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09
云雀闻声惊了下,眼睫轻颤,那日发生的事情像长了翅膀似的悉数回到脑海,苍白的小脸顿时红扑扑的,像涂了一层胭脂。
她抿抿唇,垂下眼睫,“是我。”
说完才意识到,这还隔着一道门,她声音小,他定是听不到。
可片刻后,屋内再次传来声音,“问你寻谁?”
夜宿在外已经笑得花枝乱颤,颇有一种局外人看热闹的感觉,并且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屋内,做口型道:“进去吧。”
云雀手握帷帽,足下轻点,步步留心。
站在门口时,深深吐出一口气,素手推开陈旧的木门。
光亮落入房间,有片刻的温暖。
她转身关上门,门上有倒刺,竟不小心刺入指中,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云雀掐着小拇指,在光照下能清晰地看到小拇指上的倒刺。
不算短。
她蹙起了眉头,却又很快松展,如今不是疼的时候。
不过隔了几日,再踏入这间房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近日云雀总会产生这种感慨,大抵是从前的生活过得太平顺,太一成不变,所以这几日层出不穷的事情让她觉得日日难熬。
她轻抿下唇,往床前走,动作很慢。
而床上的人早已等得不耐烦。
他冷冷出声:“谁?”
云雀疾走几步到他床前,目光落在他脸上。
那日心里紧张,看得并不真切,如今再看,发现他比想象之中更好看。
英气的剑眉,恰到好处的鼻,轻薄又殷红的唇,自带血色。
分明是应当英气的长相,却总觉得有几分妖艳。
云雀一时看呆了。
直到他忽地睁开眼,瞳仁黑漆漆的,带着凛冽肃杀之气,直接抹杀掉了那几分妖艳,也让云雀立刻垂下眼睫。
她暗恨自己对他容貌出神,竟将正事给忘了。
“王爷。”云雀躬了躬身,声音很轻,带着久病后的哑,毕恭毕敬。
赵时韫扫了她一眼后收回目光,突兀地说:“好看?”
云雀:“……”
刚刚那样直白地盯着他看很没礼貌,如今被他用话挑明,云雀心头一跳,头垂得更低,“没……”
话出口一半却还是转了弯,决定说实话,“你确实长得好看。”
赵时韫:“……”
赵时韫轻阖上眼,嗤道:“虚伪。”
他可不信这话,她看见他分明整个人都在抖,像只濒死的鸟儿。
若是真觉得他好看,又怎会如此?
所以她虚伪极了。
可赵时韫此刻无聊,逗弄一下这个虚伪的人也好,消遣而已。
“没有。”云雀道:“我是真心的,你长得很好看。”
“有多好看?”赵时韫轻飘飘地问。
云雀咬唇,她不知该如何形容,正苦思冥想时,赵时韫又问:“比你还好看?”
云雀一直吹着的眼睫轻扬,落在他脸上,片刻后闷闷道:“应当……可能……或许还是我更好看些吧。”
毕竟她是坊里姐妹自幼夸到大的。
坊里姐妹说,活了这么多年都没见过比她更好看的,说国色天香也不为过。
所以,她觉得自己在美貌上应当略胜一筹。
她说完以后便战战兢兢,后知后觉自己说错话了,可未料床上传来一声轻笑,带着几分轻蔑,“嗯?”
“那就你好看些。”云雀立刻改口。
赵时韫又是一声轻笑,“嗯?”
云雀:“……”
她垂头丧气,“你要我如何说?”
“照实说。”赵时韫说。
云雀抿唇,轻咳一声,略无底气,“还是我好看些。”
房内一阵沉默。
云雀讪讪地摸摸鼻尖,“要不还是我们不相上下吧?”
说完后小心翼翼地看他,发现他的嘴角上扬,她的心稍安定了些,又重唤:“王爷。”
“谁?”赵时韫问。
云雀眨巴眼睛:“你呀。”
“我是谁?”赵时韫又问。
云雀:“……”
她觉得赵时韫有问题,怎么会揪着这一件事问来问去,她蹙眉,“你是王爷?”
“已经被废了。”赵时韫轻飘飘地说。
云雀暗自懊恼,把这事儿给忘了。
她正欲重找称呼,却绞尽脑汁想不到合适的。
片刻后,赵时韫换了话题,“何事?”
