做药业生意的人。”安越瑜说道，“我二哥什么时候到？”
“可能还要半个月。”安且回答。
“嗯。”安越瑜转头看向身后的安越民，“如果不舒服，这几天我会帮你跟学校请假，你好好休息。”
“嗯。”安越民依旧情绪低落。
安越瑜倒也没有继续挑衅这个时代人们的神经，她上课开始步入正轨，教一些背单词的方法，讲解词根，教授翻译技巧。
那群纨绔子弟们也逐渐安分下来，开始乖乖听课。
安越瑜自己编写的教案也派上了用场，上课也轻松了许多。
“安老师最近感觉‘安静’了很多。”俞泽又来安越瑜这里串门了。
“因为有些其他事情要做。”安越瑜笑了笑，“能醒悟的人，一次两次就足够了，想要睡着的人，也没必要勉强我们去帮助他们。”
“这话可不像是安老师会说的。”俞泽讶异。
“这里是学校，我也不能不教给他们应试技巧不是？”安越瑜耸耸肩，“现在也走入了正轨，许多事情都是修行看个人的。”
安越瑜其实是在等，她在等那些值得她花费更多时间的人出现。
可惜，直到现在还没有人推开她办公室的门寻求帮助。
“的确，安老师能想通就好。”俞泽沉沉叹了口气，没有深说，安越瑜也没有多问，“好了，我先去上课了。”
“笃笃笃”
安越瑜听到了有人敲响了门。
“请进。”安越瑜道。
推门而入的人却是安越瑜未曾想到的，是林筱菡。
“安老师。”林筱菡走入办公室后，关上了门。
“林同学，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安越瑜有些讶异。
“有一些事情希望安老师可以帮帮我。”林筱菡点点头。
“请坐。”安越瑜伸手示意林筱菡坐到对面，随手合上了手里的化学书，“不知道林同学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林筱菡沉默着，似乎在组织语言。
“没事，你可以考虑一下。”安越瑜起身，犹豫了片刻，发现她的确只能给人倒杯水。
“笃”林筱菡听到一声轻响，她抬头，却看到了一个大玻璃杯里装了三分之二的水。
“最近没有准备咖啡和茶，下次林同学来，我绝对准备充分。”安越瑜笑着眨眨眼，也让林筱菡放松了些许。
“那我一定多来打扰。”林筱菡也露出些许放松之色。
“林同学现在不应该在上课吗？”安越瑜问道。
“这节是修身课，我已经让柳依帮我请了假。”林筱菡说道，“其实，我今天来找安老师是想请教一下投稿的问题。”
“投稿么？”安越瑜坐到座位上，“你去试过了。”
“是的，”林筱菡苦笑，“他们本以为是我大哥的作品，原本打算收了，但是因为作者是我，所以拒绝了。”
“嗯，不出所料。”安越瑜笑了笑，“你去看我说的勃朗蒂小姐的故事了吗？”
“看了一些，她的作品给了我很多启发。”林筱菡回答。
安越瑜摇摇头，她看向林筱菡：“其实，我是希望你去看看她的生平。”
“什么？”林筱菡讶异。
“勃朗蒂小姐，曾经也因为性别被拒稿，所以，她是以男性的身份去发表了文章的。”安越瑜说道，“我推荐你去看看她的故事，是想希望你可以了解一些事情，这个时代对于女性总是苛待的，如果以女性身份在非女性报刊上发表东西，自然极有难度。”
“……”林筱菡忍不住咬紧下唇，一切都如安越瑜所说，但是女子报基本无人订阅，她想要改变别人想法的目标如何达成？
更何况，她找到的女子报觉得她的稿件不适合女子报。
“安老师，我必须用假身份吗？”林筱菡问道。
“一开始需要，等到你有了拥趸，或许可以做你想要做的事情。”安越瑜淡淡说道，“只是，林同学，你是否有毅力和胆量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呢？”
