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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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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也不敢妄动,只打开看看是个什么稀奇玩意儿,等她打开角落的一方玛瑙镶金盒时,便看到一张类似身契的宣纸叠得整整齐齐压在一方印章之下。

    莫不是各个丫鬟的身契?要是将自己身契偷走,岂不是可以早些出府?

    她不太认识字,一些浅薄的“婚契”、“三年”、“不得”、“约定”之类的还能辨认一二,通读下来,她一头雾水,很明显这是小姐与姑爷的婚书,下面有二人盖章指印,可是为何和她们丫鬟的身契这么相似……

    云儿感觉其中必有古怪,于是找来笔墨将这“婚书”临摹了一遍,准备在外头找个不相干的书生帮她解读一番。

    她顶了伴月阁陪嫁丫鬟的名头唬了守门的小厮匆匆忙忙上街,刚出后门拐出巷子,便见斜前方大量工匠在修缮屋舍,她不小心踩到松散的地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一双有力的大手及时托扶住了她,“姑娘,你没事吧?”

    云儿抓住那人的健硕的手臂,铁甲冰凉的触感把她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个眉眼清秀的兵士,一身盔甲衬得他高大挺拔,凛凛生威,云儿没有与外男接触过,有些脸热,那兵士扶住她站定后叮嘱了句:“此处杂乱,姑娘还是走另一侧巷子稳妥一些。”

    为着避嫌,那兵士转过身继续戍守在角落,盯着工匠修缮屋墙。

    云儿看着那身影便觉得十分安心,想着天色已晚,眼下再去寻书生为她解读宣纸上的内容怕是有些来不及,若是被府中管事的嬷嬷发现自己私自出府,说不定还要挨一通责罚,于是她朝那兵士身边挪了几步,俏生生请求道:“大人可愿意帮奴家一个忙?”

    那兵士名叫齐汾,并不是一个无名小辈,在此番攻打北戎残部时,骁勇善战,被奉湛提拔为驻军守备,又因祖上出过榜眼,所以识文断字不在话下。

    见那婉转可人的姑娘递了页宣纸过来,以为是她家人的信笺,便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准备为她宣读一番,纸上的字迹歪七扭八,但勉强还没有脱离架构,他字正腔圆念道:“婚契,今与袁氏之女定下契约,吾愿谨遵……”

    齐汾念了一句觉得有些不对劲,立时快速的阅览了一番,发现这不是什么信件,而是一份成婚的契约,这约定上清清楚楚写着两人因为利益关系假意成婚,约定三年后如期和离,三年内二人井水不犯河水,互相配合,落款人的姓名正是隔壁夏府的家主。

    “大人,怎么不念了?”云儿见他盯着契书发呆,有些疑惑。

    “这……姑娘,有些字我也不太认识。”

    云儿这才明白,原来和她一样竟是个半吊子,她“噗嗤”一笑,摆了摆手说:“没有关系,奴家还是寻名先生为奴家读一读吧。”

    正要将他手中契书拿过来,却被他迅速一躲,继而见他将信纸折了几叠放入了怀中。

    云儿一愣,蹙眉问道:“大人这是做什么?”

    齐汾连忙解释:“姑娘千万不要误会,在下是在救姑娘的性命,虽然这契书上有些字我不认识,但是大概的意思我都明白,姑娘想必是这夏府里的丫鬟,这契书上写了个重大的秘密,要是流传出去,姑娘难道就不怕被主子一棒子打死吗?”

    云儿朝周围张望了一圈,有些心悸,压低嗓音接着问道:“这上面写了什么秘密?”

    齐汾让云儿附耳过来,将契书的内容告诉了云儿,云儿听完,痴愣在原地,倒是有些后怕起来,她连忙跪下求那兵士不要将这个秘密告诉别人,齐汾扶起人对她好一番承诺和劝解,才将这云儿哄回了夏府。

    云儿良心难安,又对这姓齐的守备生了依赖,一来二去便与他熟络了起来,都忘记了问他为何将誊抄的婚契拿走,只要轮到他当值,她便想着法子出来与他相会,哪怕是坐在角落静静看着他戍守也好。

    他将这么一对名贵的耳铛送给她的时候,云儿认为自己总算找到了下半辈子的归宿。

    今日出府便是想与他表明心意,让他将自己赎出夏府。

    没想到这几个守门的小厮二话不说将她架到了小姐面前,事情闹得这样大,看着小姐也一副不想善了的模样,她只有亮出手中底牌,将自己所知道的说了出来:“小姐和姑爷的婚契上商定三年不圆房,就是因为小姐和姑爷心中各有所属,明为成婚,实则要为别人保守贞洁,要是说出去,这袁府和夏府就成了全上京最大的笑话!”

    此话一出,知宁差点将口中茶水喷了出来,“咳咳咳……”端着茶盏的手也颤了一下。

    依雯和依夏立在旁边也愣了一瞬,这又是什么情况呀?

