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这……这是我们公子的私事,你连这个也需要管吗?
“再说了,你又不是我们家中的婢女。”
阿吉眼神闪躲,嘟嘟囔囔道。
依雯闷声一笑:“很快就是了。”
说完,她撵着阿吉出门,免得耽误时间。
阿吉也怕雁书死在他床榻之上,三步并作两步往街上跑去。
初冬霜晴,逢时日暖,依雯替阿吉守在了门口。
屋中偶尔传来一阵阵谋划商量的声音,听不真切,但能感受到二人已不复刚见面那般针锋相对。
一炷香后,知宁才满脸轻松地从房中出来,卫琛跟随在后一路相送。
直到知宁的马车消失在街尾,卫琛才阖上家门,连带着将街坊四邻打量的目光一并关在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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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可是谈妥了?”依雯从马车茶案底下拿出点心盒子,一一打开摆放在知宁面前。
都是她平日里爱吃的零嘴和甜糕。
知宁执了一块杏仁酥往嘴里送,含糊道:“算是吧。”
这一会功夫,也只能将目前二人面对的状况捋了个清楚。
至于明日父亲会如何为难这夏举人,知宁只得让他一口咬死与自己两情相悦,生死不复分离,说不定父亲会被他的坚持打动。
毕竟当年父亲娶母亲的时候不也是在外祖面前立下了铿锵誓言……
知宁又甩了甩头,心中暗想,父亲与母亲情投意合,琴瑟和鸣无须作假,怎能与之相比。
依雯见自家小姐拿着甜糕咬了一小口,脸上神色却变幻莫测,有些担心道:“小姐,可是这糕不好吃?”
知宁摇了摇头,放下了杏仁酥,倚在车壁之上,神情恹恹。
“小姐,那夏举人家中好像还有病人。”依雯将方才与阿吉所言说与给知宁听。
“听他的意思,好像也是位少年……”
知宁沉思片刻,如今无钱无财是这位夏举人的软肋,他需要帮助的人越多,便越有利于他在父亲面前树立决心。
接下来,还是要让母亲站在她这一边,便可事半功倍。
于是,回到袁府后,知宁就去了白氏院里磨缠了好些时候,此事暂且不提。
翌日清晨,不等袁家派人来请,卫琛便早早候在了袁府门口。
知宁得知消息时,卫琛被袁父晾在门口已有一个钟头。
她担心卫琛受不了此等轻慢之举,便径直去了白氏院里找父亲理论。
刚跨入院门,李妈妈就迎了上来,告诉知宁,老爷和夫人还在用早膳。
知宁以为父亲这是故意刁难卫琛,便只得在院中拔高音量问道:“府门外有客来访,候了许久,李妈妈可向父亲母亲禀告过了?”
“方才来的路上碰见王管家,王管家说此人站在袁府门前太久,引来过往行人指点,便托我来询问父亲,见还是不见?”
这话明显是冲着屋里的老爷说的,李妈妈答不上来,只得小声安抚知宁:“小姐这是何苦,老爷用完了膳,自会去见。”
“父亲向来勤勉,即使休沐,对于门客监生来访也必是善气迎人,怎今日……”
未等知宁把话说完,袁邺便沉着一张脸从里间走了出来。
瞧着这小女儿对着门窗拐弯抹角地埋怨自己的模样,袁邺肃声道:“一大早便在你母亲院子里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女儿知错,父亲息怒。”知宁行了个礼,“女儿是担心此事传扬出去,别人说我们袁府豪横跋扈,为难弱质书生,从而影响父亲声誉。”
“出了这样的事,你父亲我,还有何声誉可谈?”
白氏见袁邺与女儿辩驳的模样,有些无奈,露出柔和的笑脸给袁邺理了理衣襟,“知宁胡闹,老爷莫要与她一般见识,人都来了,还是先去见见吧。”
袁邺心下自认为算是给了外头这小子一个下马威,大手一挥便让下人将卫琛带入他见客的书房。
接着未发一语地越过低眉顺眼的母女俩,走出了院子。
白氏拉过立在一旁的知宁,仔细瞧了瞧她的脸颊,面带忧色问道:“可按时涂药了?”
知宁点了点头:“舅舅此前送的及笄礼中便有一盒玉肌膏,对化淤去痕有奇效,昨日搽了几回,眼下已是不痛了。”
握了握知宁冰凉的小手,白氏领着她往里走,里头丫鬟还在收拾用完早膳的桌案,空气中弥漫着小笼包的鲜香。
知宁起得晚,依雯打探消息回来后,她便来了白氏院里,早膳也没来得及吃。
白氏立即吩咐膳房给知宁煮了些爽嫩滑口的虾泥馄饨端了上来。
“你不在伴月阁好生待着,一大早又来惹你父亲生气做什么呢?”
