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男孩女孩
孟娆心里直打鼓，她也太倒霉了吧，怎么就吃个火锅也能遇到他呢？
狄星睿查觉到她的不对劲，问：“你怎么了？看见熟人了？”
孟娆想打个马虎眼混过去，就见坐在付禾对面桌的顾同宜站了起来，而且他已经向这边走来。
显然，顾同宜也看见她了。
孟娆赶紧小声叮嘱：“我遇到两个朋友，千万别提病的事。”
狄星睿转头看去，正好迎上顾同宜的目光。
顾同宜冲他笑笑，走了过来：“孟娆，这么巧啊。”他扫向狄星睿，“这是你的小男朋友？”
孟娆一阵尴尬，赶忙说：“顾总，您别开玩笑了，他是我、朋友。”
“哦？”顾同宜故意拖长了尾音，挑着眉颇有兴味地看向狄星睿，“大学生？”
狄星睿回：“是，大二。”
“要不要一起？”顾同宜笑着说，“我跟付禾刚到，屁股还没坐热就看见你了。”
孟娆道：“不了，我们吃得差不多了，这就要走了。”说完就站了起来。
狄星睿心领神会，招来服务员买单。
顾同宜按住夹票的木板，笑说：“这一顿，我请你们。”
孟娆只想赶快消失，忙说：“那就谢谢顾总了。”然后逃也似的逃出了火锅店，完全不敢回头。
店门外，狄星睿问：“刚才那个老男人是你喜欢的人？”
孟娆一愣：“他才三十四岁。”
“切。”狄星睿哼道，“我才十九岁，还没到二十岁生日。”
孟娆不想逗留，与狄星睿告别。转身一抬眼，竟跟乔霖打了个照面。
她很想挖个洞把脑袋埋起来。
但乔霖已经看见她了，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你怎么在这儿？”
孟娆看了看她，没有表情地说：“就走了。”
“孟娆！”乔霖喊住了她，眼里露出一抹阴戾又诡异的笑，“我知道你的秘密。”
孟娆全身一震，狐疑地看向她。
乔霖笑得很欠揍，眼中扫过不屑地轻视：“你还不知道吧，你去看病的那家医院，是我家的。”
孟娆愕然地看着她，心里已经有数了。
乔霖抚了抚鬓边掉落的长发，颇为得意地说：“你这种情况啊，还是不要害人的好。像付禾那么优秀的人，怎么可能会要一个瞎子？你说，是吧？”
孟娆的嘴角抽了抽，平静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她以为她会习惯这种打击，但是当这种无情又冷漠的阴毒话灌进她耳朵里的时候，她还是会感到绝望，一种深深的绝望，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
她觉得她被整个世界，都抛弃了。
她失去了心安的归处。
阳光很暖，却无法照亮她内心的孤独。
只有耳边的冷风，无情地呼啸而过。
“孟娆。”身后传来付禾的声音。
孟娆一愣，顿住了脚步。在她转身的同时，付禾已经站在她一步之遥的位置。
“你待会儿还有事吗？”付禾问完，局促地抓了抓头发，眼光不自然地瞥向别处。
孟娆看着他，突然笑了，现在的付禾，跟高考完那天的付禾，想要约她出去看电影时的神情一模一样。
她好像又看到了那个男孩。
纯洁的不带一丝杂质。
“你、笑什么？”付禾有些无辜地看着她。
孟娆柔和地望着他，就让她任性一次，最后一次。
“我待会儿没事。”顿了顿，“你有事吗？”
付禾说：“一起……逛逛？”
孟娆笑：“好啊。”
付禾愣了一下，是那种感到意外的发愣。
“怎么？高兴得傻了？”孟娆玩笑道。
付禾立刻回过神，眼中闪着晶莹细碎的光，笑问：“你想去哪儿逛？”
“你还没吃饭吧？”孟娆问，“刚才顾总说你们刚到。”
“……嗯。”
“走，陪你先去吃饭。”
付禾诧异地歪头看她。
孟娆也歪头看他：“怎么？我脸上有吃的？”
付禾笑了，眸中带着彩色的斑斓，就这样一点一点漾开，如一片深寂的湖面上，泛起的层层涟漪。
孟娆就干坐在他对面，看着他吃饭，看得付禾面红耳赤，都觉得咀嚼吞咽困难。
“你……要不要也吃点？”付禾问。
孟娆终于撇过头，望向了别处，然后又低头刷起手机。
