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风雨飘摇的吕家
吕家在朝廷中已经算是比较大的世家大族了，有如此的成就，一是吕本本人便是德高望重的大儒，为人处事圆滑，做官清正廉洁并没有触犯律法。
这只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是他还有两个巨大的靠山。
其中一个靠山便是他的女儿，吕汐嫁给了太子殿下为侧妃，凭借着这个姻亲关系，吕本直接一跃成为了皇亲国戚，只要不是犯了重罪，一般都会没事。
另一个靠山来源于他的儿子的妻子，吕雇的妻子郑氏是荥阳侯郑遇春的女儿，这代表着吕家也有勋贵集团的支持。
洪武年间的朝堂之上，文官集团，勋贵集团，还有老朱家是最大的三股势力。
吕家凭借着姻亲关系可以稳固住其中的两方势力，再加上吕本本身便有着一定的威望，因此他才可以保持着中立的态度。独立于文官和武官集团之外。
要知道，中立的人可从来不是弱小，而是有权利不占任何一方的队伍，朝堂之上站队尤为重要，你要是不表明自己的态度，处于中立地位，文官和武官说不定都会对付你。
但是吕家凭借着太子和荥阳侯的势力却稳坐钓鱼台，说实话，吕家的投资十分成功，他们投资的便是大明权力最大，地位最稳固的太子爷朱标。
可惜了，如今的情形却急转直下，因为有更多的势力要对付他。
首先是勋贵集团的首领和文官集团，首领之间的联合，李善长和胡惟庸凭借着司法贪污了不少钱财。
原本这是一个日进斗金的买卖，虽然风险很高，但几乎没人在意，没想到朱林将这件事情挑破，将原有的肮脏暴露在了日光之下，这让朱元璋不得不重视。
因此，便在朱林刻意的诱导之下，派出吕本来调查这件事。
朱林为了对付吕家，故意将吕本推到了百官的前面，让他当靶子，查三法司可是个烫手的山芋，这里面牵扯了太多人的利益，勋贵和文官没有几个人能够脱的了身。
为了保证自己的身家性命，文官和勋贵肯定会千方百计的阻止案件的调查，这种情况，只要将想要调查的人解决，案件便不了了之。
汉王殿下的身份极其尊贵，没有人敢谋害皇家的人，此杀掉吕本就是最好的解决方式，这样就可以让案件难以调查。
但是吕本也不是等闲之辈，他的身后有着太子，还有荥阳侯两股庞大的势力。
李善长找到了吕家的突破口吕雇和他养在外面的女人，利用诬陷和挑拨离间的手法暗害吕本。
当然了，即便如此，李善长也只有五成的把握，因为诬陷一个人贪污，那就要看调查机构能否查清这个人是否贪污了银子。
这个调查机构掌握在汉王朱林的手中，可惜朱林人在松江府。
三日之后朝会，好戏开场。
“臣都御史有本奏，臣要揭发吕本贪污腐败，党同伐异的罪过。”都御史站出来说。
“皇上，这是污蔑，绝对没有贪污过任何银两，更何况结党营私之事。”原本打算今天早朝汇报这些日子的审问结果，没有想到有人跳出来率先污蔑他贪污腐败。
“嗯，你说的事情可有证据。”朱元璋眼神古井无波看不出丝毫的变化，随后冷冷的开口反问。
朱元璋怀疑，吕本可能查出了要紧的线索，那些贪污的官员要坐不住了，因此跳出来反击。
“臣身为御史，自当秉公表奏，臣自然是有证据的。”
“都御史，真的是空口白牙的污人清白，老臣愿意让税部的官员进行搜查，些年家中的财产还有明细，全部清清白白，绝对没有半分的造假。”吕本身正不怕影子斜。
“在这大殿之上，臣自然无法展示所谓的证据，但是臣有证据的线索可以请税部和户部的人去查。”都御史也丝毫不惧。
“我倒要看看你能否无中生有。”
“好嘛，你便把证据的线索交出来，我即刻就派税部和户部的官员一同去调查。”
都御史随即呈上了自己的奏章，朱元璋看过之后便将奏章交给了贴身太监，贴身太监便去殿外传旨命令，税部衙门和户部衙门派人前往梧桐巷。
“此事真假犹未可知。在证据落实的过程中，都御史能不能说一下是如何找到这些线索的？”朱元璋问。
朱元璋不会相信任何人，自从洪武元年出现了杨宪的事情之后，他对文官的信任程度简直降到了冰点，因为自己悲惨的童年经历，他并不相信文官如今更是如此。
