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02
云雀嗜甜,平日里最爱买的也是饴糖。
尤其百花坊里来了新妹妹,因着不听话被花娘喊人打得皮开肉绽,她总偷悄悄去刑房里给那些妹妹塞颗饴糖。
若是被花娘发现了,她便笑笑,露出两个梨涡,“都是可怜的小妹妹,给她们甜一甜便晓得百花坊的好了。”
花娘戳她的脑袋,“来这儿的谁不可怜。”
却也只是嗤她一句,从不伤她分毫。
和百花坊的其他姑娘们比起来,云雀算命最好的那个。
据将她卖到百花坊的娘说,当年她们是在村里的田埂边捡到她的,彼时她被裹在红色棉被里,小小一只,她们存了给儿子养童养媳的心思把她捡回来,一直养到五岁。
可她五岁那年,一场蝗灾导致家里颗粒无收,朝廷的赈灾粮饷发不出来,米粮涨到了天价,饿殍遍地。
遇上她哥哥生病,她娘就带着她到嘉陵,把她卖进了百花坊。
来嘉陵的路上,她这才知道,原来她是捡来的。
到百花坊以后,她不闹腾,也不想着逃跑,因得了芸娘的青眼,便一直跟在芸娘身边做丫头。说是丫头,但芸娘把她当妹妹养,给她扎好看的发髻,穿漂亮的衣裳,教她读书认字,琴棋书画。
芸娘是正儿八经的官家小姐,一朝家道中落,进了这风尘之地,是以将她教得极好,到后来她相貌初露端倪,芸娘怕她被那些客人占了便宜,就给她另外辟了地方。
和她同龄的姑娘在接客前都被调/教过,唯独云雀在芸娘的庇护下,什么都没学。
花娘也说,像她这样的姿色,鹅蛋脸,剪水瞳,杨柳腰,什么都不做也能把客人勾得魂都没了。
芸娘。
云雀好想芸娘。
两行清泪顺着脸颊落下,那么好的芸娘,却因为她被折辱得没个人样。
云雀心道:芸娘,你慢慢走,云雀很快便来陪你走这黄泉路。
她们约好了,下辈子要做姐妹的。
来世投胎到普通人家,无须受这折辱。
逐渐地,云雀失去了意识。
“咚!”
一声重响,云雀感觉浑身的骨头都碎裂开了,脑袋不知磕在了哪里,钝痛。
痛?
她竟然没死?
“人我们是送来了,要不要用随你们。”有人说:“若是你们爷因合欢散毒发暴毙,明日我们便送棺木来。”
“滚滚滚,谁要用你们送过来的脏女人。”
“爱用不用。”
话音刚落,人便飞速消失在了院子里。
夜宿站在那儿吹了吹莫须有的胡子,“这三皇子欺人太甚,明明是爷替他背了锅,命都差点没了,他不感恩戴德就算了,还三番五次来挑衅。”
“狗东西。”夜宿低头看了眼他们送过来的女人,立刻喊:“夜阑!”
夜阑的声音隔着门传来,“什么事?”
“快出来看一眼。”夜宿皱眉,“我怎么感觉她眼熟啊。”
夜阑收了内力,将昏睡的赵时韫放在床上,给他盖上被子,这才蹑手蹑脚的出来。
他额头上汗津津的,外边雨势渐大,关门时还有秋风吹进房间,他生怕扰着赵时韫,让他体内刚压制下去的毒再次复发,于是关了门低声呵斥,“小声点。”
夜宿瞟了眼安静下来的房间:“爷好了?”
“只是暂时压制下去。”夜阑刚输送了不少内力,身子虚地咳了一声,复又平静地问:“什么事?”
“赵明轩让人送过来个女人。”夜宿提到赵明轩就恨得牙痒痒,“他肯定知道爷毒发了,所以就送了女人来。”
“这院子偏,但有不少人看着。”夜阑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你又不是第一日跟着爷。”
“可赵明轩欺人太甚。”夜宿恨得咬牙切齿。
夜阑斜睨他一眼,暗含警告道:“祸从口出。”
“爷现在都成这样了,我还怕他们?”夜宿气道:“有本事杀了我啊。”
“正是爷成了现在这样,你才不能死。”夜阑暗自调息,忽地一口气没调过来,咳嗽几声便吐出一口血。
夜宿紧张地拍他的背,夜阑却道:“内忧外患,爷身边无人可用,你……”
“知道了知道了。”夜宿不耐烦地说:“我死不了。你先来看看,这女人你认不认识?”