恰巧，狄星睿发来微信：
【我跟她表白了】
孟娆唇边勾出一缕姨母笑：【然后呢？】
狄星睿：【她接受了】
孟娆：【恭喜】
狄星睿：【我的病也告诉她了】
孟娆：【她怎么说】
狄星睿：【她说我不是眼睛有病，是脑子有病】
孟娆：【哈】
孟娆突然觉得心情又好了点。
“付禾。”孟娆突然说，“我们去游乐园玩好不好？”
“嗯？”
“不好吗？”
“好。”
付禾囫囵吞枣地吃完饭，开车带着孟娆，像赶场子一样冲进了游乐园。
这个地方，他们上大学的时候来过。
那是一段十分美好的回忆。
时光仿佛被切割了一样，曾经的片断被提取了出来，鲜活地呈现在两人的眼前。
在这里，他们曾十指紧扣，一起坐在摇摆的海盗船上放声尖叫。
在这里，他们曾互相拥抱，在镜头前笑得灿烂如花，拍下一张又一张甜蜜的照片。
在这里，他们曾四目相对，秋水般澄净的眸子里，全是深情的凝望。
这里有他们欢快的足迹，这里有他们放声地欢笑，这里更有他们对彼此心心相惜的缱绻。
重温故地，曾经的男孩已经日渐成熟，曾经的女孩更是越发娇艳。
曾经，你是我心中唯一的女孩。
曾经，你也是我心中唯一的男孩。
白云苍狗，已然蒙尘的曾经，那个男孩，带着那个女孩，又回来了。
所有记忆的感召，连带着心悸的跳动，他们仿佛又跌进了曾经的那一天。
没有误会，没有分离，没有疏远。
一切就跟初心时一样。
鲜活的、跳动的、悸动的，深情。
我还是那个女孩。
你也还是那个男孩。
孟娆从海盗船上平静地走下来，虽然心脏也在怦怦怦地狂跳，但她一点也不害怕，反而觉得刺激。
一边的付禾可就惨了，已然脸色苍白无血，腿脚发软，他最怕坐这些玩意。
孟娆看着他害怕的样子，放肆大笑：“付禾，你也有怕的时候。”
付禾绷着一张脸，还没缓过神来，呼哧呼哧地喘气，悻悻地看着她。
“好了没？”孟娆已经缓过气来，笑着看他。
付禾靠在栏杆边，哼道：“又被你笑话了。”
孟娆笑：“毕竟你能被我笑话的东西不多。”倏尔看他，“都是你在笑话我。”
“我哪有笑话你？”付禾不服。
“有。”孟娆故作深沉地看他，“我骑车莫名其妙摔倒的时候，我知道你心里乐了。”
“没有。”付禾别过脸。
孟娆冷哼一声：“就是有。”
“那边排队的人少。”付禾抬手一指，已经跨出了脚步，“先去玩那个。”
孟娆看着他逃避的样子就觉得好笑，有一瞬间好想回到从前，可是从前就是从前，再也回不去了。她看着他的背影，感慨万千。
付禾，没有我，你会更好的。
孟娆几步就追了上去，付禾特意放慢了脚步等她。
他们并肩走在碎玉般的赤阳下，两道斜斜的身影拉长，红霞掩映大地，血滴子般的艳红在层层叠叠的云朵间散开，就好像他们曾经的炽热。
孟娆看看时间，轻声说：“走吧。”
“嗯？”付禾说，“还早，不玩了？”
孟娆摇头：“有点累，我想回家了。”
“好。”付禾点头，又问，“饿不饿？”
“不饿。”
“我送你回去。”
“嗯。”
回程的路上，孟娆望着窗外闪过的人群和马路牙子发呆，就在车停下来等红灯的时候，她不经意间地一瞥，却叫她瞬间弹坐起来，脸贴着车窗，瞪大眼睛向外看着。
付禾感觉到她的异动，顺眼看去。
孟娆迅速回过头，想叫他别看，但已经迟了，付禾也看到了。
孟娆整张脸都黑了下来，奇臭无比。
她瞪向付禾：“顾同宜到底什么人？他明知道冯曼有男朋友，怎么还能做这种事情？”
付禾没吱声，今天好不容易感觉跟孟娆的关系缓和了一点，现在可不想因为说错一句话又惹得她心里不痛快。
他紧紧闭着嘴，不说话。
孟娆没理他，拿起手机直接给冯曼打了个电话，她躲在车里看着那边冯曼的动静。
果然，冯曼拿出手机看了看，挂了她的电话。
孟娆泄了气，眉心拧成了一团麻绳，在看到他们进了酒店的大门后，立刻指着那家酒店说：“去那里。”
付禾顿了顿，还是把车开到酒店大堂前停下。
孟娆立刻跳下车，在这之前，付禾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说：“孟娆，他们都是成年人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这句话有如一道天雷向她劈来，她一下子就想到了他跟乔霖躺在床上的事。