在大明当文官那半辈子，可谓是如履薄冰，为什么说是半辈子如履薄冰？
因为在洪武年间，很少有人能活一辈子，大部分都在洪武四大案中被株连了，洪武一年能出一百三十多个进士，但短短五年，这一百多个进士全部完蛋，不是被杀就是流放。
“那臣也就说一下臣的线索。”
“下官先是收到了匿名举报，有人告知下官说，三法司的官员有不少贪污，而大理寺卿吕大人也没能幸免。”
“下官原本并不相信，但是根据线索来到了梧桐巷，多方打听之后才得知，这里面住着一个青楼女子，儿女大人的儿子吕雇时常到访。”
“按道理来说，官员在外面养几个外室，虽然有伤风化，但是朝廷并不是严厉禁止，没必要如此的严查。”胡惟庸阴阳怪气的说。
“原本下官以为这只不过是一些人污蔑吕大人，但经过深入的观察，发现了一个猫腻，从此便佐证了受贿的事实。”
“吕雇经常送一些名贵的香水脂粉给这个外室，是送来的东西，第二天便会由另一名女子买走，甚至连盒子都没有变过。”
“因为那香气息极其的细腻绵长，这是汉王手下大明商铺所生产出来的特制香水。”
“我想尽办法从那个女子的手中买来了这种香水，居然花费了十倍的价格，一瓶香水居然要一百两银子。”
“这很奇怪，为什么会以十倍的价格加价购买别人用过的香水？这难道不可疑吗？只要细加盘查，一定能弄清楚这些银子的流向。”
“那女子所在何处？”朱标询问。
“买香水女子说自己住在摘星楼，因为下官虽然是都御史，但并没有捉拿犯人的权利，只能将此事上奏给陛下望陛下裁定。”
“污蔑，这绝对是污蔑这些属于个人的私人买卖，与臣绝无关系。”吕本此刻再愚钝，也察觉了背后的人，想要通过他的家人来牵连他，虽然他是铜墙铁壁，但是他的家人却有破绽。”
“大理寺卿不必着急，等到税部和户部的官员调查出来就行了，到底有多少的银子流通，那名女子找到之后，也能证明其幕后之人对质之下，必然能还你一个清白。”朱元璋缓缓的说。
朝会结束之后，税部和户部的官员便带来了线索。
户部王检和税部朱武亲自审问，这是朱元璋亲自下的命令，因为他不再相信三法司内部的人，他一个都不相信。
原本朱元璋信任吕本，但是吕本如今也有了贪污受贿的嫌疑，只能避嫌，让户部和税部的官员调查。
梧桐巷确实有一个女子，她的身份成迷，却过着极其奢靡的日子，而且根据她承认确实是吕雇的情人。
但是由于原配郑氏的关系，吕雇并不敢让她进门。
根据供词，有一个摘星楼的黎黎姑娘确实想要买她手中的极品香水，而且不论有多少，她都愿意以十倍的价格收购。
因为她说自己是青楼女子，而汉王最看不起这些人，因此这些香水并不会卖给青楼女子。
“姑娘，建议你说实话，这些大刑一一用在你的身上，可能你连一个全尸都留不下。”王检语气之中满是危险。
“奴家说的句句属实啊。”
“你到底是什么身份？我并不知道，但是你应该不是青楼女子，要么你是其余贱籍女子，要么你就是底层的平民。”
“你说那个黎黎姑娘，花十倍的高价买你的香水，她说青楼女子并不让用这种东西，这明显就是谎言。”
“首先，我们已经调查了整个摘星楼，并没有你说的这个人，其次，汉王殿下的香水谱最先便开在了秦淮河两岸，就是给青楼女子用的，你现在说这话显然就是假的。”
“再不从实招来，这些鞭子可就要抽在你的身上了。”
外室姓王名柔，这个王柔是真的冤枉呀，原本她只是，做人家的外室并不敢张扬，日子虽然过的也算不错，但远远到不了奢靡的情况。
她也想像其她的女子一样，穿金戴银，风光光光的见人，但是自己的男人除了带给她一些女子的香水脂粉和绸缎以外再无其它。
为什么没有金银首饰？第一是吕家确实没钱，第二是这些香水脂粉和绸缎都是朱林送到东宫的，从东宫的又流到了吕家，要不然这个外室过的更加清贫。
朱林暂时不做首饰和玉石买卖。所以没有给东宫送，吕雇自然也没有。
“那好，我问你？那个女子是什么时候开始高价购买你的香水的。”
“就是最近这一个月，不准确来说是前半个月，这个女子是最近出现的，出手十分的阔绰，一次便有上千两银子，他总共花了超过五千两银子在我这里购买香水。”
