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大烟馆
“好东西？”安越瑜微笑，她伸手拿起针管，放在眼前观察，“morphine，好东西？”
“安老师，你别不相信啊。”见安越瑜似乎不相信，耿麒鸣急急忙忙地辩驳道，“要不是安三少看不上我的鸦/片，我也舍不得把这东西拿出来，嗐，我哥他都没拿到多少。”
“阿姐，你别听他瞎说！”安越民立马反驳道，“我就说我不抽大烟啊。”
“嗐，三少，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了，”耿麒鸣眨眨眼，“我们都知道，你们云南的才是最好的，这次只带了印度的来，您看不上也是应该的。”
安越民无语凝噎，他现在终于懂了，他拒绝了鸦/片后，为什么那群人会笑而不语，为什么耿麒鸣会拿出这个“morphine”。
“的确，morphine当然是好东西，当然可以戒鸦/片，它就是用鸦/片提纯的！”安越瑜“啪”一声将注射器砸在地上，“用了morphine，当然吸不了鸦/片，因为纯度已经不够了。”
安越民脸色惨白，他方才差点试了，因为耿麒鸣说这东西对于人体无害，更不会上瘾，而他才拒绝了耿麒鸣，他也不想太不合群。
如果他试了，他以后要怎么办？
“我们家从来没人抽鸦/片。”安越瑜的语气十分平静，平静到让人觉得毛骨悚然，“耿小爷抽鸦/片，温校长，这并不符合学校规定吧？”
“的确如此。”温琛冷冷看着已经躺在一边的温梁，杀人的心都有了。
“剩余的事情，安且，你陪温校长在这里等一下，我带阿民出去一趟。”安越瑜说道，她冷冷看了一眼耿麒鸣，“有什么事情，等我二哥到了再说。”
这是威胁，更是警告。
安越阑在安家的地位不是安越瑜和安越民可以比拟的，耿麒鸣敢跟安越民勾肩搭背，但是要是是安越阑。
耿麒鸣很清楚，要是他得罪了安越阑，他爹根本不可能保得住他！
“阿姐，我们去哪？”安越民小声问道，他被安越瑜拉着手腕向前走。
安越瑜停下脚步，她转头看向安越民：“你知道大哥为什么要禁止吸食鸦/片吗？”
“因为……”安越民犹豫片刻，“因为鸦/片会让身体变差，而且会上瘾，甚至很多人会因此家破人亡。”
安越瑜知道，安越民并不理解，什么是鸦/片毒害国家，她很清楚安越民其实并没有将一切记在心底，他并没有理解，更不用说体会。
“我带你去看看。”安越瑜笑了，“我带你去看看，为什么鸦片碰不得！”
书寓旁边便是大烟馆，哪怕一次次禁烟下达，但是依旧是屡禁不止。
“您是……”一个看起来瘦骨嶙峋却很机灵的男人看到安越瑜和安越民便迎了上来。
“带我弟弟来看看。”安越瑜随手掏出一块银元递给男人。
“好嘞，两位贵客里面请——”男人笑眯眯地带着两人走入了这件大烟馆。
浓郁的腥香混着各式各样的臭味，人躺得横七竖八，他们沉醉于吞云吐雾，身体却是瘦骨嶙峋。
安越民停下脚步，他愣愣地看着那些人，瞳孔猛缩。
“走啊。”安越瑜笑了，“阿民，这只是开始啊。”
安越民第一次觉得她姐姐的声音如同恶魔。
“阿姐……”安越民被安越瑜半拖着向前走，他仿佛在地狱穿梭。
每个人都是一样的沉醉，每个人都是一样的瘦弱，每个人都是一样地吞云吐雾，甚至每个人的眼神都是一样的病态亢奋！
“求求你们——我会还钱的——我……先把我记着账！”安越民听到了一个男人撕心裂肺的吼声。
安越瑜强忍着闻到鸦/片味的恶心感，加快了行走的速度。
安越民却感到自己的腿上一重，他低头，却看到一个男人紧紧抱着他的腿。
“小少爷，行行好吧……”男人拼命抓着安越民，如同抓住了浮木。
“小少爷，我给你磕头了……”
“给我一元可以吗？几角也可以，几分钱也行，小少爷，求求你了……”
安越瑜只站在一边冷眼旁观。
安越民似乎有些犹豫，安越瑜却是按住了他想要拿钱的手。
出乎安越民意料地，那个瘦弱表现卑微的男人突然在地上抽搐起来，他看着安越民和安越瑜，眼中都是怨恨：“你们为什么不给我钱！你们……”
很快，旁边出来了几个大汉，将男人绑着拖了出去。
