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始源与终焉
舰长思考着，二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绝大部分情况下，凯文的沉默并非没有价值，这说明沉默就是他给出的答案，看来他并不想告诉自己这其中发生了什么。
舰长如此考虑着，却也不是完全一头雾水，如他所言，这个背负着“救世”使命的男人大抵是不会有特意到量子之海游泳的闲情逸致的。
那么，假设他并非主动选择来到量子之海，且在量子之海中他甚至还需要依靠希儿代替自己自由行动，这样一来，剩下的选择中可能性最高的答案恐怕也就只有一个了…
他是被困在了这里？
这听上去好像是个非常荒谬的结论，因为即便是舰长也很难想象有谁能够困住他眼前这个男人。
然而“先入为主”同样不是个思考时应该有的好习惯，在捕捉到关键的线索之前，还不能轻易否定这种可能性。
“既然如此，我就换个角度吧，凯文，你好像并不好奇，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知道。”
“？”
“我知道，枝。”男人睁开冰蓝色的眸子，幽暗的寒光和少年眼中的漆黑夜空相互照应着：“你不需要解释，类似的事情，我们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了。”
“……”
说着，凯文的视线扫过故友满是伤痕的残破身躯，作为曾经并肩而立的战友，答案早已明了于他的心中。
为了想要的拯救的事物拼尽全力，但即使弄到遍体鳞伤甚至失去生命，却依然一无所有，到头来，还是没有守住任何东西。
只是如此而已。
也许自己也早该想到，如果对方是这个人的话，自己身上发生的种种事情，反而可能是最不需要解释的。
……
但是，真的只是这样吗？
也许凯文确实猜到了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也对此表示理解，可如果只是这样，那么此刻他的视线，又为什么在似有似无地试图窥探自己眼中的真相呢？
就像一道不被人所察觉的锋芒，想要破开深邃的夜空，寻求隐藏在其中最深处的那一颗…散发着极其微弱光芒的星星。
凯文·卡斯兰娜…
他想要确认的，究竟是什么呢？
“凯文。”
舰长伸出手，示意手心里的蝴蝶小姐离开，舰长手中的蓝色蝴蝶见状也马上扇动翅膀飞离了他手心。
而后，几乎是强行挣扎着，舰长用还残留着血迹和烧伤的双手扒着旁边的石块，强迫自己已经布满伤口的身躯颤抖着站了起来。
没错，有些话，一定是要在视线平等的情况下才能说的。
“我要回去。”
“……”
闻言，白发的男人再一次陷入沉默，像是在思考什么一样短暂的闭上了眼。
为什么要回去？现在的你回去又能做些什么？到底有什么东西是需要你落得如此境地也要去守护的？
舰长知道，类似的疑惑，这个男人是绝对不会有的，在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凯文就应该明白，他的故友已经充分地进行了斟酌，因此，他闭目所思考的，应当只有同意，还是拒绝。
片刻后，在睁开眼的同时，男人开口了：“这里是量子之海的最底层，想要从这里回到「虚数之树」枝桠上的世界并不像潜入一个世界泡那般容易，你需要特殊的「力量」和我们世界的「信标」。”
“「力量」和「信标」…”
“信标一事我会想办法解决，至于力量…”
和短暂的停顿一同，男人朝着眼前的故友伸出自己的右手，微弱的紫光便从男人指缝透出，待对方的手完全打开，舰长只看到那枚闪烁着紫色微光的水晶吊坠正静静的悬在他的手心。
“小叶…”
“她很明智，在核心恢复一点力量后也没有马上从我这里离开，而是接受了我给她的崩坏能加速补充能量，现在，「空间之键」的力量应该已经完全充满了。”
话音刚落，凯文手中的水晶挂饰便自动浮起，在他眼前稍作停留，仿佛是在表达谢意，随即又化为一道光芒瞬间回到了自己真正主人的衣领当中。
“谢谢你帮我保护她。”指尖轻抚着领口的水晶挂饰，舰长的神色也明显变得更加放松了一些。
除了回忆以外，珍视的家人所留给自己的唯一一件重要的东西，无论如何，舰长也不想真的将其遗失。
“她没有忘记我，我也只是给出了该有的回应。”男人看着故友领口间的挂饰，抱着双臂回了一句，随后便继续开口道：“「空间之键」的力量可以带你回到我们的世界，信标一事也无须担心，但在那之前，你应该做出选择了———「始源」亦或是「终焉」的律者。”
“……”
随着这对舰长来说有些意外的称呼，强大的威压再次从白发的男人身上散发而出，让一旁的希儿感到恐惧，而和这股威压一同从男人身上渗出的，还有一股微弱的寒气。
“凯文…”
舰长脸上放松的神情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平静但无比严肃的面容。
在希儿无声的注视下，两个男人四目相对着，仿佛在进行某种无形的角力。
“枝，你的身体早就到了极限，你现在的状态已经无限接近「死亡」，你应当清楚，踏出这一步会是什么后果，但是，作为她的继承者，你还有最后的机会。”
“她的继承者…么。”
“接受她托付给你的一切，你至少还能暂时避开成为「终焉」的命运。”
“已经察觉到这种地步了么？看来这几千年里，得出答案的并不止我一个人呢。”黑发的少年闻言，异常平静的回道，而同样平静的，那已埋藏在遥远过去的悲凉史诗也开始自他眼前的男人口中逐字讲出。
“五万年前，最后的那一战，「终焉之律者」选择了你成为下一个文明的「终焉」，因此你才没有被祂杀死。”
“……”
“她…爱莉希雅给你的生命，应该只足够你活完正常人的一生，但「终焉」的权柄在她之上，祂停止了你的时间，于是，你一直走到了现在。”
“呵…”
男人的话让舰长的思绪仿佛再次回到了五万年前的…他们的时代迎来「终焉」的审判，迎来最后之日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