    原来那齐汾明知婚契内容是一份白纸黑字的契约,却被他换了个说法,让云儿误以为自己知晓了府中主子的私隐,这才肆无忌惮地要挟起了众人。

    知宁理了理襦裙,不惊不慌站起了身,“这府里的丫鬟都是我一手栽培起来的,能识字的没有几个,你倒好,偷了主子的东西拿出去给人看不说,还被人曲解挑唆一通,你可知搜遍这府中所有文书,也找不出你所说的内容,当真是愚蠢至极。”

    云儿脸色一白,怎么回事,难道是那姓齐的骗了自己?

    可是她与他素不相识,他又何必编造一个私隐来诓骗自己?

    见云儿露出一副迷茫的样子,知宁更有了几分把握,料定云儿根本没看懂这契书的内容,她接着说道:“我和清泓行的端坐的正,你刚刚说的这番话,都是一派胡言,念在你是家生丫鬟的份上,家法中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领上二十板子就给我滚出夏府,你要是不甘心,想在外头诋毁夏府的声誉,就等着受牢狱之灾吧。”

    知宁将身契不屑地丢在了云儿面前,转身要往屋里走。

    “不可能,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有证据。”云儿飞扑过去,想要拦下知宁。

    依雯和依夏挡在知宁面前,将她逼退两步,不再与她废话,叫了阿吉进来将她堵了嘴拖下去打板子。

    “交待他们下手掂量点,不要把人打死了,留着她还有用。”知宁从打开妆奁盒中的契书,见果真有被人翻动的迹象,难免有些担忧起来,到底会是谁在诓骗云儿?

    说不定和那耳铛的主人有关。

    “姑爷呢?”知宁将那洗净的耳铛拿在手里观摩了一番,并未发现什么特别的,于是让依夏将这耳铛还给云儿,顺口问了句卫琛的行踪。

    依夏拿来新做的春衫放在一边回道:“姑爷今天上午就被叫去宫里备试了。”

    本想将这个消息告诉那举人一声,他不在,就只能自己看着办了。

    寻常人挨了二十大板,不躺上个十天半月根本起不来,打板子的小厮得了吩咐,将那力度拿捏得恰到好处,云儿躺了两天便能起身,期间知宁还派人送来了上好的金创药,一通恩威并施,倒让这云儿悔青了肠子做出这等叛主的事来。

    云儿想若不是那姓齐的坑害自己,不将那婚书如实相告,自己又怎会猪油蒙心,做下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来,如今离了夏府,她又能去哪里?

    一不做二不休,她准备直接去找那姓齐的大闹一番,好叫他想办法收留了自己。

    歇了两天,云儿没脸在府中待下去,偷偷收拾包袱准备离开夏府,那守后门的小厮因三番五次收了她的好处,也被责罚了一通,如今见她背着包袱要离府,便知道这场祸事总算有了个了解,遂也不拦她,径直放了她去。

    云儿伤口还未痊愈,走得不快,但是目的却很明确,连后头跟了人也不曾发现。

    定远将军府修缮了一大半,外墙已经重新堆砌了起来,云儿在外头寻了几圈都没看见那熟悉的身影,还是一位站在高处砌瓦的工匠招呼了她一声:“姑娘,你是不是来找齐大人?”

    云儿用力地点了点头。

    “你等着,我这就下去通禀一声。”

    她站在原地等了半响,齐汾从另一处拐角迈步走了过来,他今日未着盔甲戍守,只一身银灰劲装,比平日多了几分英挺。

    云儿一肚子的火气此时皆化作了一腔委屈,见他近了身,便哭哭啼啼起来。

    “云儿姑娘这是怎么了?”

    齐汾今日不当值,随奉湛在此处相商要事,刚要出门透口气,就听到下人来报有位姑娘背着包袱在寻自己行踪。

    不难猜是夏府那个丫鬟,奉湛立在阶前默许地颔首,他这才抽身过来。

    “你骗得奴家好苦。”云儿不由分说地扑上前捏起粉拳锤了他两下。

    齐汾身子壮实,倒是毫无知觉,他之所以和这丫鬟周旋,不过是按自己将军的吩咐行事,并无风花雪月的心思,也不懂如何劝哄女子,是以,他慌乱退开两步,隔开两人距离。

    “云儿姑娘何出此言?”

