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正式上课了。
在陈子明空余课程的时间里，他去到了婉清班级，陪她上课。
透过清晨的一缕阳光，他的下颚线的轮廓，轮廓格外分明。
婉清忍不住拿起手中的笔，将他的侧颜画在了英语教材的最后一页。
“你别光听老师讲课，你也写笔记呐。”
“哦，哦哦。”
陈子明的话，终于将婉清的思绪拉回了课堂上。
在婉清的空余时间，她同样积极地去到了陈子明的上课教室；他到达教室的时候，刚好看见她所选择的座位，是靠角落的前排位置。
课堂上，老师随机点了学生的学号起来回答问题，不料却是陈子明。婉清小声地告诉陈子明答案“韵腹”。
“孕妇。”陈子明回答。
“你来解释一下什么是韵腹。”老师说。
“这还需要我解释吗，不就是怀孕的女人吗？没想到现代汉语这门课是这么污秽的课。”
陈子明话音未落，就引得全班哄堂大笑。
他稍稍斜视低头的时候，只见婉清已经把“韵腹”二字写在了草稿纸上。这一次，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期末考试来临前，比起去图书馆，他们更加喜欢去的时候开放的教室。
婉清给陈子明讲解国家汉语相关的教育，陈子明也给婉清讲解英语有关的一切知识。
在婉清细心做题的时候，陈子明悄悄从书包里拿出了字帖。她看向他时，他却很有理由：“你之前不是说我写字太难看了吗？看，你送我的字帖，我带过来了，练练字。不要这么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都快考试了，你不复习居然还有心在这里练字。”
“不要这样说。写字贴可以让心静，心静之后便能好好复习了。”
她不愿在多看他一眼，只是专注到了英语之中。一个不经意间的抬头，婉清注意到了陈子明的不一样。
第一次，她看到，他将全部神情放进了专注字帖的练习中，他如此用心地描写，他的眼睛似乎眨了一下，而乌黑、浓密的睫毛让她记忆尤深。
“陈子明，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你这么认真诶！”
“是吗？”
她的嘴角上扬，眼睛像是已经说明了一切。
可不是吗？陈子明认真的时候很少，在他对待所有的学习中，可以敷衍了事绝不认真对待，但是以他过人的天赋，他总是能够很好展示出自己的成绩来；他对待的感情呢，又有几段是真真切切认真的、认真过的？怕是唯有婉清，他恐怕自己也不清楚，对待她是否付出了所有？或许，只是深陷其中的婉清自认为他是真切付出的……
就这样，他们迎来了期末考试。
回到唐家，婉清不再是住在客房，而是住在二楼，住在了属于自己的一间房间。有了父亲唐笠榕和哥哥唐奕的爱，婉清衣橱的着装，她总是需要翻衣柜想搭配。
看着从楼下走下来的婉清，唐奕微有变化的嘴角在一瞬间没有了表情。
“哥，怎么样，好看吗？”婉清说着转了一圈。
“好看。”
她的穿着，成熟中带有青涩；她对他的称呼，由“唐奕哥哥”变成了“哥”；他的眼神，由那个藏在心里的感情硬生生变成了亲情。
“哥，今天为什么需要我这样穿，是要给我什么惊喜吗？”
“今天，我已经从爸手上顺利接手了公司，怎么说？我们一家人得好好庆祝一下。”终于，在婉清看向唐奕的时候，他的眼眸，终于有了变化。
“恭喜哥。”
“走吧！”
经过一年多历练的唐奕，终于蜕变成为了一个可以独自引领瑞航医疗器械有限责任公司大权的了。说来，即使他是唐笠榕的儿子；在摸爬滚打中不断前进，现在的他，已经可以完全独当一面了。
一家人正在其乐融融地用餐时，门铃响了。
阿丽开了门，一女子身穿黑色高跟鞋，白色半紧身裤，黑色宽松款奇异衬衫。女子随后说到：“唐奕在家吗？我找唐奕。”
阿丽将她带进了屋子。她的出现，让唐奕感到又惊又喜。
还在用餐的他，站了起来，“肖雅，你怎么回来了？”看见肖雅的唐奕，脸上终于有了不一样的笑容，那样的轻松感，是自从他回国后从未有过的放松。
她走到了唐笠榕身边，一盒英国红茶放到了餐桌上。“伯父，我给您带了英国红茶，希望您喜欢。”
随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唐笠榕笑着说：“肖雅，你送的礼物我会喜欢的。坐下来一起吃个晚餐吧。”
随后，阿丽已经添上了一幅新的碗筷，并为肖雅盛了一碗汤。
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回来就想着先来拜访您，顺便看看唐奕。没想到航班延误了，一耽误，到上海就已经是晚上了。”
“你也是，回来也不提前给小奕打个电话，让他去机场接你。”
“不用那么麻烦的，伯父。我就是在前几日，看到了唐奕继承了瑞航的这一商业消息，也才决定赶回来的；只不过，回来的有点匆忙。再说，接手公司后，唐奕肯定会很忙，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话说，他没有时间，一声电话，王博也方便去接你。”
唐笠榕和肖雅聊的正是时候，肖雅的电话响了。在电话里，当市公安局告知肖雅要转入中国国籍所提交的材料以及明天办理的时间等。
挂断了电话，肖雅说：“伯父，我有点紧急的事情还要去处理一下，就先走了。”
“好的，那我就不留你了；改天再见”唐笠榕说。
“肖雅，我送你。”唐奕说。
在开车送肖雅的路上，肖雅问了：“在你家那个女孩，你怎么也没有给我介绍？”
“看你匆匆忙忙地回来，又着急走。这不，虽没来得及给你介绍她；不过，你以后肯定会经常见到她的。”