“我当然有！”林筱菡抬起头，对上了安越瑜平静的双眼，眼中的光比起安越瑜第一次见她时，似乎更亮了。
“我很清楚我想要什么，我想做什么，我也正在努力。安老师，自从您与我那次谈话之后，我也想过，反思过，为什么明明是叶明旭的错，我却需要您那般如同‘自污’的行为才会不被人注意。为什么明明您也是被叶明旭害了的人，那些小报却只会指责您不够贤良淑德，太过咄咄逼人！”
“那些人并非没有母亲、姐妹，但是他们却能轻而易举地与一个欺骗女性的男人共情。”
“我一直在想，这是为什么？只是因为我们是女人吗？所以就要被他们肆意指责！他们说女人要贤良淑德，要听话，要理解男性，那么男人呢？他们需要做什么？他们在和女性的关系中，不需要做任何事情，不需要忠诚，不需要体贴，甚至随意地羞辱、欺辱女性，也是正常的。”
“我不理解，我也知道，我也不可能被其他人理解，但是，安老师，我不甘心，为什么我要因为我的性别低人一等！”
“因为我们不够强。”安越瑜看着泪光闪烁的林筱菡，轻声说道。
林筱菡的话给了她冲击，她看着她，像是一个站在阴暗古堡旁的人，看到从那没有阳光的古堡中挣扎长出的一朵玫瑰。
她是那么艳丽、美好，如血的颜色代表着她燃烧着风华正茂的生命，她挣扎从古堡中探出，似乎想要看到阳光。
或许那朵玫瑰长出来，仅仅只是因为古堡外的人无意中赠予了她一束代表着希望的阳光。
“女性只能依附于男性而活，这是他们的观念，也是他们构筑的规则。”安越瑜说道，“就像是那些工厂里被工作的工人，在那些大厂老板眼中，他们算是人吗？”
“家庭之中和那些地方有什么区别呢？都有一个居于高位的统治者，每个人在家庭中都有着自己的地位、义务和权利。”
“而被限制了就业的女性，被限制了学习的女性，自然也就成了低等的那一方，因为你无法独立生存。”
林筱菡怔怔地看着安越瑜，她从没有把女性的在家庭里的地位和在外面的地位联系起来过，她只觉得这是一种压迫，但是并不知道症结何在。
“只要让女人在外面活不下去，她们就只能回归家庭，女人没有男人就活不下去，所以她们自然而然就会成为男人的附庸品。”安越瑜笑道。
“附庸品哪有资格谈地位呢？哪有资格谈权利呢？哪有资格谈平等呢？等着那群男人醒悟吗？没有群体会愿意割舍出自己的利益的，而群体中愿意让步的，只会被视为叛徒。”
“那我们只能这样吗？”林筱菡呐呐地问道。
“当然不是！”安越瑜严肃了神色，她看向林筱菡，“我们是真的不能养活自己吗？还是说我们真的必须依靠男人？”
“不是！”林筱菡的话依旧坚定。
“既然我们有能力，那么便是这个不让我们施展的世界错了。”安越瑜说道，“世界错了，那就去改变它！外国的女性可以写书、可以参加选举，这些也是她们争取得来的，并不是外国男人高尚，而是外国女性足够强大，而这也是我们所需要做的。”
“改变世界？”林筱菡重复了一遍。
“对，就像是推翻帝制选择了民主共和的现在，我们为什么不能改变女性的地位？”安越瑜微微提高了声音，“既然人人平等，女子也该平等，男人也该明白，压迫女性也是压迫，女子也是人！”
“安老师，”林筱菡沉默半晌才再次开口，她露出一抹笑容，“我明白了，但是我不想妥协，我要告诉所有人，女性不比男人差，女人不是只能说风花雪月，女人不是只能相夫教子！”
“如果这是你的选择，我支持你。”安越瑜笑了，“去《云报》投稿吧，如果审核能过，我会让编辑如实照登你的信息。”
林筱菡惊喜地看着安越瑜，《云报》是上海这边较为有名的报纸，它上面刊登的大部分都是小说，订阅的人很多。
“那里是我母亲在上海的产业，”安越瑜说道，“不过，并非没有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