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经过一番挣扎，陈子明终于在春节告诉婉清，他决定去美国进修了。
想当初，如果不是婉清对陈子明一直的支持，想必，他也不会那么快地做出决定。
“唐婉清，我年后就要走了，出国时间定在了三月份。”
“这么快啊？”电话里，婉清的声音在颤抖。
“是的。因为之前我自己一直犹豫不决，所以也就没和你说起出国时间。只是没想到，还有两个星期的时间我就要走了。”
“还剩两个星期不到的时间你就走了，你记得好好收拾东西。不要落下什么了。明天，我去你家，一起帮你收拾吧。”
“好。”
去陈子明家，这是婉清第一次见陈子明的母亲。虽说是严母，但是也能看得出她对陈子明的爱。陈母对于他们的感情没有太大的干涉，或许，一直是强势的母亲对于陈子明的管教，缺乏了许多表达不出来的爱。
离开陈家时，陈母悄悄对陈子明说了一句话：“婉清是个好女孩。”
送别陈子明，他们走了婉清最熟悉的那条铁轨。
现已是二月下旬，亭亭玉立的樱花树上没有绽放的樱花，但是来得早的樱花，已是有一朵两朵花骨朵站在枝头了。
“你三月份就要离开了，你会在三年后的四月份回来吗？”
“一切都还不知道。”
今子往矣，烟雨朦胧；愿子来思，樱花依旧。
这，或许是婉清送别陈子明最后的话语，也是她期盼他早日归来的幻想。
三月一到来，陈子明乘坐国际航空，前往纽约。婉清的一句“我会等你的”，便更加坚定了陈子明必须学成归来的决心。
陈子明到了纽约，并不是事事都如所想的称心如意。
一个问路的功夫，他的行李和包就被掳走了。里面可是装了他的通知书，他的重要资料，他的衣物。怎么办，陈子明只好用着非纽约本地的不太地道的英语让前面的人停下奔跑，把东西还给他。
可是那几个人是有备而来的，将他的东西放进车上，开车便离开。追逐一大段路的陈子明，竟让纽约街头来往的行人看了个糊涂。
他只能默默站在原地，拿着手机，找到了联系人中的婉清。本要暗下拨打键的时候，他停住了，看着手机上的时间，纽约时间下午四点三十五分。算一下，现在中国的时间是凌晨四点三十五。
他苦苦一笑：“我还是不要联系婉清，不该让她担心。”
话语刚落，陈子明收到了一条简讯。顺着简讯，他去到了邮电局，取了那封漂洋过海而来的信。
在熙熙攘攘的纽约街头，看着婉清的来信，他读的是多么安稳。
按道理来说，这封信本该是他取完，坐在酒店里或者咖啡厅中阅读的，但是，他却沦落得只能在纽约街头的长凳上阅读。
而婉清，在前几天就已经在邮电局问好时间，在计算好的时间里，把信从上海寄出，然后在陈子明达到纽约便能第一时间收到她的信。
现在，他身上的现金少的可怜，买一杯两美元的咖啡坐在街头暖手都觉得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情。
夜幕降临，陈子明只能随着流浪汉，依偎在街角。已经睡着的时候，却被一个熟悉叫醒，一个来自东方的熟悉女子的声音叫醒。
他有气无力地睁开眼睛，模糊地也不知道看到的是谁。
“陈子明，你还好吗？我是李婉宁呐。”
当陈子明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是在一个小屋中。看着小屋里忙碌着的人的背影，陈子明笑了。“唐婉清，是你吗？”
“我是李婉宁。”婉宁转过身，热腾腾的牛奶端到了沙发前。
“对不起啊，把你当成了婉清。只是刚刚看着你的背影，真的像极了婉清。”
“毕竟我和婉清是亲姐妹，怎么说，和她，自然会有几分相似。”
两年不见的婉宁，改变了很多。在她的身上，陈子明总能看到婉清的影子。或许，这只是表象，但是陈子明不知道的是，婉宁的改变是刻意的。唯有婉宁越来越像婉清，她才能赢她在起跑线上。
“昨天晚上你还在发烧呢，看你现在好很多了。”她伸手摸了陈子明额头，他下意识地躲避，但是他，最终，看向她的瞬间，他还是放下了心中的芥蒂。“应该是退烧了。”
她把牛奶端给他，他放在手中，他只有默默的一句“谢谢”。
“对了，你为什么会在纽约街头？要不是我昨天出去购物，我恐怕还不相信那个人是你。”
陈子明简单地说了他从进唐奕公司到纽约的现状，婉宁表示很同情。她在纽约，陈子明一定会好奇，与其他来问，不如自己说。
“原来是这样。今年，我终于申请上了纽约的硕士，除夕之后我就来了纽约，想提前过来熟悉下环境。没想到，我们还真是有缘分，居然能在纽约遇到了。”
“不知道，怎么样，我才能赚够回国的机票钱？”