“是吗？”
“她叫婉清，现在是我妹妹。”
“婉清，唐婉清，她的名字真好听。只是，以前在英国的时候，怎么从未听你提起过你还有个妹妹。”
“她是我爸资助的学生，他喜欢她，便收她做了干女儿。我这也才莫名其妙多了一个妹妹。”
融洽的气氛，突然因为肖雅的一句话，而变得凝固。
“我这次回来，就不打算走了。”
“上海本来就是你家。”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红绿灯处，唐奕打开了车窗，将胳膊肘放在了车窗上。他知道肖雅说话的意思，但他不知道肖雅回来的用意。
在唐奕和肖雅之间，他们，到底有什么样的过去？
唐奕和肖雅，同为帝国理工大学的学生。肖雅的父母是华侨，因为工作原因，他们定居在英国。肖雅出生的时候，拥有的是英国国籍。
后来，唐奕和肖雅相识于帝国理工的一次联欢舞会上。从小在英国长大的肖雅深深被中国文化所吸引，时常，肖雅总会问唐奕关于许多的中国文化。
在帝国理工，在伦敦，在英国，即使只是比唐奕小一届的学妹肖雅，却有着西方女子的处事成熟。当唐奕在毕业前，遇到了一点困难；若不是肖雅给予唐奕的帮助，唐奕也不可能提前从帝国理工顺利毕业。
肖雅把唐奕当做了一个精神上的人，在许多时候，她也会如同中国女子一般依赖他；在渐渐相处的过程中，她开始变得对他有了不一样的感情。
唐奕在英国最后一年圣诞节的时候，她想要对他说出心中埋藏已久的话，可是，他却阴差阳错地没有到来。因为他，从来只把她当做自己学妹。
李玲燕最近总是失眠，总是做噩梦。
她现在过上了富人般的生活，去医院看病，也成为了常态。宗柽安排了医院的检查。时间差不多，有专门的司机会带她到医院。
医院出来后，她没有回家，而是随意走了走。她没有想到，她一走，就来到了那个对她来说熟悉又可怕的胡同。
四年没有来过的地方，她会走来，那是因为她最近老是梦见自己四年前离开的那一幕。
她对钟海，没有感情，却也有夫妻之名；她对婉清，没有亲情，却也有母女之实。她乘车离开的那一幕，看到的街坊邻里都成为一传十、十传百的八卦人家。
“就是嫁到这里的那个叫李玲燕的女人，抛下自己的丈夫和小女儿，带着大女儿和别的男人跑了。”这样的闲言碎语，在她离开的那天，成为了胡同里八卦人家的下饭菜。
如今，她回来了，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被生活折磨到沧桑的李玲燕；她贵太太的样子虽然不能完全这挡住她带有农村的几分气息，但是走在这样的胡同里，她与所在的场景格格不入，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多看她几眼。
不知不觉，李玲燕走到了钟海家。
“咚咚咚。”
“门没锁。”
她推门而进，就听到了电视中音乐频道的声音，钟海在沙发上半睡半醒。
李玲燕帮忙关掉了电视，然后坐在了餐桌处的凳子上。她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放在了餐桌上，“这些钱，拿给你女儿吧。也算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对她尽的最后一分情谊。”
钟海听出了李玲燕的声音，他立马坐了起来。
“李玲燕，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我女儿，我姓钟的女儿为什么好生生地会改为唐？她随我的长相为什么会在十八岁之后长的像你这个贱人？每次看见她的脸，我就想要上去抽她几巴掌，因为她的脸，会让我想起你。”
“你说，婉清？”
“你最好不要在这里给我装可怜，装不知道；真后悔当初没让你死在我的手里。”
李玲燕这样的疑惑，也是正常的。她看着从小长相随自己的婉宁，在十八岁之后，越发有几分长得不像自己。原来，是她一直不喜欢、讨厌的女儿长相也发生了变化。
她看着婉宁，心里总会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原来是成年之后的她随了钟海的长相。
钟海走到餐桌处，拿起了信封，大概看了一下里面的钱，三五万大概是有的。
“你给那个谁的钱，自己送过去，这些，就当做你孝敬老子的。”钟海把信封里的钱都收下了，没打算给婉清留一分。
“钟海，你不要脸。”
钟海一个反手，仍然把她打在了餐桌上。她的脸红了、嘴肿了。
“看来你这个小贵妇的生活过的不错啊，算你还有一点良心，四年来第一次给老子大手笔送钱来。今后的每个月，记得按时给老子送钱过来。不然，我要让你现在的家不得安宁。老子说到做到。”
李玲燕带上最后的倔强，走出了钟海家，走出了胡同。
婉宁回家后，看见母亲躺在沙发上。
她为母亲盖上毯子，准备离开的时候，母亲却拉住了她的手。“婉清，你就那么恨你的爸爸妈妈吗？你为什么非要把你的姓氏改为‘唐’？”
李玲燕的话惊醒了婉宁，她愣住了……
“唐？婉清现在姓唐，她居然姓唐，她怎么可能姓唐？难道，那个人，就是我的妹妹婉清。不，不可能。如果不是，可是，为什么她听到我的名字会反应那么大。”
钟婉清，唐婉清，她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关系。李婉宁开始了大胆的猜想。
她的眼睛看着母亲，眼神中透露出来的不再是疑问，而是她需要证实这个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