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面对着梳妆台镜子,陈子明整理了自己的领结。当李婉宁挽着他的手臂,他们一起走进婚姻的殿堂时,他却面色凝重。他的脚步跟上的是直视前方的主席台,可是在眼球能够搜寻的范围内,他在宾客席中一直寻寻觅觅着有个她,可是,他终是没能找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毕竟,面对眼前的这个女人,他都不知道自己是爱、还是不爱,跟她走进婚姻的殿堂,又何尝不是一件似痛苦非痛苦的事?
两人相对而站。李婉宁脸上洋溢着幸福:眼前这个可是她费尽心计好不容易终于追求到手的人呐;陈子明微笑的嘴唇却在颤抖:一颗麻木的心,密密麻麻的情绪在此刻一阵阵涌上心头。
不知何时,唐婉清已经站在了婚礼殿堂的门外。她头发凌乱;她的头向一侧倾斜七度,装满她瞳孔的,是陈子明和李婉宁的迎宾婚纱照。
泪水,已经填满了她的眼眶。只是,她眼里的泪水迟迟不肯落下;那是她最后的倔强,亦是她最后的坚强。
陈子明,他还想要在宾客席中最后一次找寻她的身影,无论她来没来,他都不得不完成今天的婚礼。
唐婉清,一个陈子明爱了这么多年、爱到骨子里的人,哪能说放弃就放弃的女孩?可是,在他选择李婉宁的时候,不就意味着他放下了对过去的感情吗?若是真的相爱,为何要放手?唐婉清没有找到自己幸福,放手,怎会不是一种更好的选择呢?一个对爱情不忠的人,谈到爱,那也是曾经的过去。
在一瞬间,他看到了门外的她。刹那间,他们眼神对视的那一秒,唐婉清终于忍不住了,她的泪水,终于掉落了下来。有着相距甚远的距离,陈子明终是看不到唐婉清眼里的深情了。
婚礼司仪已经问完了该对陈子明的问题。司仪再三重复着:“陈子明先生,现在请为李婉宁女士带上誓言的戒指……”
陈子明的手完全没有想要回应的意思。
唐婉清能够清晰地听到司仪的问题,她猜出了他的心思,她不想让世界上的另一个女孩再被他辜负,她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于是转身就逃离了这里。
她的到来与离开,李婉宁用恶狠狠地眼神记在心里;她,恨死了她。可是,今天是她人生中最幸福的日子,她也要强颜欢笑着。
站在主席台上的陈子明,在看到她转身离开的那一刻,内心早已蠢蠢欲动,脚下如有千万颗钉子,他有要离开去追唐婉清的意思,他却被李婉宁拉住了小臂。她恳求他,“别走”。她的眼眶,开始泛泪。他挣脱了她的手,毫不犹豫地飞奔去追她,她站在原地不能接受来得太快的一切,她丢掉了捧花,提着婚纱的裙摆,也去追他。
他们的婚礼,就这样不了了之。
路上,陈子明先接到唐奕打来的电话。“婉清被她爸爸……”那两个字,唐奕没能说出口,他终是哽咽了。“我想,她现在最想见你的人一定是你……”
唐奕的话,陈子明听着满是愧疚,他像发了疯一样去到处寻找唐婉清。只是,他的脑海中一直重复着唐奕的话——
婉清她其实很爱你,是因为我,对她的爱太自私了。我病的很严重,我不知道自己哪天就会离开,所以自私的我拜托她、请求她陪我走完人生最后一程路。我对她的爱不是纯粹的,但她却自始至终当我是哥哥。我的付出,只是一直要求一个回报而已;得到回报了,却依旧不满足。陈子明,我只想告诉你,她是爱你的;既是我不告诉你,用你爱了她那么多年的心,想一想也应该要知道,她对你的爱。
同时,唐奕知道唐婉清消失在陈子明的婚礼上,他也带着自己病重的身体去寻找她。
刚刚挂断唐奕的电话,陈子明又接到了李玲燕的电话,对面传来颤抖的声音:“子明,婉宁跑出去追你……出了车祸……看在她那么爱你的分上,阿姨求你,回来看她最后一眼好不好?我真的害怕我的女儿,挺不过最后这一程……”即使李玲燕流着泪讲完了电话,但是对李婉宁,陈子明在这一刻终于没再动容。李婉宁还有她的母亲,唐婉清似乎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他挂断了电话,随之而去的,是继续找寻唐婉清。
唐婉清站在黄浦江大桥边上,她带着绝望且沉重的心,跨过了围栏。
似乎在一瞬间,陈子明随着唐婉清的脚步也来到了黄浦江大桥;不约而同的是,其他人纷纷也感到了这里。
“婉清,请你不要做傻事。无论多大困难,只要我们在一起,就一定可以挺过去的。相信爸爸,好吗?”唐笠榕看不到她所在的方向,只能顺着他们的搀扶伸出手想要去感受唐婉清所在的方向。
“婉清,把手给哥哥吧……”唐奕说。这是这么久以来,是唐奕唯一承认他是她的哥哥。他每讲出的一个字,使得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用力。他苍白的脸,他发紫的唇,不能支撑他再多说一个字。
“婉清,有我在,你不会撑不下去的,对不对?……”陈子明眼里的深情盖过了所有的划过的风声,可是迟来的深情比草还浅。对于唐婉清来说,似乎已经完全没有意义了。
“对不起。”唐婉清说的三个字盖过了她对曾经想要表达的一切。
看着所有人的不舍,唐婉清还是回头双眼无神地看向了广阔的江面,她终是向前迈了一步,冥冥之中,她说出了藏在心里已久却不曾对陈子明说出的那六个字——
黄浦江水浸没了唐婉清,她的这一生,好像到此结束,亦好像从头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