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第二天的一上课，大一新生举行了开学仪式的班会。
老师走上讲台的第一句话就是：“咱们班是不是有一个叫陈子明的同学？”
前面同学小声暗示老师说有。
“陈子明是谁？站起来让我认识认识。”
坐在后排的陈子明主动起了身。
“行了，坐下吧。我是记得你了。”老师表示无奈。
“昨天，开学第一天，陈子明把整个学校闹得沸沸扬扬。抱着一把吉他在宿舍阳台弹唱、也不知道，对面宿舍听不听得见。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隔了一条阳光大道，还有树木，那个叫唐什么清的女生，居然也能听得到你唱的歌？”
“害！长起来的树只遮住了一、二、三楼的。我们住在四楼，人家住在五楼。自然是可以听见的呀。”“就是。”下面的男同学小声嘀咕着。
“上大学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不是说不让你们谈恋爱，但最起码，得尊重一下所在的校园呐。你倒好，自己一个人在那里唱的有说有笑，别人呢，还在在一旁看着。在现在，网络不发达的时候，你就成为了‘校园名人’，你的事情传到了我这里，我们班的学生，真的是不错啊！陈子明，我的意思，不是批评你，希望你，下次注意。在座的各位同学，希望引以为戒，不要再让校领导来找我这个老头了。”
“好的，老师！”陈子明在后面回应了一声。
“各位同学把带上的两寸蓝底照片在后面写上名字，由宿舍长收齐交给班长。接下来，说一下军训的注意事项：军训时间为两个星期……”
军训开始了。
按照学校的要求，为了让同学之间有更多认识、了解的机会，学校把不同班级的学生打乱了。
那日，教官正在训练学生站军姿。
学生头顶九月的烈日，终于，在烈日炎炎的摧残下，李婉宁中暑倒地了。所有学生不得动的情况下，教官扶起了李婉宁
“你，过来，送她去医务室。”
教官点的那名学生，正好是陈子明。
按照部队的规矩，陈子明只能服从。他背上她，然后跑着去医务室。
“这孩子就是中暑了。”校医边说边将婉宁身上的衣服解去，最后，婉宁身上的衣服解了只剩下一件背心。看到这一幕，陈子明立马转身看向窗外。
“你看着，像我这样，给她全身按摩肌肉，再用酒精擦拭她的身体，这样会缓解中暑症状。然后一会儿我稍微给她输点液，她休息上一天，就会没事了。”校医将眼神转了一眼，才注意到陈子明背对着自己
“嘿！你这孩子，我在和你说话呢，你看也不看一眼。”
“医生，我去找个女同学来帮忙吧……”陈子明背对着校医结结巴巴。
“你们大一新生都在军训呢，其他年级的学生呢，都在上课，你去哪里找女同学？学校已经与教官达成一致，对于送中暑学生来医务室的学生，务必要遵循我们医生的所说的。”
“医生……我……”陈子明已经说不清话了。
若是以前，面对出现在陈子明眼前的婉宁，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帮她解开衣服，帮她按摩肌肉；可是现在，他不能这样做。
“小伙子，外面还有中暑的学生呢。你这耽误的，可是大家的时间呐。”
陈子明转身了，只不过看着医生的动作，他的眼睛，睁开的只有一条缝。
“你帮她按摩擦拭吧。”
最后，他不得不上手帮忙。在摸到他的手臂后，陈子明又闭上的眼睛帮她按摩
“我的天呐，这是我平生第一次感觉自己做了亏心事。才和婉清在一起七天，我不会就被抓奸了吧。拜托了，拜托了，快点让我结束吧。”陈子明知道自己做了亏心事，一直在嘴巴里碎碎念。
婉宁输液后，陈子明终于可以停下来。但是，他不能离开，按照规定，他只能在她输液结束之后才能离开。
婉宁也渐渐醒来了。
“谢谢你送我来医务室……”她的话语，断断续续。“你的名字叫什么？”
他没有立刻回答。
然后，此刻，婉清跑到了医务室。一声“陈子明”后，她趴在了他的背上。“去你们方正没有找到你，教官说你送了中暑的同学来医务室。可以呀你，倒学会以这种方式偷懒了。”
婉清看向婉宁的时候，并没有多大的答应，毕竟，婉宁再也不是从前的婉宁，她相比以前，长相也发生了很多的变化。她从小长的像李玲燕，可是现在，她却没有那么像了。她没有认出她，想必也是必然的结果吧。
“哈！你还是听聪明的嘛，居然找到我了。”陈子明笑着回应婉清。
“陈子明。你叫陈子明？”病床上的婉宁问。
“嗯嗯。”陈子明点了点头，看向婉宁的眼神，没有任何变化。
“他就是陈子明。高考结束之后看到过他的正脸，我再也没有这么近距离看见他了。进校后的他、宿舍楼下的他都与现在的他有好大的不一样。他就是陈子明呐。我们在一个方正那么长时间，我居然从来注意到他过……”婉宁想着，笑了。