    “奴家只不过对婚书内容有些好奇,没想到被你曲解一通,奴家日日提心吊胆,惹得夫人生了疑心,将奴家严刑拷问,奴家遭受不住,将你说的话招了出来,谁知夫人误以为我玷污她的名声,将奴家赶了出来……”云儿边说边往齐汾身上靠,一把抓住齐汾的手臂蹭上去,“奴家现在无处可去,大人您可要对奴家负责。”

    齐汾绷紧胸膛,忍住将她甩脱出去的冲动,他用另一只手将云儿拉开,神色冷漠,“这么快就被夏夫人赶出来,也不知道云儿姑娘有没有把在下的话放在心上。”

    云儿一顿,眼睛通红望着立在身旁的男子,见他负起手侧身斜睨着自己,云儿有些委屈:“奴家答应齐大人留意夫人的一举一动,还不是以为婚书内容真的像大人说得那样不堪,奴家是外院里伺候的丫鬟,哪能时时都看得到夫人呢……”

    “你不是说你是这夏夫人的陪嫁丫鬟?”听到云儿前后不一的说法,齐汾有些惊诧,若不是贴身的丫鬟,怎么有办法将这婚书偷拿出来?

    “况且这婚书上的内容的确是……”

    齐汾还没说完,话头却被两个家仆打扮的侍从高声打断了,“这位大人,我家夫人有请。”

    这声音听着十分熟悉,云儿回过头,发现来人正是阿吉和雁书,阿吉平日咋咋乎乎,今日却和雁书这个冷面神一样绷着一张脸,显得格外慎重。

    云儿抹了抹脸上斑斑泪痕,心道这两人何时跟在自己身后的,莫不是将她说的话全听了去?顾不得这么多,她躲在齐汾身旁,不想再进夏府被人羞辱,只能扯着齐汾的衣袖,望他能护住自己。

    阿吉和雁书自然是听了知宁的吩咐跟着这个云儿,找出为她曲解婚书的幕后之人,不论居心何在,都要明着算账。

    看到云儿一副寻到了救命稻草的模样,加上方才他俩的对话,想来这就是为云儿曲解婚书之人。

    高墙之下,四人对峙了几息时间,齐汾有些心累,这下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本官与你们夫人素不相识,你们是不是找错了人?”

    雁书见他装傻,下意识捏紧了手上的银针,欺身上前想要麻晕他直接带入府中拷问,事关公子与袁小姐的清誉,这人活该。

    齐汾也不是吃素的,隐隐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后退一大步,立即做出了防御的姿态,“你想干什么?”

    阿吉迟钝,不明白一息之间发生了什么让眼前男子一副剑拔弩张的模样,他挥手安抚道:“大人,我们只是想请您入府一趟,具体事宜我们夫人会跟您说明白的。”

    仿佛知道齐汾不会轻易跟他们入府,雁书将手中银针一收,将知宁最后嘱咐的话说了出来:“大人有所不知,这丫鬟趁主子不在,偷偷临摹了府中夫人用于耍乐的文书,还传了出去,以此来胁迫夫人解了她的身契,不问而拿是为偷,大人护着这叛主的丫鬟,想必那文书的下落与大人也脱不了干系,我家夫人倒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想将那文书要回去,避免生出别的事端。”

    齐汾没想到这夏府的夫人这么快就将自己揪了出来,本想按奉湛的安排利用这丫鬟打听这袁家小姐和夏淙到底在玩什么把戏,现在却被双双逮住,实在有些难以辩解。

    说来都是这丫鬟蠢笨,给了点好处便以为能攀上高枝翻身做主人,他虽无实权,但也是正儿八经的官员,怎好与这叛主的丫鬟勾连过深。

    也不管奉湛想要如何对这夏府夫人徐徐图之,左右是为了拆了这对假鸳鸯,可若真是耍乐的文书,又何必如此在意?

    齐汾性子刚直,要是见了这夏府的夫人,他也不知道自己会说出些什么话来,反而坏了将军的好事。

    他甩开云儿攀扯的手,将人往前一推,“原来是这丫鬟胆大包天,竟编了一套说辞来诓骗本官,若不是本官将那文书截留下来,还不知道要流去何处,你们夫人倒真是要好好感谢本官才是。”

    阿吉和雁书见他承认了下来,心下都松了一口气,还好与夫人猜的没差,这云儿定是找了人为她撑腰,才在府中口出狂言。

    “不过,这文书如今不在本官手中,你们夫人要执意拿回去的话,便去找这府宅中的主人吧。”齐汾指了指一旁的定远将军府补充道。

    阿吉和雁书看向旁边已修缮的十分气派的定远将军府,两两相视却不敢再吭一声。

    “至于云儿姑娘。”齐汾扫了一眼因害怕而缩着脖子的云儿,“将军觉得那文书实在有趣,念在你求知心切的份上让我拿些小玩意儿赏你,没想到你在这府中不尽心做事,倒生出别的念头来,实在令人失望。”

    云儿明白齐汾意有所指,此时羞臊不堪,俯下身子告饶,是她鬼迷心窍,做起了春秋大梦。

    那齐汾让她好自为之,便拔脚离去,如今鸡飞蛋打,云儿跪坐在地,又是好一通哭泣。

    阿吉和雁书看着齐汾的背影进了定远将军府内,正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突然传来一阵锣鼓喧天的声音,像是朝着夏府而来。

    两人心照不宣脱口而出:“难道是公子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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