夜阑闻言蹲下身子,看向地上的女人。
她被裹了件宽大的黑袍,头发散乱,面色潮红,唇珠鲜艳欲滴,两道细眉微蹙,嘴里还不断嘤咛轻哼着。
即便被大雨淋得狼狈,夜阑还是一眼认了出来,“是百花坊的姑娘,云雀。”
“哦,是她啊,之前她的猫跑进了咱们院子里,她来寻过对不对?”夜宿一拍脑袋,“她长这么漂亮,我竟能连这都忘了。”
“你说,她是三皇子送过来的?”夜阑问。
夜宿点头。
夜阑正思索着,房内忽然响起了瓷器碎裂的声音。
他飞速推开门,只见地上满是瓷碗的碎片。
刚刚被压制下毒性的赵时韫已经迎来了毒性复发,再加上合欢散的效用,他上身的肌肤已然红透,像只煮熟的螃蟹,而他脸上却泛着不正常的白,
体内多种毒素缠绕游走,他极尽克制地运用内力想往下压,但收效甚微,他哑着声音喊,“倒盆冷水来。”
“爷,不可。”夜阑道:“若是泡了冷水,您体内筋脉……”
会全断的。
“我说话不管用?”赵时韫声音冷冰冰地,像是数九寒天的冰。
夜阑的话被悉数堵回去,但他也不动,抱拳作揖立于房间内。
而夜宿却匆忙忙赶进来,嬉皮笑脸道:“爷,别动怒。”
他说着便越过满地碎片朝床走来,而赵时韫正闭眼敛息压制体内毒性。
可这毒遇上了合欢散……
赵时韫再次强压下去身体和心底涌上来的欲望。
“备冷水。”他吩咐道。
夜宿应了声:“哎。”
随后他将抗在肩上的姑娘直接扔在床上,怕被赵时韫打,飞快地拉着夜阑跑出去,关上门以后还喊:“爷,这是百花坊的姑娘,干净的,您若是压不下去便释放出来,不碍事。”
赵时韫:“……”
“您这年纪找个女人,也不犯法。”夜宿继续说。
赵时韫随手抓了个暗器射出来,直冲夜宿面门,幸好夜阑手快,拉着他躲开。
“反正冷水是不会给您备的。”夜宿梗着脖子,“您的身子若是用冷水冰了,筋脉全断,往后连武功也没有,您可真成废人了。”
又是一枚暗器。
夜宿闭嘴。
“夜阑。”赵时韫喊平日里稳重的夜阑,却不料夜阑站在门口也道:“爷,这次您就听他的吧。”
夜阑和夜宿两兄弟飞到屋顶。
而床上的云雀终于睁开了眼睛。
她大概听明白了。
三皇子命人把她送到了梧桐巷,这里是赵时韫住的那处废弃宅院。
外边那两人她也曾见过,那天她一直养着的猫跑了,莽撞冲进了这里,她带着丫鬟秋月来这里寻过,为表示感谢,她还送了些桂玉斋的糕点过来。
那是兄弟两人,一个稳重一个跳脱。
那时她还感慨,一朝君子一朝臣,昔日风光无限的定南王竟落魄如斯。
云雀一夜被摔了三次,如今浑身都提不起力气,身体莫名燥热,从小腹处传来的异样都在提醒她,三皇子给她喂的那一碗不是送她去黄泉路的毒药,而是……春药。
她在百花坊待了这么多年,耳濡目染也知道些东西。
如今她的身下正抵着硬邦邦的东西,带着灼热温度,体内药效使得她不自觉蹭了两下,随后又觉得羞愧。
“滚下去。”赵时韫适时开口,语气凌厉。
云雀一慌,软娇娇的身子团着滚进了床里边,她咬了咬下唇,顿时有血腥味蔓延进嘴里,她的意识也稍清醒了些,一滴热泪掉在胳膊上。
她立刻把自己蜷缩起来,缩进了床最边缘的角落。
“我知道的。”云雀哽着声音说。
她的脑袋抵在膝盖上,身上裹着的那件黑袍已然掉落在地,外衫被那帮小厮撕去,如今她身上就一件襦裙,肩膀露在外边,因着皮肤娇嫩,刚刚被推搡在地上擦破了皮,如今还泛着红。
外间落雨,这房内冷得慌。
可云雀中了药,体内燥热,竟也察不出寒意。