白氏有些头疼,昨日她思来想去,以女儿这般性子,嫁进高门大户必然是容易吃亏受挫。
但是那夏家又太贫寒了些,这夏淙左右还只是个举人,连个官身都未谋得。
这要算起来,比当年袁家门户还要低。
知宁现在好歹也是四品大员的嫡女,却要下嫁如斯,说出去只怕遭人取笑,她袁家苛待嫡女。
要不是担心知宁清誉有损祸及府门众人,白氏才不愿让女儿离了郑家的火坑,又进这夏家的寒窖。
昨日架不住女儿的软磨硬缠,她费了好大功夫才劝说了袁邺好好考察那夏家举人一番。
袁邺火气难消,与白氏一夜未眠,直至五更鸡鸣之时才勉强答应愿意顾及知宁的想法见上一见……
谁知才晾了这举人一会,知宁便按耐不住跑了过来,带着一股胳膊肘往外拐的劲儿,又激起了袁邺心中的火气。
也不知现在这书房中的举人能否承受得住袁邺的怒意……
“父亲平日教导我们要以礼待人,今日却要去为难一名小小的举人,我只是觉得有些不合情理……”知宁越说越没底气,毕竟她就是担心这举人没骨气,被吓得半途而废。
白氏只得将前因后果讲与知宁听,末了还补充了一句:“你父亲说若是此人不堪相配,便将你送去江南住上些时日,避一避风头,再花钱找人打点一番,必不让你清誉有损。”
“然后再将我许配给与父亲官场利益有所勾结的人家么?”知宁冷声问道。
“宁儿,你怎会有如此想法?”白氏惊疑。
自从女儿及笄后,便不复从前那般乖软温顺的脾性,近几日言语更加激烈,倒真显得自己对她疏忽管教了。
她想板起脸色好好教导知宁一番,但见女儿眉目含霜,我见犹怜的模样,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白氏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落在知宁眼里,想到母亲两相为难的境地,她只得服软解释:“女儿是被那郑家四少爷的行径吓坏了,那些世家贵族中养出来的都是些膏粱子弟,宁儿心中极不愿如同知娴姐姐一般在那侯门深院里受苦。”
知宁两眼风露濛濛,好不委屈。
白氏也正是担心类似的事会发生在知宁身上,只好一脸疼惜的抚了抚知宁的鬓发:“算了,那夏家穷就穷些吧,只要他能过了你父亲这关,母亲定为你准备好丰厚的嫁妆,这辈子都不会苦了你。”
知宁用完早膳,用清茶漱了漱口,担心正堂那边的情形,在白氏房中有些坐立不安,盯着白氏房中的古玩字画出神。
侍女将王管事带了进来,知宁以为母亲要处理内宅事务,便放下了手中的琉璃釉香瓶,打算回伴月阁等消息。
刚起身,就听到王管事喜气洋洋的声音:“夫人,老爷请您前去看一下未来的姑爷呢。”
知宁一愣,和白氏面面相觑。
白氏琢磨这话里的意思正色道:“可是老爷叫你如此传话?”
“回夫人,正是呢,老爷与姑爷相谈甚欢,亲口吩咐的。”
知宁心中疑惑,就这一会儿功夫,这举人就把父亲拿下了?
白氏也十分好奇,略整了下衣容领着知宁往正堂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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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间经义你解得透彻、鞭辟入里,率性堂中竟无一监生能及你,可见你学问做的扎实。”
知宁刚一迈进门,便听到父亲爽朗赞赏卫琛的话语。
有些惊讶,父亲竟夸他比国子监率性堂中的监生还要出众?
要知道国子监中人才济济,率性堂更是汇集了其中翘楚,当初哥哥也是费了好大的劲才升入了率性堂。
“袁大人谬赞,在下只结合了一些民间时弊,难登大雅之堂,袁大人高瞻远瞩,放眼大局的气量,是小辈学习的典范。”
这般滴水不漏的阿谀奉承在卫琛嘴里说出来,格外的真诚又谦虚。
知宁抬眸看了一眼处之泰然的卫琛。
正与他投过来的视线对上,两人又十分默契地错开,眼下是要相谈正事之时,切不能出任何差错。
卫琛适时起身朝白氏行礼:“袁夫人安好。”
白氏一进门便看见了这身着青衫布衣的年轻公子,确实生的玉树临风,令人赏心悦目,当下面上便浮起了亲切的笑容让他坐下说话。
知宁坐在卫琛对面,一脸局促娇羞的模样,在白氏和袁邺眼中看来,倒真是一副情根深种的模样。
卫琛端起茶饮了一小口,低头的瞬间睨了知宁一眼,心中暗叹这位袁小姐演技还挺逼真。
坐在上首的袁邺清咳了声,拉回了两人的神思。
“方才我与清泓探讨了一番,你二人虽有情有义,但也不得罔顾礼法,我们袁家在京中还算小有名气,总不能让你们私定终身。”袁邺抚须,煞有介事看向卫琛。
清泓是卫琛的字。
卫琛立即起身作揖施礼:“袁大人请放心,在下必定三媒六聘……”
他忽然一顿,竟不知眼前这位袁小姐的闺名。
知宁仿佛也感受到了他的迟疑,有些心惊胆颤,生怕他脱口而出一句唤她一句“少东家”。
“娶袁小姐过门。”
知宁这才轻呼出一口气,也怪不得他唤不出自己的名字。
毕竟他们相识不久,如今相聚在一起所为又皆是利益二字。
虽显得客气疏离了一点,但也能蒙混过关。
不过,知宁现下有些坐如针毡。
从在白氏院里用早膳时便有些腹痛,她只顾着牵挂着正堂这边的动静忍着一直没有吭声,现在只觉得越来越不对劲。
入秋以来,自己的葵水便不太准,现在腹痛不适,浑身冰凉……正是要来葵水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