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只是玩笑（二）
阿冕的这一套动作，说是现代舞，但是揉合了一些中国戏剧中的元素，眼波流动中，显得风情万种，凄楚无限，赋予一种东方少女特有的含蓄和端庄，真不敢想象如果再穿上古装，在灯光的配合下，会是一种怎样的动人。
一遍下来，虽然吹着空调，阿冕还是额头上有不少汗珠，她自己拿了块汗巾来擦汗，邱瑞然把一个落地扇对着她吹，又凑上来跟她说话，吹吹拍拍，百般怜爱，比朱朝吾还关心，邱素萍看得哭笑不得。
阿冕笑说：“阿姨，你放心吧，我难得跟非非同台演出一次，不会不尽心的。”
邱瑞然说：“知道知道，不是你担心你不尽心，不是怕你累着吗？”
阿冕说：“没这么夸张吧，才跳了一遍就累着了？你们看看刚才那些动作，有哪些要改的？”
大家都表示没有，因为舞蹈方面，大家都只能老实当观众，都表示已经尽善尽美，再加上一套服装和灯光的话，那就更加无可挑剔了，唯一的问题是，这首歌加这个琴已经很不错了，如果还要加上这个舞的话，是不是美得太过分了？
阿冕笑一笑，表示还要再来一遍，她再体会一下。于是又重新开始。
这次进行到一半时，门被打开，两个陌生的姑娘，好奇而惊喜地在门口朝里观看，这时邱素萍的伴奏任务比较轻，而且她对于键盘熟练，曲子也熟练，不用看谱也不用看键盘，所以这两个陌生姑娘一来，她就看到了，她没见过这两个人，于是看向张不凡。张不凡又唱又弹的，还要不时看阿冕跳舞，看来是没空注意到那两个姑娘，所以并没回应。
不一会儿，听到有人说：“进去看呗，怕啥呢。”
邱素萍听这声音，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张舒回来了。
果然张舒走了进来，那两个姑娘也跟着进来，长得都还可以，一个身高比张舒还高不少，估计是北方姑娘，另一个比张舒要矮，算是中等偏下的身高，但是五官比那个高个子的要精致些，是标准的南方美少女脸。
邱素萍大概明白了，这肯定是张舒的同学，利用黄金周来这边玩。看张不凡的反应，似乎也很惊讶。
这一遍弹完，张舒带头鼓掌，两个姑娘也跟着鼓掌，朱朝吾和阿冕都没见过张舒，但朱朝吾马上就明白过来，笑道：“张不凡，这是你妹妹？”
“是，张舒。”
朱朝吾说：“那倒算是久仰大名了。”
张不凡说：“这个就是朱朝吾老师。”
张舒说：“原来你就是朱老师啊，那你怎么还问我是谁，我不是写过信给你吗，信里还有我的照片呢，为什么不回信给我，难道我不够漂亮吗？”
朱朝吾尴尬道：“不会不回吧，我记得是回了的，可能寄丢了吧。”
张不凡说：“你给朱老师写过信？”
张舒大方地说：“不行吗，当时我上大学了，朱老师失恋了，我就写了一封信向他求爱，结果他不理我，害得我自卑了一段时间。这个是阿冕了吧，你跳的真好看，所以朱老师不回我的信，我已经原谅他了。”
邱瑞然目瞪口呆，邱素萍则莞尔一笑。其实这一件事她知道，当时张舒没有说是张不凡的妹妹，所以朱朝吾没有给她回信。如果说清楚是张不凡的妹妹，以朱朝吾的性格，应该还是客客气气地回信的。
阿冕笑道：“谢谢你夸奖，也谢谢你能原谅他。”
这时张舒指着身边的两个女伴说：“我舍友，这个是张蔓莉，这个是刘欣欣。说是跟我来这边玩玩。喂，这就是我哥张不凡了。”
张蔓莉说：“ 早就猜到了，张不凡，我们通过电话的哟，我长得很漂亮很漂亮的哟，你有没有女朋友啊，那就是我啰，嘻嘻，记起来了吧，不会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吧。你看我长得算漂亮吗，有没有让你失望？”飞出几个眼波来。
几个女孩哈哈大笑。邱瑞然和阿冕相看一眼，也只有目瞪口呆的份了。
张不凡面红耳赤，说道：“原来是你呀，你很漂亮，很漂亮。”
张蔓莉说：“你不是跟张舒说吗，欢迎跟张舒一起来，所以我们就来了，别跟我说你纯粹就是叶公好龙，到这时就不欢迎了吧，不瞒你说，我们就是专门为了听沈园印象来的，是真的很好听。”
