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葵簇拥的女孩
“呦，小丫头又来啦！快进来快进来！阿焕念叨你好久了。”
一道混厚的男声响起，林惜安换上调皮又乖巧的笑脸回应道：“苏叔叔！好久不见！”
“这小伙子是你男朋友吧！来来来快进来坐！”一个中年大叔拿着一盘滋滋冒油的烤串送到靠近门口的餐桌，扭着头望见林惜安手中的花束，调侃着招呼着二人。
“那个，我不是······”
“我们是好朋友啦！”
顾砚和林惜安同时开口，林惜安说着，举起手臂搭在顾砚的肩头。
好朋友······她还真是蛮自来熟，认真说起来二人今天也不过是第二次见面。
但是这个身份无疑取悦到了顾砚，他扯了扯嘴角，在苏叔怀疑的目光中点了点头：“嗯，好朋友。”
苏叔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林惜安问道：“好哦，苏叔阿焕在吗？”
“她啊，又不知道跑哪里鬼混去了，你先吃，明天我让她找你。”
“好！”林惜安说着，扯着顾砚的手臂来到一个空桌坐下，小心翼翼地将花束放在桌子上倚着墙，生怕压到碰到。
她把菜单递给顾砚，苏叔走到他们身边招呼他们点菜。
这个叔叔似乎很了解林惜安，她甚至没说一句话，只在苏叔的问话中连连点头，就点好了她的吃的。
“不要烤饼啦，今天不是很饿，吃不了那么多。”林惜安说。
“好嘞！”
顾砚也点好了单，几串羊肉、牛蹄筋、菜卷、烤鱼等等。
“好嘞，你们坐着稍等啊，现在就给你们烤！”苏叔一挥手，利落地转身回了后厨。
林惜安蹦蹦跳跳地跑去外面拿了饮料回来，给顾砚和自己分别倒上，串还没到，两人先碰杯喝了一杯饮料。
林惜安神情雀跃：“干杯！”
“干杯。”顾砚笑道。
饭桌上又剩下两人面面相觑，烧烤店的喧闹声冲散了淡淡的哀愁，此刻林惜安又雀跃起来，和顾砚闲聊。
“我特别喜欢粉白色系，我回去会把它们放到花瓶里好好养着的。”林惜安说。
“你喜欢就好。”顾砚拿起桌角处的烧烤调料递给林惜安，示意她先来。
林惜安从善如流地接过，舀了些芝麻和孜然在塑料盘里，随后又递给顾砚。
顾砚看起来很能吃辣，弄了一盘辣椒面，他双手交握，将下巴垫在上面，“你刚刚说你今天本来不太开心？发生什么事了？”
林惜安抬眼看向他，神色颇有些认真，没有立刻回答。
“抱歉，我不是想打探你的隐私，如果你不想说就算了。”顾砚解释道，他他抓起一旁的筷子筒，拿了两对一次性筷子递给林惜安。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在想怎么开口。”
她的神色变得落寞，像蒙住了一层灰色的纱。
“我们老师，你应该听说过吧。”
“赵强？是听说过，他每次骂人的时候我们在楼上都能听得清楚，嗓门比早读的读书声都大，怎么？他为难你了？”顾砚调笑道。
林惜安牵起一抹苦涩的笑，将昨日发生的事全盘托出。
顾砚的表情渐渐凝固，一种陌生的情绪正瘙痒着他。
怜惜？或是愤怒。
“你表情好凶啊。”林惜安见他这认真样，忍不住调侃。
顾砚不好意思地垂下视线，调整了一下自己地面部表情：“我只是，觉得有些荒谬。”
正调笑，苏叔攥着一大把肉串拉开了帘子：“来，惜安，串串来啦！”
“谢谢苏叔！”林惜安高兴地接过肉串，拿了两个递给顾砚，随后继续对顾砚说道：“其实我刚刚犹豫要不要跟你讲这件事来着，我不是怕丢人，我是怕你不信我。人总是用自己的经验去推测事实，而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初听这件事，肯定会觉得荒谬，觉得怎么会有老师这个样子？肯定是我在叙述过程中刻意抹去了自己过错的部分，真相肯定不是我说的这样，我拒绝的语气一定是坏到极点了，要不然哪个正常人会因为这件事而骂了学生一堂课呢？可我真的没有说谎，没有粉饰，我发誓。”
“不用发誓，我信你。”顾砚颇为认真地说道。
林惜安眉眼舒展开来，如同怦然绽放的香槟玫瑰。
顾砚其实也说不清为什么信任她，二人萍水相逢实在算不得熟悉彼此的性情，只是有些人，一看她周身的气场清明，便觉此人不是那种说谎成性敢做不敢当的性格。
当然，顾砚没有把这段心里话说出来，不然听着多少有些恭维和刻意。
“谢谢。”林惜安赧然道，她的目光明亮而炽热，仿佛把整间屋子的温度升高了，也无形中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没多久，二人点的串上齐了，林惜安边抱怨着吃这么多肯定要长胖，一边将牛蹄筋塞了满嘴。
顾砚看着她毫无顾忌的吃相，只觉得亲切又可爱。
好久没有过如此温馨自在的时候了。
吃完了饭，顾砚顺路把林惜安送到了她家的二节楼门口，林惜安见屋内灯还没开，爸妈肯定还没回来，放下了悬着的心。
分别前，林惜安转向顾砚，用郑重而轻柔的语气说：“顾砚，谢谢你的花，交到你这个朋友我很荣幸，今天我很开心，希望你也是。”
女孩的唇瓣一开一合，唇间那一点唇珠微动，看得顾砚有些晃了神。听到她的话，顾砚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随后点了点头，哑然道：“我也是，我也希望你能够天天开心。”
“好，再见啦。”
“再见。”
直到身前二节楼楼上的灯光亮起，顾砚才依依不舍地迈开腿，将自己的身影融入夜色，回到那个只有他一个人居住的房子。
这一晚的月光似乎格外亮些，昏黄的灯光下，顾砚正调试着颜料，画板上逐渐浮现出一个女孩笑容灿烂的正脸，正微微仰起头，眯着眼迎向天光，身旁簇拥着金黄色向日葵，女孩的神情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让人想到初生的朝阳。
顾砚灵活运用色彩的渐变，将动态的律动在视觉上静态地呈现。一阵微风吹起了女孩遮阳帽上的丝带，也吹散了天上的云彩，花田中的向日葵随女孩的发丝朝同一个方向摇曳，断断续续地摆动着。画面的近景中向日葵明艳如金仿佛炽热燃烧，随着景色渐远，金黄色在微妙间变淡，最后在田野的尽头消失不见。
她玫瑰色的红唇中央有一点唇珠，顾砚轻轻落笔，脑中回想起女孩说话时那颗红珠灵动的样子。
初次相遇的那天，她送给他的香槟玫瑰在顾砚的照顾下依然昂首挺立，昨日随手剪下的塑料矿泉水瓶此刻被一个人头雕塑型的陶瓷花瓶替代，顾砚看向那束花，心底泛起一阵温润的情绪，与她的初遇带着某种戏剧性的色彩以及失真的梦幻，她身上仿佛天然地带有强烈的感染力和生命力，只要一想起她，便觉得生活充满了希望。
静谧的空间之中，顾砚轻轻地笑了。
银灰色毛发的小猫正依偎在顾砚的脚边小憩，夜渐渐深了。
或许是因为脑中有了惦念的人，他竟然觉得今夜也不是那么孤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