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木
“还好。”
靠近风口，心跳声还未平复，商弄蝶与他面对面，急切道：“还是您穿吧，外面风大。”
他的腿……要紧。
面前的姑娘总时不时瞅几眼他的左腿，那双漂亮的眼睛蓄满未经人事的天真与惆怅。
女孩是天生的猎物，而他没兴趣做狩猎者。
周家港难得笑了笑，完全是对待孩子般轻轻拍了拍商弄蝶的头，道：“衣服送你了。”
男人先一步去了餐厅，侍应生很快恭敬地拿来菜单。
他的头发整个被风吹起，眼神晦暗不明。
烟头火星忽闪忽灭，男人只是把烟夹在两指中间，没抽。
周家港翻了几页菜单不是太满意，年轻人的口味他吃不惯，最后，让厨师做了一碗不放葱花的牛肉面。
商弄蝶还站在台阶上发呆，女孩脸颊滚烫的温度还未褪去，经久不散。
她靠着墙面，回想起，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动作不似拍，似摸。
她忽而喉咙发痒，不舒服地清了清嗓子。
那边，厨师动作很快，牛肉面的分量足，上面铺了满满的一层牛肉。
周家港给侍应生说：“去拿瓶红酒过来。”
“请稍等，先生。”侍应生越过商弄蝶去往酒窖。
商弄蝶知道自己不该继续待在这，她还有工作要忙。
转身那刻，下腹上涌，一阵急促的疼痛激得她弯腰捂住肚子。
她突然想起来什么，脸蛋霎时爆红，完了，裙子估计弄脏了，那先生的大衣……
商弄蝶的脚仿佛灌了铅，千斤重，她狠狠咬唇，唇部红润充血。
“先生。”
她走过去低着头，恼恨道：“衣服……多少钱？我会赔给您的。”
饶是她再没脸皮，也说不出将大衣洗洗再还给他之类的话。
太失礼，也不识抬举。
周家港看女孩反应过来了，没当回事，一件衣服罢了，淡然道：“没事，说过送你了，难道我长了一张骗子脸说话不算数？”
商弄蝶语气笃定：“您不会那样，是我单方面想赔给您。”
怕他不信，商弄蝶亮出微信余额，“您看到了吧，我有钱的，若是不够我卡里还有的。”
嗯，五千多块。
多久没人对他这般说过话了，周家港笑了笑，眉眼间冷峻褪去，如三月阳春的温暖漾出。
他开玩笑道：“你这是变相，在要我的微信？”
“不不不，我没那个意思。”
商弄蝶吓得舌头都没捋直就不停地解释，怕先生觉得她轻浮。
“你……”
男人的电话铃声骤然响了，打断了他的问话，周家港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把筷子放下，脸色沉了沉。
商弄蝶的脸依旧红得不行，多半是憋的。
男人的心思来无影去无踪，捉摸不透，很快，那抹笑没了，周家港提醒：“你也看到了我在吃饭，我们待会讨论这个话题好吗？”
“……好。”
商弄蝶看他好像不高兴了，脸部肌肉绷紧，空气中气压变得极低，她自觉离得远远的。
眼不见心不乱。
这时，侍应生回来了，让商弄蝶的心落到实处。她看着侍应生将红酒倒进杯子里，男人晃了两下，一饮而尽。
周家港又倒了一杯，这次，是满的。
商弄蝶心想，他很孤独，是错觉吗？
来不及深思，侍应生带来一层开始忙起来的消息，商弄蝶急遽离开。
-
小姐们吵着要吃主人公的蛋糕，david加快速度，蛋糕离做成还差最后一道工序。
旁边，商弄蝶准备了五颗草莓，草莓色泽鲜艳，清香浓郁。
“商商。”david让她上折叠梯。
蛋糕差不多三米高，商弄蝶胳膊伸长，小心翼翼把草莓摆好，围成一个爱心。
林嘉一直给她扶着梯子，商弄蝶说：“林嘉，我弄好了，你起开点小心等下踢到你。”
“奥，商商姐。”
下来后，经理让商弄蝶把蛋糕推到甲板上。
商弄蝶：“经理，我一个人吗？”
经理不耐烦，翻白眼：“一个人怎么了，又不是让你把蛋糕背过去。”
林嘉握住商弄蝶的手，“商商姐，我跟你一块。”
俩姑娘一人一边护着蛋糕，david看不过去，在中间护着。
途中，林嘉一直掉眼泪说对不起，“商商姐，都是我连累了你，要不是我惹怒了那位少爷，经理不会针对你的。”
“跟你没关系，是我没请到他想请的人。别哭了，哭花了脸回去你弟弟会担心的。”商弄蝶说。
david骂道：“真不绅士。”
他又用英文夹杂着西班牙语骂了好一会儿。
林嘉被逗笑，商弄蝶低语：“别骂了，快到甲板了。”
david竖眉住嘴。
将蛋糕安全送到甲板，商弄蝶全程围观了少爷小姐们过生日的热闹场景，那位先生一直都没有出现。
梁少大方，快零点时让经理给商弄蝶等人结算了工资，每人还多给了一千。
最后下船，商弄蝶仍没有见到他，第二次了，她还是没机会知道先生的名字。
女孩抱着周家港的大衣，隐入夜色。
-
商弄蝶不兼职的日子，都在为演艺事业努力。