张不凡说声谢谢。
张舒又指着邱素萍说：“猜到她是谁了吧？”
张蔓莉友好地说：“那肯定是邱素萍了吧？你好棒哦，你的钢琴真的弹得好好听，看在你弹得好听的份上，我就不跟你抢张不凡了，就算你的了。”
邱素萍没想到她会这样说，顿时给闹了个大红脸，不知道妈妈听了这话，会是什么感受。
张舒可能感觉不妙，急忙悄悄的用手捏她，又把目光朝邱瑞然方向扫去轻声说：“别乱说话行吗，这个是……”
张蔓莉说：“我哪乱说话了，你自己说的，你哥要跟你未来的嫂子组一个乐队，未来嫂子是钢琴才女，负责伴奏和独奏，那不是她还能是谁呀，又漂亮，又有气质……”张舒急得一把用手塞住她的嘴巴，可惜已经晚了。
邱素萍绝望地捂住了脸，从指缝里看着妈妈那愕然的脸，心里大叫不妙。
邱瑞然本来带着笑，前面那一席话已经让她笑容有点僵硬了，这段话之后，整个人脸色全变，她咬了咬嘴唇，朝邱素萍瞪了一眼，看也没看张不凡，也没看其他人，也没打一声招呼，直接就走了出去。
朱朝吾和阿冕也苦笑一声，朝大家挥一挥手，然后一起走出去。
张蔓莉吐吐舌头说：“我是不是闯祸了？”
张舒跺脚懊恼说：“你真是的，我都捏你了，刚才出去的是邱阿姨，邱素萍的妈妈，你这真是……”
“但我好像也没说什么呀。我说未来嫂子，那就是开个玩笑而已，不行吗？都加了未来两个字了，张舒，你们这边的人是不是不能开玩笑的，生那么大气，吓死我了……”
邱素萍哭丧着脸，看着她一脸无辜的样子，真是不知怎么说好，看一眼张不凡，只见他也已经给弄傻了，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她咬了咬牙，转身也走了出去。
走出门来，压抑着的绝望和气恼一下子涌了上来，眼泪便跟着冒出来：好啊，平时不注意，任张舒瞎叫，明知道张舒这张嘴管不住，还不提醒她多注意，这下子称心如意了吧，当众叫出来了，开心了吧，得意了吧，这下子看你怎么收场。
关键是一直在跟妈妈保证，没有任何隐瞒，结果不但瞒，瞒的还是妈妈最害怕的那方面。
她完全理解妈妈气恼离开，没有当场发怒，打张不凡一记耳光就够好的了。
她这边一再声明跟张不凡是普通朋友，跟张秋和张舒一样，结果人家这里称她是未来嫂子，这个称呼，一定让人以为他们的关系已经发展到很深入的阶段，而且，怕是妈妈不会再听信她的任何解释了，她一再保证，结果发现还是有所隐瞒，她怕是很难再相信她了。
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组乐队的事直接给暴露了，一点缓冲都没有就暴露了，这是实实在在的硬着陆啊。
真是无地自容啊，真的是，当时要是地上有缝，真的就直接钻下去了。
现在，她真想直接从三楼跳下去算了，这下可怎么跟妈妈交代？不要说什么组合了，怕是这一次比赛，属于她的部分也要泡汤了，妈妈忍让了一次，不可能再忍让的，她这边泡汤，阿冕也不可能再出演了，张不凡自己大受影响之下，只怕也没多少心情去比赛了。
好吧，泡汤就泡汤好了，不管一管自己妹妹的嘴巴，活该！不管了，爱成功不成功，管他干嘛，自作自受，活该。
她气急败坏地想着时，手机响了。
妈妈的小灵通打过来的。
她只好接听，一摘听，就是一句：“还不赶紧下来？是不是还想要来个卿卿我我，难舍难分？还是在商量编个什么理由好继续骗我？”
话说完，不等她回话就直接挂了。
邱素萍原本还保留着一点点希望，听到这几句，就知道没希望了，妈妈是真的生气了，伤心了。
一想到妈妈肯定要发大火，她真的是没有勇气下去了。可是不下去，妈妈的火只会越来越大。只能硬着头皮下来，还不敢慢走，急步下来。
很快来到楼下，大家已经坐到了车里，阿冕和朱朝吾坐在主副驾，分别示意她不要着急，她打开后排车门，妈妈看都不看她，急忙悄悄地坐到座位上，关上车门，再看一眼妈妈，还是坐在另一侧，不朝她看一眼，她心里叫苦不迭。