“是不是你用过的？她也买。”
“对。”
“那你有没有留下账本一类的东西，明确记载了这些银钱的来往，或者有没有买卖的契约书。”
“未曾定契。”
王检和朱武相视一笑。
一般情况之下，大宗的买卖交易双方必须要有单据，一是方便记账。二是要明确交易的类型，方便留作凭证。
如果你没有买卖凭证，那可就要遭殃了，因为就证明不了性质。
五千两银子到底是自愿买卖还是被动赠予？亦或者是贪污勒索就分不清了。
“好，这没你的事了。”
奉天殿，朱标拿着户部和税部上交的供词脸色变得阴沉，朱标不敢相信他的老丈人吕本会纵容自己的儿子贪污。
“不慌，我觉得事有蹊跷，不能如此轻松的下定论，因为购买物品的女子不能找到，既然王柔那里不能证明他是否是清白的，那就从那个诗中的女子那里下手，只要找到这个女子，我们便能对峙，看看女子背后的人是谁，也能证明吕家是否清白。”
“好，你去找吧，但是时间不多，让户部和税部的人接手吕本的主审位置，严加查办，不要放过一个贪官污吏，至于吕本，打入大牢之中，听候发落。”
“启禀皇上，山东督察御史奏报，秦王殿下办事不利，使得大量的土地被地主侵占，并且收受贿赂。”看见颤颤巍巍的将一份奏章放到了朱元璋的龙案之上。
朱元璋听到这个消息，先是浑身一震，随后打开奏折一看，上面果然写着，洪武五年秦王殿下将原本要发放给百姓的五千亩土地高价卖给了地主富商。
据说是督察御史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调查出了这件事情，而且不知道消息如何走漏，很多地主开始抵抗朝廷摊丁入亩的政策。
“老二真的是个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怎么能把土地卖给地主富商，而且他居然敢骗我，说是和汉王一起把一万多亩土地卖给了百姓。”
“父皇，这只是一时的奏报，而且我相信老二的为人，他不会和地主富商勾结，祸害百姓，我们应该及时的派人去查明。”
“说不定就是地主不想摊丁入亩，而故意使坏，我们应该让当地的卫所官兵维护秩序，心好言相劝，如果那些地主富商冥顽不灵，便武力镇压，必须要把摊丁入亩的政策推行下去，这是朝廷的态度，绝对不能忍让。”
“老二的事情不能不查，我们从朝廷派人，让…让吏部的人前去调查…”朱标一时间语塞。
按道理来说，如果是御史奏表，那就要告知督察院，由督察院再派人下去核实。
结果，督察院以及三法司全部人人自危，遇到这种需要下地方调查的事，居然一时间找不出人选。
朱元璋原本因为吕本的事情心中窝火，没有想到，又收到了秦王办事不利，甚至还卷入了和富商勾结坑害百姓的事情，当即就大发雷霆。
“现在朝廷内外人手不足了，老二的事先放一放，将这件事情按下，让他好好的推行摊丁入亩的事情。”朱元璋知道如果现在调查秦王，如果更换新人，过去推行摊丁入魔，恐怕更是难上加难。
朱元璋心情低落，总觉得这几天事事不顺心，先是知道了三法司贪赃枉法勾结在一起的事情。
然后老四朱棣私自出宫不知所踪，老五朱林前去追击杳无音信，老二又被卷入土地买卖风波。
甚至是三法司贪污案主审吕本都出事了，关键是吕本居然真的有贪污的嫌疑。
原本清明的朝堂上却铺满了一层浓雾，人心隐匿于其中，朱元璋自己甚至都没有办法一时看清其中的门道。
朱标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东宫之中，只是简单的应付了几口饭菜，然后入睡。
吕氏得到太子回宫的消息，急忙的前去太子妃的殿中，希望可以见太子殿下一面，但是被告知太子殿下因为劳累已经休息没有办法他只能失落的回自己的院落。
“娘娘，如何是好？太子殿下并不愿意见我们，难道真的是大老爷的事情？牵连的过大吗？”侍女问。
“住口，我的父亲他清正廉洁，刚正不阿，绝对是有人诬陷于他，明天我们大清早起来，跪在太子妃寝殿的门口一定要见到太子殿下。
一天之中，原本如日中天圣眷正浓的吕家便风雨飘摇岌岌可危，吕本和吕雇入狱，其余的旁氏更是人心惶惶。