云雀深呼出一口气,轻轻抿唇,“您……您……的伤好些了么?”
“就这?”
云雀:“……”
必然不是。
可让云雀直接上来问,你这里有十香散吗?给我一些,那定然也是说不出口的。
她又不是赵时韫的谁。
她来这里是求人的,赵时韫给是情分,不给是本分,她没有任何置噱的余地。
所以她采用了迂回战术,先上来寒暄几句。
“出去吧。”赵时韫阖上眼,略疲倦地说:“乏了。”
云雀往前走了半步,先从袖中拿出还余八颗回血丹的檀木盒子放置在他床头,“我来还这个。”
赵时韫没吭声,呼吸均匀,似睡着了。
“谢谢。”云雀声音细若蚊虫,略显别扭。
“哦。”赵时韫忽地侧躺,朝她背过身,宽大的衣袖滑落,露出了和手指极不相称的素白色,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我烦了,快滚的气势。
就这样被冷落了许久,云雀终于忍不住道:“您……您这里有十香散吗?我想和您买一些。”
赵时韫清冷的声音在房内响起,拒绝得干脆,“不卖。”
“好吧。”云雀丧气,转身离开,却在走了两步后反应过来。
不卖等于有。
若是没有,他定不会说不卖。
云雀的眼睛顿时亮了,她立刻回头,“那您便是有了?”
赵时韫没说话。
她又凑近了些,“那您怎么样才能给我?我想拿来救人。”
“要十香散的都是想救人的。”赵时韫说。
“是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云雀想到芸娘,心里难过,“那日因为我,她被三皇子的下人……”
话还没说完,忽听得外头夜宿大喊:“沈大人,我们家爷正在休息,您不能进去。”
云雀顿时慌张,她看向赵时韫,而赵时韫仍保持着侧躺的姿势,头都没回。
外头响起了打斗声,片刻后,打斗声歇,夜宿声音更大:“沈渭南!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说了我家爷在休息……”
脚步声愈近。
云雀甚至听到了手落在门上的声音,来不及细想,她直接爬上了赵时韫的床。
这事儿她做得轻车熟路,待躺在那里,用被子把自己盖上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这么熟?
不过门已经被打开,有人走进来,声音清朗却带着怒火,“赵时韫,我妹妹是不会嫁给你的。”
赵时韫整日躺在床上,头发没挽,墨发垂下来,遮住了他几分病态。
云雀虽窝在被子里,可因为他侧躺着,被子并不是严丝合缝地挡住她,而是透过缝隙能清楚地看到他的脸。
他原本闭着眼,但似是察觉到了她的注视,忽地睁开眼,尔后眼里满是戏谑。
云雀偷看被逮了个正着,闹了个大红脸,又很快低下头,可此刻低下头,脑袋正好埋在他胸口,而他的另一只手落下来,正好垂在她腰上。
似是无意,他的手指抚过她的腰。
云雀抬头瞪他,可他眸中笑意更甚,手指往她腰上继续探,云雀紧张地握住了他的手。
那双手很大,比她的手大两倍,而且很糙。
云雀只能抓住,而那修长的手指却开始沿着云雀的指缝游走。
沈渭南的声音再次响起,“赵时韫,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怎么配娶明珠?!”
赵时韫低着头看云雀惊慌失措的眼神,手指不断划过她的指间肌肤,忽地抓起来,轻轻在唇边啄了下。
云雀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房间里还有其他人在呢!
她想有缩回手,奈何比不过赵时韫的力气,一时委屈,眸里蓄了水雾。
赵时韫轻笑。
“你笑什么?!”沈渭南斥道:“当年你母亲同我母亲不过年少,定的亲不算数,我决不允许明珠嫁给你这样的残废。”
“我只是笑……”赵时韫的话忽然被云雀挡住,她的手轻轻捂在他嘴巴上,朝他摇摇头,眸里带着几分哀求。
别说出她在。
云雀不想让沈渭南看到她。
孰料赵时韫忽地张开嘴,轻轻在她中指上吮吸了下。
云雀整个身体都绷紧,脊背传来酥酥麻麻的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