她听闻李导的新剧即将开拍，商弄蝶上网查了查，剧本是小说ip改编，商弄蝶连夜拜读了原著，她很喜欢其中的一个女性角色。
商弄蝶想试试，因为李导喜欢海选新人，这是她事业上升的机会。商弄蝶报了名，投递了照片，几天后，在一个清晨收到了试镜的通知。
之后，商弄蝶完全沉浸在人物里，效果的确很显著，试镜时她的表现最亮眼，被李导一眼看中，当场拍板说就她了。
商弄蝶凭自己，成功拿到了角色，这也是她入行以来台词最多的一个角色。
合同敲定得很快，一个月后，北城的冬天悄无声息地来了。
商弄蝶已经很少想起那位先生。
她快进组了。
昨日，大雪整整下了一夜，第二天起来，窗外，银装素裹，商弄蝶趴在窗口哈出热气，随手划了两道。
女孩素面朝天，模样仍旧可人，如瀑的长发及腰，商弄蝶用簪子挽了一个低发髻。
怕迟到，她快速收拾好行李到楼下拦了一辆出租车。
地面积雪还没清理干净，路面打滑，商弄蝶抓住把手，半路，司机大叔粗嗓子提了加价，商弄蝶认为应该的，下车前，多付了五十。
剧组在一个郊外小镇，商弄蝶这次要拍的是一部年代大戏，她饰演女三号。
商弄蝶来得算早，男一女一都没来。
她先去化妆间等着。
一会儿要开剧本围读会，李导要求全员上妆，氛围要搞起来。
商弄蝶的妆不麻烦，但她太白了，皮肤嫩得能掐出水，不符合那个年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长相。
化妆师费劲不少，一点一点给商弄蝶的脸增添上瑕疵。
半小时后，商弄蝶照着镜子。
女孩的头发失去了光泽，远看，像从沙堆里滚过，头发丝打结，锈成疙瘩。脸部极其沧桑，摸上去，有点磨人。她的唇部也化了裂口，涂了点粉底压住了那层薄红。
商弄蝶觉着神奇，拿出手机拍了好几张。
慢慢，化妆间的人越来越多，商弄蝶起身给女一号腾地。
她出去，蹲坐在外面的台阶，啃剧本。
人来人往，有道惊喜的声音响在耳畔：“商商姐！”
林嘉搂住商弄蝶的胳膊，搓了搓，“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看错了。”
商弄蝶眼睛瞪大：“林嘉，你怎么会在这？”
林嘉凑过去说悄悄话：“商商姐，我现在是杨姐的助理，我在给她做事。”
杨姐，全名杨雨忻，是这部剧的女一号。
“哦哦，你吃饭没？”商弄蝶瞧她穿得单薄，羽绒服瘪下去，陈旧，边缘有线头，“附近有卖包子的。”
林嘉说吃了，稀奇地围着商弄蝶转了几圈，“商商姐，怪不得你长成这样，你啊，天生就适合做明星。”
商弄蝶抖肩，“这么说的话，你也可以。”
“我可不行。”林嘉脸上的肉长回来了点，看着比之前精神多了。
商弄蝶撞她，“你弟弟好点了吗？”
林嘉重重点头，阴霾散去不少，“做过手术了，最近在康复。”
“有空我去看看他。”
“那他太有福了。”
两人没能聊太久，林嘉被叫走了。
一分钟后，林嘉垂头丧气地出来，“商商姐，附近有卖咖啡的吗？”
商弄蝶做过攻略，“没有，小镇上只有饭店和普通的旅社。”
“杨姐说两个小时内她必须喝到咖啡，不然就辞了我。”
这份工作，是亲戚介绍给林嘉的，杨雨忻属意的助理不是她这种类型，无奈欠了亲戚人情，只能明里暗里挑林嘉的刺，让她知难而退。
林嘉比热锅上的蚂蚁还急，商弄蝶劝她冷静，她迟疑两秒，决定陪林嘉去外面的超市找找看。
两人从小镇一头跑到另一头，终于，在最后一家看似平常的院落寻到了。
女主人是个文艺青年，她家里有咖啡机。
“我的咖啡豆是从熟人那买的，不知道合不合那人的口味。”
林嘉说：“死马当活马医吧，杨姐其实不爱喝咖啡，她只是想让我主动走人。”
商弄蝶：“我看过杨雨忻的采访，感觉她人挺好的，她只是不了解你，你做得越好她才会对你刮目相看，林嘉，遇事别放弃，你弟弟住院还要一笔住院费呢。”
“商商姐，我会的。”
女主人将咖啡做好，装进杯子里，林嘉捧着杯子小步跑。
商弄蝶这才想起来看时间，剧本围读会早已开始，她迟到了十多分钟。
工作人员见状，骂了她两句，商弄蝶没名气，生生受着。
林嘉想替她理论，商弄蝶拦住她，让她先去忙。
她是跑回来的，脸上的妆基本上全花了，成了猫猫脸。
商弄蝶没去管妆容，她上了二楼，推开工作人员指的那扇门，大声道歉：“对不起李导，对不起各位前辈，我来晚了。”
没动静，没一点动静，静悄悄地。
但室内，有股烟味，她闻过。
商弄蝶昂首，心跳几乎停了。
李秉文笑得烟都拿不住，跟旁边的人说：“周哥，这姑娘太傻了吧，人没看清楚就道歉，唉，让你我白白受了。”
周家港附和，“是傻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