成年人？
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这么说，当初，你也知道喽。
付禾被她冷洌又带着点怨毒的眼神吓到，小心地问：“你怎么了？”
“没事。”孟娆抿抿嘴，脸色已然不太好看，推开门下了车。
付禾把车交给门童去停，自己快步跟了上去。
孟娆躲在酒店一个方形的立柱后，偷偷看着正在前台办理入住手续的两人。
她到底错过了什么？
冯曼怎么会跟顾同宜搅和在一起？
张景涵怎么办？
她很担心冯曼，怕她一失足成千古恨，这种事情，一旦错了，就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
她趴在立柱上的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想冲上前去阻止，却又一遍遍想起付禾刚刚的话。
他们是成年人了。
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是啊，他说得没错。
而且，这一次正好被她看见了，那没被她看见的呢？
孟娆赫然惊觉，也许他们早就……
她叹了口气，有气无力地说：“走吧。”
“他们还没走。”付禾提醒。
孟娆瞥了一眼，无奈道：“那就再等等吧。”
付禾左右看去：“那边有个咖啡厅，要不要进去等？”
孟娆正在考虑，又听付禾说：“他们过来了。”
“啊？”孟娆一惊，拽起付禾的胳膊就往咖啡厅奔去。
孟娆坐在咖啡厅靠窗的一个角落里，正好可以看见酒店大堂里的冯曼和顾同宜，但他们又不太容易能看到她。
付禾接过服务员递来的菜单，脸上带着笑意问：“要喝点什么？”
孟娆瞥他：“你怎么好像有点高兴的样子？”
付禾收起笑容：“或者要不要来个甜品？”
孟娆心情有些烦躁：“随便吧。”说完又瞟向冯曼。
她想不通，冯曼到底想干什么？
张景涵那么好的男人，对她百依百顺，什么都听她的。
她真的会背叛他吗？
她突然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冯曼。
很快，服务员端来了一块巧克力慕斯蛋糕和两杯饮料。付禾把装着蛋糕的小碟往她面前推了推，说：“吃点东西吧。”
孟娆拿起小勺，刚挖了口蛋糕准备放进嘴里，又停了下来，问：“付禾，你老实告诉我，顾同宜到底什么人？”
“……”付禾只觉头皮一阵发麻。
孟娆直直看着他，问：“他结婚了吗？”
付禾：“没有。”
孟娆：“有女朋友吗？”
付禾：“……”
孟娆：“这么说就是有喽。”
付禾：“我不知道”
“……”孟娆皱眉，不大高兴地看着他。
“我真的不知道。”
孟娆白了他一眼，低头不语。
付禾觉得自己很倒霉，干嘛给他摊上这事，心里已经把顾同宜骂了个千遍万遍，泡谁不好，非要泡已经有男朋友的冯曼。
“孟娆，我觉得你不用担心。”
“我不担心。”孟娆叹气，“冯曼一直就是个有主意的人。只是我觉得，这事有点儿不对，不应该这么做。”
她好像没听说冯曼跟张景涵分手了。
付禾闻言一下子难过了起来，心口就像被人重重锤了一拳。
他想起四年前，他只是看了一段不知道谁发给他的视频，又听季越明几句挑拨的话后，就疯狂又执着地坚信，孟娆背叛了他。
但她刚刚说出的那番话，就像一记响亮的巴掌，狠狠抽在他的脸上。
孟娆的价值观，根本不允许她会做这种事情。
汹涌而来的懊恼和后悔迅速占据了他的心，他恨死自己。
付禾张了张嘴，又抿了抿唇，说：“孟娆……”
“嗯？”孟娆抬眸看他。
“对不起。”付禾神情严肃，说得很郑重。
“啊？”孟娆疑惑。
“我不该因为一段视频就怀疑你的。”付禾捏了捏手。
“视频？”孟娆迷茫地看着他，“什么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