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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鹿鸣宴有恶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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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鹿鸣宴”由地方官主办,邀请主考官、新举人和地方名士参加。

    新科举人唱《鹿鸣》诗、跳魁星舞,以弟子礼拜谢主考官及各经房官。

    其中,举人对于举荐其试卷的本经同考官尊称为“房师”,自称“门生”,这一种师生关系也很重要……

    《警世通言》有个“老门生三世报恩”的故事。

    在官场上,谁不希望多几个靠得住的门生?

    新举人意气风发,考官们亲切和蔼,气氛很融洽。

    就连处于风口浪尖的主考官的吴情,情绪都很稳定……这么多年经历过多少风浪,除非刀斧加身,其他都是小事。

    有人活跃气氛,笑道:“今科举人,有好些都是少年人,六十年后,可以重宴鹿鸣,又是一桩佳话。”

    ……中举六十年后,再次获邀参加鹿鸣宴,叫作“重宴鹿鸣”。

    能够重宴鹿鸣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特征——活得久。

    年轻举人纷纷道谢,这是一个美好的祝福。

    晏鹤年:……你看我还有机会吗?

    堂内雅乐阵阵,美酒飘香,举人们拜过考官后,又互敬同年。

    三杯酒下肚,酒量不好的人脸红了。

    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一个衣着华丽的公子借着酒意大声说:“吴大人官威真大啊!我家的下人到贡院门口仗义执言,就被你打了八十大板……”

    “你说他冒充生员?他穿的襕衫比寻常式样短了两寸、颜色更深,这算什么冒充?”

    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此人正是魏国公徐鹏举的次子徐邦宁。

    吴情淡淡地说:“哄闹贡院,是不是冒充生员都该打。”

    徐邦宁冷笑:“吴大人现在威风,回京后怕是不好向皇帝交代吧?”

    吴情眼皮都不抬,抿着酒慢慢说:“本官为国取士,圆满完成帝命,有何不好交代?”

    徐邦宁哈哈大笑:“前两名是打鱼养鸭的;第三名父亲是经商的,祖父给徐家做养子,他也配姓徐?第四名就算了;第五名更有意思,是犯官族人……”

    “就这些,也叫为国取士?”

    前五名顿时怒目相视。

    周昌:算了是什么意思?看不起我?

    徐时行双目圆瞪:辱我祖父,你想跟我决斗吗?

    其他举人叹为观止,从未见过如此嘴贱之人。

    南直隶的五魁首,用屁眼想都知道前途无量,一下子得罪五个,徐邦宁也是本事。

    “我家祖先是养鸭打鱼的,却是一等一的良民。”晏珣率先说,“你家祖先是英雄好汉,阁下却不好评价。”

    一旁的徐时行接道:“很好评价,草包公子。”

    “你辱我父亲!”徐邦宁立刻跳起。

    去年南京振武营哗变,徐鹏举第一时间跑路,被人嘲笑为“草包”……徐家对“草包”二字特别敏感。

    徐时行笑道:“我有说令尊吗?是你自己说的。”

    打回去了,爽快!

    眼看双方要打起来,吴情皱了皱眉,“徐公子喝醉了,请离场吧。这是新举人的鹿鸣宴,你可以不必参加。”

    ……是谁把这个人请来的?晦气!

    徐邦宁调回枪头对准吴情:“吴大人既然问心无愧,不知这五魁首明年会试,能中几个进士?哦,中进士可不行……”

    “你们五个敢不敢赌一把?若是你们有一个中状元,魏国公府替状元郎做一件事;若是没有人中,你们每人替魏国公府做一件事。”

    “南直隶的五魁首,不会连这点信心都没有吧?”

    他那吊儿郎当的语气,真能调动人的火气。

    解元晏鹤年问:“你能代表魏国公府?你是庶出次子吧?令尊和令兄,知道你这么会说话吗?”

    扎心的利箭一出,徐邦宁跳脚:“我是嫡出!我母亲已经是魏国公夫人了。”

    “哦,呵呵。”晏鹤年不屑地笑着。

    晏珣天真地问:“爹,他说‘已经’是什么意思?从前不是吗?”

    曾庆斌站出来说:“这个我知道!他爹贿赂小阁老,立宠妾郑氏为魏国公夫人。但朝廷不承认他是嫡子,一直没立他为世子。”

    “哦,出身不正啊!难怪跳得那么高。”晏珣恍然,“我听说有的人自卑,就会一直找存在感。”

    几个人一唱一和,把徐邦宁的裤子扒下来。

    徐邦宁今日来是抱有目的……捣乱鹿鸣宴、让吴情难堪,希望严世蕃看他那么积极,助他获得世子之位。

    “你们到底敢不敢赌?”徐邦宁质问。

    吴情说:“天下人才济济,谁敢说自己一定中状元?那才是狂妄至极。”

    徐邦宁轻蔑笑道:“吴大人没把握吧?也是啊……我要是录取了一群打鱼养鸭的,我也没把握呢~~”

    小老头,敢打我的人?我气死你。

    晏珣看看徐时行,又看看自家老爹……他们之中有人中状元,也不是不可能?

    吴情就是圣人,被这么再三挑衅,心头也有火。

    他看向五魁首:“你们怎么说?”

    五人互视一眼,拱手道:“谁也不敢说自己必中状元,但将来我们一定证明自己,不辜负大人提拔之恩!”

    “那你们跟他赌吧!不过要换一个赌注。毕竟,他代表不了魏国公府。”吴情微笑,“大丈夫顶天立地,狂妄一些又如何?老夫当日出乡关,还立志中状元呢……”

    “我最后没中状元,难道就没脸见人了吗?”

    就当给新举人一些压力!

    他对自己的眼光有信心,对如有神助的晏鹤年更有信心。

    “怎么会?大人您是状元之才!”举人们纷纷回应。

    吴情的话,让他们燃起熊熊斗志,目光灼灼地看着徐邦宁。

    徐邦宁后腿半步,嚷道:“换赌注?行。你们有人中状元,我从长江跳下去;若不中,你们一起跳下去。嘿嘿,长江风浪大,现在学游泳还来得及。”

    晏珣嗤笑:“你方才说了,我家祖先是打鱼的,我会怕风浪?风浪越大鱼越贵!”

    曾庆斌也说:“我会游泳,倒是徐公子你,要练一练啊~~”

    ……你个叉叉,你才犯官!哪壶不开提哪壶。

    徐时行没有说什么,只是握了握拳头,姓徐又如何?姓申又如何?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五魁首应下赌约,徐邦宁露出得逞的笑容……就算是南直隶魁首,中进士也要靠运气,不信你问归有光。

    到时候这五个人一起跳长江,吴情的脸也得丢光!

    他冷笑两声拂袖而去。

    吴情平静地说:“恶客已走,继续奏乐继续舞。”

    这一场不那么愉快的鹿鸣宴结束,五魁首和徐邦宁的赌约也传了出去。

    晏家父子作为前两名,突然收到了一份陌生人送的大礼。

    送礼的家丁客气地说:“我家公子说,这是给两位举人老爷进京的程仪。请你们一定要全力以赴。若能让二公子跳长江,大公子还有重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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