第二日清早。吕氏便一身素衣跪倒在太子妃寝宫希望可以求见太子。
但是由于时间过早，太子并没有睡醒，因此吕氏又足足跪了一个时辰，才被朱标召见。
“妾见过太子殿下，希望太子殿下为妾的父亲申冤，你一定要相信他，妾的父亲是清正廉洁之人绝对没有受贿而且这一定是有定奸人诬陷。”
“汐儿，何苦这么糟践自己的身体？如今，吕家的情形十分的危急，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如今，所有的证据都对你父亲不利，唯独少了一个关键的证人。”
“本来我是要着重找这个人的，但是摊丁入亩的政策又出现了危机，如今实在是分身乏术啊，你请耐心等待，等我解决了手中之事之后，马上帮你父亲申冤。”
“太子殿下，这明显就是有人诬陷我，怀疑就是那些三法司的人，如果有人在刑部大牢中加害父亲，岂不是万万不妙。”
“太子，是一个人找不到了吗？”太子妃端来早饭询问。
“不错，有人通过高价买吕雇手中的香水行贿，买卖香水或许只是一个由头，重点是要将银子送到那个外室的手中。”
“按道理来说，只要找到交易的两个人，便可真相大白，但是和王柔交易的那个人却不知所踪了。不能证明吕本无罪，如果一直找不到那个交易人，极有可能便是一直关着吕本。”
“找人，不是汉王的强项吗？他不是只用了两个时辰就找到了三弟的踪迹，然后追出去了吗？”
“这就说明他的眼线在应天府中有不少，如果让他的眼线帮忙找人，说不定可以找到那个女子。”吕汐急忙补充。
“别提了，还说他找人是个强项，老五如今在松江府被老四摆了一道扑空了，现在在通往山东各个道路上围追堵截，还是一直没有消息，他传来消息说没脸回来，不把老四找到，绝对不回应天。”
“也是，五弟自己也是遇到了麻烦，我们怎么可能再为难他…”
“太子殿下…这是证明我父亲清白唯一的希望，希望您能给汉王殿下说一声，让他动用自己的商队在全城中寻找那名女子。”
“妾求您…求太子殿下救救妾的父亲…”
朱标心软了，确实也不愿意看着吕汐如此的悲痛，何况他也相信吕本是冤枉的，但是如今的证据对吕本极其不利。
朱林在应天之中生意遍地，上至官员，下至黎庶都有人为他做事，如此庞大的信息网和关系网，想找到一个人，那就是探囊取物，说不定他真的能找到交易的那个女子，找到幕后真凶证明吕本是无罪的。
朱标只能传信给留守松江朱林，让他帮忙找人。
从朱标写信到朱林收信，仅仅过了两天，同行上的气氛云波诡谲变化万千，不少翰林院的人和各部官员开始弹劾吕家的种种罪行，十有八九都是假的，之前吕雇勾栏听曲，宵禁游走，纵马上街等各种事全部都奏报上来。
把人情冷暖和落井下石体现的那是淋漓尽致，但朱元璋表现的异常冷静，他已经猜到了是三法司和其背后的人开始对付吕家。
他依旧不为所动，因为摊丁入亩的政策比起来调查三法司，实在是小到不能再小的事情。
皇帝和大臣之间除了直来直去还有勾心斗角，大臣必然有不少的肮脏污秽知识，但是皇帝都会忍让，因为朝廷中离了有些官员确实难以运行。
官员如果结党过于严重或者是贪污过于重大，皇帝依旧会举起屠刀割肉，一是可以将这些害虫清理，二是可以培养一批新的官员。
官员和官员之间同样会勾心斗角，党同伐异，各方势力错综复杂，相互碾压，都想攫取更多的权利和利益。
原本他们之间还能勉强的维持平衡，也就是朝堂之间最重要的平衡，但是朱林却撕开了一个口子，打破了平衡。
他把吕本逼迫到胡惟庸李善长利益集团的对立面。
这就注定了吕家要完蛋了。
朱林为了对付吕家掀起了一场党争。
逼得三法司贪污一党对吕本出手，他破坏了平衡，架上吕本让他查案，逼得三法司和中书省的利益集团弄死吕本。
三法司到时候会清理干净，结党贪污的官员有一部分被查出来杀掉。
朱元璋清除了老鼠屎，韩曦的大仇得报了，百姓的日子好过了，朱林的目的达成，但是在这过程中牺牲了一个吕家，只有吕家受伤的世界达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