“谢谢你送我来医务室，陈子明。我叫李婉宁，现在我们也算认识了。”
他，微微一笑。
“你说，你叫李婉宁？”婉清惊讶了。
“是的。”婉宁礼貌地笑了。
李婉宁，此刻在她眼前的人竟然是李婉宁，那个她好不容易忘记的、那个她不愿再记起的、那个带给她伤害的、那个抢走了她一切的李婉宁，现在出现在她的眼前。她原本，怎么看都不像自己的姐姐，可是因为李婉宁这个名字出现，她忍不住细细端详着她的额头、她的眉毛、她的眼睛、她的睫毛、她的鼻子、她的脸颊、她的嘴唇、她的下巴，哪里看，她都像她的姐姐。即使现在她躺在床上，她虚弱的样子，还是可以看得出她是精心打扮过一番的。这，不就是小时候李婉宁的样子吗；这，不就是现在李婉宁的样子吗；这，不就本该是李婉宁的样子吗？
“你们上辈子是好姐妹的吧，名字里都有一个‘婉’字。”李婉宁脱口而出的名字，陈子明这样理解了。
他瞥了婉宁，又看向婉清。
此刻的婉清，已经不能言语，她紧绷着自己的泪水。然后想笑，却依旧艰难地保持着冷静。“枕头是白色的，门是白色的，陈子明的眼白是白色的……白色的，还有什么是白色的……”此时，婉清只能通过数物体的颜色来使自己保持冷静。
“唐婉清，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陈子明将手要放在她的头上的时候，她一下子推开了。
“对不起，我要回宿舍休息一会儿。”
她跑开了。
“李婉宁，很高兴认识你。但是对不起，我得走了。”
他也追随她而去了。
“那谁……这个同学还没有输完点滴……你还不能走。”校医见他冲出去大喊了。校医看见陈子明大步奔跑向前，校医知道，那是一代人的青春，终是放弃了呼喊陈子明。
而李婉宁，躺在床上，默默地表示理解。
学校有规定，在中暑同学没有输液结束，陪同的同学是不能离开的。但是陈子明还是离开了，所有束缚他的规矩，都可能会被他打破。
想着最后一丝的规矩，婉宁悄悄落泪了。
陈子明追上了婉清。他拉住了她的手。
“唐婉清，你听好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在你身边。听到李婉宁的名字，你就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你怎么了？对不起，今天是我的错，我没有考虑你的感受，就送李婉宁来了医务室。在教官命令下，我只能服从。在学校条条框框的规矩下，我不想在遵守了，所以，我跑了出来。这一次，真的对不起。”
坐在主席台上，婉清说：“我和李婉宁以前认识。只是，我们相处的很不好。我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我。可能就是我们的名字中有一个相同的字。她不知道我曾经是钟婉清，如果她知道，她一定会更加不喜欢我的。”
“我陈子明发誓，我以后，一定距离她远远的。若有违背，我此生将不能和自己所爱和爱我的人一起。”陈子明的发誓，或许是为了当务之急，也或许是为了缓和婉清此刻的心情。陈子明的发誓，是他一直想要避免的事情，也是他对婉清的承诺，可是，对于未来，存在着那么多的未知，谁又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呢？即使陈子明与李婉宁不得不相遇相知相识相伴相随，即使他克制了所有与她的感情，可是，在冥冥之中的命中注定，不是他一个人所能决定的。不是吗？
“你现在可以距离她远，但是日后、以后、多年之后，你们的生命中有交集，你却不能违背天意。你又怎知一定会距离她远远的呢？”
那一年，她一个人被推进急诊手术的那一年，她什么都不害怕。她最害怕，所有人表面上对她理想的支持，却是背地里的唾骂；她最害怕，最爱的人三两句的言语，就能把她打的遍体鳞伤；她最害怕，有人口口声声说出的喜欢与爱，到最后成为了虚无缥缈的谎言。
婉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爱自己的，她已经不记得了。或许是一个人独自在手术台上之后，或许是一只耳朵失聪之后，或许是认识了金婻之后，或许是见到陈子明之后，或许是遇见唐奕之后……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爱自己的。她比所有人都爱自己，所以，她得到了唐笠榕像父亲一样的爱，她得了陈子明的爱，她得到了唐奕像哥哥又像知己一样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