而安越民又被一个女人拉住了：“小少爷，我很便宜的……”
安越民猛地甩开了女人的手，疯了一样冲出了大烟馆。
“小姐，你要试试吗？”女人对着安越瑜笑了笑。
安越瑜摇摇头，什么也没说便离开了。
“为了大烟，那些人什么都能做得出来。”安越瑜依旧语气平淡。
“呕——”安越民一手杵着树干吐得厉害。
“出卖妻子儿女，杀死父母至亲，只为了拿上几分钱财去买大烟。”安越瑜道，“他们并不是人。”
“你抽了大烟，会是什么样子？”安越瑜问道。
“……”安越民沉默。
“你对于大烟并不惧怕，”安越瑜笑了笑，“为什么？”
“大烟会害得人家破人亡，但是我们家又不缺钱。”安越民回答，他苍白着脸，眼神空洞。
“是啊，不缺钱。”安越瑜笑了，“那么那些人缺钱为什么还是要吸大烟呢？”
“……”安越民沉默。
“因为有的是人会想办法让他们染上瘾，一个人染上瘾，这之后，这个人就会一直购买，而只要有人购买，就会有人生产。”安越瑜古怪地笑了，“这些人倾家荡产，甚至有的人欠钱，付不起烟钱，但是照样会有人不断重复他们的经历，然后让背后的人赚得盆满钵满。”
“每一个有钱人所花费的大烟钱，都会促使有人生产大烟，有钱人享受好的，那么次品呢？你说，这些被大烟夺取一切的人，他们的灾难是不是与那些富有之人有关呢？”
安越民打了个寒战，他看着安越瑜，他有一种感觉，安越瑜接下来的话必然是他所接受不了的。
“安越民，你觉得你不会对安家造成什么影响，不会付出无法承受的代价，但是已经有人付出了一切得到了承受不起的代价，或许他吸的大烟，就是你的高档品留下的边角料。”
“呕——”安越民整个人如同崩溃般干哕着。
泪水止不住地留下，他整个人狼狈不堪。
安越瑜只是站在一边看着，她上一世见过了太多的瘾君子，她做过一个课题，就是关于这些瘾君子的。
现在的鸦/片一类不过是最基础的，它们上瘾需要时间，也有戒断的可能。
而在未来，那些化学合成的东西，成瘾性、毒性都更强，很多吸一次就是终生，他们的大脑、内分泌出现了问题，只能依赖药物。
救人的医学，在有的时候却扮演着死神的角色。
很多时候，灾难往往隐藏在光鲜背后。
安越瑜看向远方，阴暗肮脏的大烟馆旁边就是光鲜亮丽的书寓，龟缩在大烟馆里的人家破人亡，坐在书寓里的人一掷千金。
这个世界总是这般的，美丽与肮脏交织。
“走吧。”安越瑜看了一眼脱力般的安越民。
一路上，姐弟二人之间只有沉默。
“小姐，三少。”安且看着狼狈不堪的安越民，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安越瑜。
“我带他去看了看那些吸大烟的人。”安越瑜低声说道。
“温校长他们已经回去了。”安且说道。
“我们也走吧。”安越瑜看了一眼安越民，却什么都没说。
“哦哦，好。”安且点点头，也没敢多说。
“国内有生产乙酰水杨酸的人吗？”安越瑜突然开口问道。
“什么？”安且一愣。
“阿司匹林。”安越瑜回答。
“没有。”安且摇摇头，“现在阿司匹林也没几个人能拿到，很麻烦。”
“……”安越瑜没有说话，她看向窗外，阿司匹林，拜耳公司最成功的营销案例之一，明明在德国都没有专利，却能让人认准品牌。
不过，安越瑜决定钻空子了，现在的乙酰水杨酸看样子依旧在对国内进行技术封锁，那她来搞一搞好了。
乙酰水杨酸的制备并不难，赚第一笔钱也不错，只是她恐怕需要找个合适的理由，或许国外那些期刊是不错的理由。
只能说幸亏上海这边书够全，她让安且找医学书的时候，也有很多生物、化学类的书，她拼拼凑凑应该可以找出来一些“依据”。
“你认识学化学的人吗？”安越瑜问道。
“认识的。”安且回答。
“尽快找一个擅长化学的人来见我。”安越瑜说道，“我在那些书里看到了一些比较有趣的东西，或许可以实验一下。”
“好的。”安且点头。
“对了，想办法给我搞一套医学研究室需要的东西。”安越瑜说道。
“好的，小姐。”安且也没有多问，作为安越阑最信任的人之一，他一直都很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