若放在平日,她早已可怜巴巴地唤着秋月帮她拿汤婆子。
如今出了百花坊,流落至此,哪里有什么汤婆子,等待她的只有无穷无尽的痛苦罢了。
身体的燥热再次袭来,她紧紧地咬着下唇,热泪掉在膝盖上。
她好想回百花坊。
嘴里的血锈味愈发重,她柔若无骨的小脚不自觉往前蹭,轻轻地蹭进了赵时韫被子里。
此刻她也忘了,花娘曾说过从前春夜楼里的姑娘在查抄之后都被抬进了安平王府,竖着进去横着出来,身上没一块好肉,都被赵时韫拿来练了邪功,所以他武功日益增进,能打败南蛮,成为大胤的战神。
“想死?”赵时韫冷冰冰的声音倏地响起。
云雀的脚趾缩了缩,她抱着膝盖的手臂发紧,冰凉的脚又讪讪缩回去。
她忽地记起来,坊间传言,赵时韫食人肉,饮人血,把罪犯的皮扒下来做人皮灯笼,花朝节上挂在夜市猜字谜。
身体传来的燥热很快让云雀将这些抛之脑后,她的下唇已经快咬掉了,唇上传来的刺痛已然不足以让她对抗这世上最厉害的媚药,她的双腿交叠,不断蹭来蹭去,羞愧让她不敢发出声音来,可还是断断续续地传出呜咽声。
她握着拳头,指甲嵌入肉里,但这些刺痛也只能让她清醒一瞬。
而躺在床上的赵时韫更不好受,体内多种毒素牵制,夜阑用内力帮他压下去一些,可合欢散不断牵引着这些毒。
合欢散不解,体内毒素便一直压不下去。
十五月圆夜,他怕是真熬不过去。
若是房间内只他一人,他不断用内力压,再让夜宿来助他一臂之力,怕是还有一线生机,可现在他床上蜷缩着一个女人。
她的呼吸都落进他耳朵里,身上还不断传来奶香味,勾着他的心弦,主要是勾着他这被下了合欢散的身体。
他鼻息间都是她身上的味道,他再一次运用内力,可毒素流窜,他一口热血从口中吐出来,随后又开始咳嗽。
被子滑下来,不着一缕的上身露在空中,忽然,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拍在他背上,带着几分媚意的软绵绵的声音问:“你还好吗?”
赵时韫甚至来不及想,所有理智在一瞬间被摧毁,他伸手把人直接拽到了身下。
屋内烛火摇曳,他借着光看向她的脸。
她的手甚至攀在他肩膀上,唇上全是牙印,一副委屈神色。
赵时韫又冷静下来,他躺回到床上,闭上眼暗自调息。
“你……”云雀咬咬牙,又靠近他,“我……”
话磕磕绊绊说不完,但赵时韫忽然转过身,大手掐住她的脖子,力道重到要把她脖颈折了一样,他双眸猩红,右眼底的泪痣添了几分邪魅之色,“谁派你来的?”
云雀快要呼吸不上来,感觉整个人都浮在空中,一滴泪掉在他手背上。
灼热的温度让赵时韫找回几分理智。
他又背过身,盖紧了被子,声音冰冷,“快滚。”
趁着他还有几分理智的时候,快滚。
不然……
云雀望着他略有些弯了的背脊,不知怎地,眼前闪过了多年前他骑在马上的绰绰风姿。
她掐了掐掌心,意识已然开始涣散,决定不与身体本能作对。
云雀吸了吸鼻子,掀开他被子钻进去。
她脱掉了襦裙,肚兜蹭在他的背脊上,灼热的身躯与灼热相抵。
云雀颤着声音道,“我也中药了。”
她柔若无骨的小腿蹭在赵时韫残了的大腿上,柔软贴在他坚硬的后背。
赵时韫忽地翻身而起,“这是你选的。”
随后他俯下身,像个嗜血的修罗一般,伸出舌头不疾不徐地,舔掉了她唇上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