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举人老爷回家
来送礼的是徐鹏举长子徐邦瑞的心腹。
魏国公府两位公子兄友弟恭,真是令人感动。
晏鹤年父子推脱不了,勉为其难地收下五百两巨款……一切为了送徐二公子下长江。
次日,汪德渊跑到客舍,唉声叹气:“听说你们五魁首群戏徐二公子?这种好事我怎么没碰上。”
晏珣哭笑不得:“你当是好事?我们被人找茬了。将来若是考不好,不仅是丢脸那么简单。”
吴情被质疑,他们五魁首同样被质疑。
要是考得差一点,真的前途尽毁。
“那你们到底有没有信心?”汪德渊好奇地问。
“有吧……”晏珣斟酌着说,“我爹的名字很吉利,徐时行看起来也有状元相。”
他是历史渣,但总觉得“申时行”是个状元。
现在有爹在,不就是双重保障?
跟着过来的平安眼珠一转:“既然这样,我们可以开一个赌局坐庄,赌徐邦宁跳长江。中状元太难,押你们不中的人肯定多。”
这是上天注定他李平安做赌王!
晏珣好奇地问:“不是开赌场才能坐庄吗?”
平安说:“我舅舅有一个赌坊……哦,就是顾家。”
汪德渊:“……那是我舅舅!什么时候成了你舅舅?你干脆做回汪家养子得了。”
两个契……义兄义弟熟练地吵了起来。
晏珣等他们吵完,笑道:“随便你们。反正我和父亲要回家了,在家好好备考,年后再进京。”
不蒸馒头争口气,目前最重要的是中状元!
会试通常在二月,闽粤云贵的举人,乡试发榜就要启程进京。
江北有运河之利,一般年后才会出发,于正月中下旬抵达。
京城各项花销都大,去早了浪费钱啊!
“到时候我跟你们一起去。”汪德渊兴致勃勃,“八月初五,南京御史弹劾鄢懋卿五项大罪:一,记不清;二、搜刮富民钱财……三、四记不清;五,重敛扬州盐商,几至激变……珣哥,你觉不觉得耳熟?”
晏珣神情微妙,是有点耳熟。
汪德渊凑到耳边,小声说:“你爹给扬州盐商堪舆时出的主意。乖乖里个隆!晏叔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谁敢想啊!
扬州一个无名小卒,几句话动摇朝廷大臣。
“怎么连你都知道?”晏珣皱眉问。
汪德渊说:“大伯说的。我被吴大人请到贡院,大伯知道后很惊讶,决定重点培养我……”
他凑得太近,呼吸喷在晏珣的耳朵上。
晏珣猛地推开自吹自擂的汪德渊,搓了搓耳朵:“你进京干什么?探望你的忘年交鄢大人?”
“对啊~~他若是倒霉了,我再给他弹一曲琵琶。”汪德渊郑重其事,“就弹十面埋伏。”
晏珣一时分辨不出德渊贤弟对鄢懋卿是好是歹。
平安小声说:“德渊哥哥偷听,大老爷又打了他一顿。还说他在乡试策论写了犯忌讳的话,凭白给人拿住把柄。”
吴情跟南京御史虽然暂时一起站在严嵩对面,但并不是一伙的。
“反正我虽然挨了打,伯父也同意我进京见世面。”汪德渊昂首挺胸,“你们若是中了状元,我替你们放鞭炮。”
“那好,过完年我们一起出发。”晏珣答应。
汪德渊顿时高兴,又问:“晏叔和常欢、阿豹去哪了?”
晏珣说:“我爹带着常欢去鹭峰禅寺吃素斋,阿豹陪赵士祯去玩了……赵小弟很可爱,先打好关系,将来好相处。”
“小孩子有什么好玩。”汪德渊不以为然。
第二天,新举人在东水关送别吴情和胡杰……这两位是朝廷钦派,要回京复命。
想到贡院前和鹿鸣宴的闹剧,众举人心情沉重。
等待主考官吴情的,必然是刀剑一般的弹劾。
吴情淡然说:“你们再接再励、进士后报效国家,时间可以证明一切。至于老夫,早已过了知天命之年,致仕也无妨……我想回无锡了。”
多年在外为官、案牍劳形,只有在梦中才见故乡的山水。
“恩师……”众举人一时感伤哽咽。
吴情洒脱笑了笑:“就此别过,不必送了。”
说完转身登船,走得潇洒利落。
晏珣心有所感,吴情是真的想开了,想告老还乡。
子曰,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则止。
君主不符合道义,大臣就应该离开。
他在吴情身上看到了李开先的身影,或者说是明朝士大夫的一种共性。
明朝士大夫不讲究愚忠,他们信奉“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
最典型的事例……皇帝去瓦剌留学怎么办?举国之力把君父换回来?
别闹了。
当然是换一个皇帝啊。
反正谁当皇帝不是当?龙椅有人坐就行。
皇帝实在不听话难以控制,士大夫甚至会想办法……咳咳。
这种心态,对国家有好也有坏。
“爹,我们也回家吧。”晏珣对一旁的父亲说。
晏鹤年点点头:“明天就走。”
吴大人走得潇洒,他们也会接着前行。
既然是儿子想走的路,纵然万般艰险,当爹的也会一路相伴。
直到儿子长成一只雄鹰,父亲可以放心离去。
曾庆斌立刻说要一起坐船……扬州府学这一次三人中举,回去之后,安教授不知道多高兴呢!
“我们虽然还没回去,但报喜船肯定先到了。我爹娘知道消息,一定欣喜落泪。”
“谁不是呢?”其他举人议论纷纷,“我都想象得到,报喜船到了我们村的河湾,族人怎么兴高采烈。”
他们甚至可以想到,会有多少人来自家贺喜,送上多么丰厚的贺礼。
这是惯例,一旦中举,过往没有任何交情的士绅都会送来贺礼……接纳新人加入自己的阶层。
离开南京之前,晏家四人再好好逛了逛这座城。
六朝烟雨、庄重壮丽;秦淮风月,绮丽风流。
钟鼓楼的暮鼓晨钟,更让晏珣有一种时空重叠的恍惚。
几百年后,此处只剩下一座孤零零的鼓楼,与之相伴的钟楼已经不见踪影。
且那座清代重建的鼓楼,哪里能跟眼前这恢宏雄伟的明代钟鼓楼相提并论。
振兴大明,从来不是一个虚伪的口号。
他是真的希望,保住汉人皇朝的荣光,并且进一步壮大,让盛世来得更早一些!
次日一早,他们请人挑了行李,登上回扬州的船。
南京再好,故乡还有家人殷切等待。
“我走过那么多地方,还是觉得高邮最好。”晏鹤年微笑着说,“老四虽然讨人厌,可若是没有他,多少有些遗憾。”
他那么多神药,岂不是找不到人试验?
此时,他们还不知道,有一位神交已久的京城故友,派人到扬州等候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