朱朝吾启动汽车，挂档开行，被大门挡住了，朱朝吾按响了笛，一会儿后大门打开，朱朝吾把车门出，大门重新关上。
车内除了发动机响声、胎噪声和风声，再没有别的声音，连呼吸声都没听到，气氛有些窒息。
邱素萍一直在偷眼看妈妈，终于，看到妈妈眼里落下的泪水，她慌忙说：“妈，你哭了吗？”凑过来要抱她。
妈妈不客气地斥道：“滚，别碰我。”
邱素萍说：“妈，你、你没听出来吗，张舒和她那些同学，都是爱开这种玩笑的。当着阿冕姐，不是连朱朝吾的玩笑都开了吗？”
“是不是开玩笑，你自己心里有数，我在你眼里，是不是一直都是傻瓜，我这么积极，女儿快被人拐跑了，还牵着手去让人家拐，这么笨，这么好骗，行，骗吧，一直骗下去吧，这么笨，活该被骗。”
“拐什么拐呀，妈，不是这样的……”
“我问你，你们想搞什么组合，谁给的主意，有谁知道，还有没有人，愿意跟我说一句老实话，是不是全都把我当傻子看？”妈妈哭起来。
邱素萍不知怎么说。
“说呀，搞什么组合，你去伴奏，加独奏，他主唱是吗，我从小一手一脚的教你练琴，每天花那么多时间练习，为的就是去给人伴奏吗，邱素萍，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对你自己？”妈妈说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失声哭出来。
“是是，是有人这样提议，不不不过，我我没答答应。”
“是没答应，还是先瞒着我？摸着自己的良心说。”
“没、没完全答应。”
“先试试，是吗，所以，所以，你那个独奏，早就想好了的，对不对，即兴想起来，还能一直保持着，连谱都没有记，就能保持既有效果又统一，天才啊，可是这样的天才，为什么要跑去给别人当伴奏，你学了多少年，他才学几天？这样很光彩是吗？”
邱素萍无言以对。
“还有谁知道，阿冕，你知道吗，朱朝吾，你的学生，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不许再把我当傻子，你们眼里，如果还有我这个人，就跟我说实话，知不知道邱素萍说的搞组合的事情？朱朝吾，你说，阿冕，你也说。”
朱朝吾苦笑一声：“我，知道一小部分。”
阿冕说：“我，知道一点点，真的只有一点点。也是靠猜的，你知道，非非口风真的很紧……”
“邱素萍，我问你，你爸知道吗，你外婆知道吗，你舅舅知道吗？你要是眼里还有你这个妈，这一次就给我说实话！别再骗我了行不行？”
邱素萍苦着脸语无伦次：“好像，舅舅，知道一点，其他人，应该，是，不知道吧。不过他们那么聪明，是不是猜出来了，我，我就不知道了，哎哟，不是……”说了前面这段话，马上后悔。
“对，那些人都很聪明，是我太笨，所以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那也是因为我太笨了，活该不知道是吗？”
“妈，是我说错话了，对不起哦。”邱素萍非常无奈。
“我告诉你，邱素萍，从今天开始，关于那个比赛你的部分，正式取消，本来也没你什么事，你就是个附加进去的，取消了也不影响……”
“妈，这样不太好吧，就当帮一下忙而已，再说了，舅舅……”
“吓唬我是吗，你让你舅舅来说，我的态度就是这样，你是我女儿，你承认不承认？不承认就好说，你爱怎么做随便你，你要是承认，就绝对不让你搞什么组合，你给我努力专心练好琴，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浪费我这些年的心血了。算我求你了邱素萍。”
邱素萍说：“我知道，但是妈，大家都准备了这么久了，就因为一句话取消，会不会不太好啊，这样张舒一定被她家里人埋怨的，我答应你不搞组合，但是这次还是让我上吧。”
“我懂，缓兵之计，一步一步来嘛，我偏不给你走出第一步。这一件事上，没商量。”妈妈斩钉截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