“要是你不嫌弃，你可以先住在我这里。我明天想办法帮你问问隔壁打算出租的房屋。然后，我是你的第二房东，等你赚够了钱，再付给我就好。至于是什么时候付，都没有关系。”
“那……行吧，麻烦你了。”陈子明微微一笑。
“别说麻不麻烦的话，咱都是中国人，更何况，我们还是认识的。远在异乡，相互帮助也是应该的。你丢失的东西，我也会想办法帮你找的。”
看着婉宁在忙，陈子明总算可以拿起手机了。拨打给婉清的电话，并不能打通。他还是继续尝试，一个接一个地打过去。婉宁见状，说：“国际长途要到公用电话亭才能拨通。”
婉宁刚说完，陈子明就去到最近的楼下电话亭，好在，电话拨通了。
“喂，婉清，我是陈子明。”
“怎么样，你刚到纽约还好吗？昨天一夜我都在等你的电话，但是你一直没有给我打过来，然后今天下晚七点后一直给你打电话，也一直没有打通。对了，你该忙的事情都忙完了吗？”
“已经差不多了，备培训的资料也准备好了。”看着穿外陌生的环境，陈子明的叹气声都吞咽回了肚子。
“你一切顺利我就放心了。”
“婉清，不和你说了，大伙都在等我开会。”
从不先挂电话的陈子明快速挂断了婉清的电话。在电话亭里，他蹲了下来，他从没感觉，一个人会有这么无助的时候。但是他想到婉清的声音，他也暗下决心，再怎么难，也要坚持下去。
当天，陈子明去找了杰森先生。可是，他却不在纽约，他在洛杉矶出差。而陈子明来进修的事情全权是由杰森先生的私人秘书负责的，刚好杰森先生的秘书因为有事而请假一年。公司里的协助对接的人，在约定地点没有等到陈子明；而现在的他们，完全处于一个失联状态。
现在，即使联系到了在洛杉矶的杰森先生，他也不能立刻赶过来帮助陈子明。眼看事情成定局，陈子明也只能开始在美国艰难地求生。
做一个洗碗工，总还是有餐厅要的。
晚上婉宁不见陈子明，开始了从未有过的担忧。得知他开始从最底层的工作做起，她开始质疑了自己。
陈子明在瑞航工作，婉宁本不知道，但是，继父宗柽的公司和瑞航的合作，让她知道了陈子明的处境。后来，她花钱买通了陈子明所在部门的一个员工；对于他的事情，她便了如指掌。
直到她知道他要出国进修时，她便提前申请了和他同一座城市的学校。算着他要来的时间，她提前来了这里。然后，在他达到那一天，她花钱雇人抢走了陈子明的所有行李。
婉宁这么做，无非是希望通过自己的帮助，能够感动陈子明，因为最后的感动和救赎，他或许能留在自己身边。
但是现在，她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还是错。可是，既然已经迈出了第一步，前面是万丈深渊，那又能怎样？
当天晚上，陈子明搬到了婉宁隔壁的小屋去住。而婉宁，拿了一个在二手店买的手机给他。
“这是我在二手商店买的手机，你先拿着用吧。在外面不比别的地方，有个手机总会方便很多。”
看着陈子明左手拿着没电的旧手机，右手按着自己送的手机，婉宁说：“你以前的手机没电了，要不先放我那，等我找到匹配的充电器后，我再还给你。”
“嗯。”陈子明答应了。
一个月过去了，陈子明和婉宁的关系亲近了许多。或许身在异乡，能够相互陪伴的人在心灵上才能有更多的慰藉吧。
这天，婉宁将陈子明的全部证件还给了他，说是找到了。
他不知道怎么感谢她，其实，在他眼前的这个人根本不需要感谢。
当陈子明拿着一切证件去公司的时候，他被无情地告知——瑞航已经派了其他人员来进修学习了。因为他没有提前申请延后时间进修，所以公司这边已经将他的情况处理。
陈子明本来可以联系到唐奕，让他帮忙联系进修的事项。但陈子明作为一个男士，多么难得的机会到外面学习，想想，之前还是婉清帮他进入了瑞航，如果再次联系婉清，这会使她不安。在上海，陈子明还有得依靠的婉清，可是，人生的常态不就是依靠自己吗？
面对这样的事情，陈子明也不在有面子去找杰森先生。现在的他，只想快些回国。
而知道陈子明的一切的婉宁，她心里有了底气。
特别是当婉宁将陈子明的手机充电之后，收到了不知几条邮电局发来的信息。当她去邮电局拿到信后，看着是妹妹寄来的时候，她本想将信丢在街边的垃圾桶，可是最终，她还是将信放在了小屋中的一个盒子里。她真的很想知道，婉清为陈子明，到底可以坚持写信多久。
从始至终，她自以为是陈子明会在她的帮助下，感激她，从而陪在她的身边。而婉清的来信，更让她坚定要把陈子明抢过来。
小时候她想要的，妹妹都能让给她；而现在，她想要陈子明，妹妹却不能对他放手。这是婉宁始终不明白的。
其实，婉宁不明白的是：世界上什么东西都可以谦让，唯有爱情，是不能轻易放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