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尘埃落定
偌大的石村，此刻已经是寻不到一个活人，遍地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着。
和无名山山脚下不同的是，村里的人都留有全尸，每个尸体眼中的情绪都大抵相似。
大致分为两种，一种是茫然，什么都没看到就死于了非命，另一种是惊恐，仿佛生前看到了极为恐怖的事。
白兔在杀死了石清之后，金色眸子中的愤怒还没散去，它游离的石清尸体的上方，带血的头颅不断的在扫视，想要看看还有没有漏网之鱼。
就在白兔不断扫视之际，石清的尸体突然细微的颤抖了一下。
有着一股看不见的气息自石清的身体中被抽离了出来，而后便是见到白兔的眼眸也悄然从金色慢慢变回了赤红色。
白兔缓缓落在了地面，眼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
它的气息很萎靡，原本雪白的皮毛上满是暗红色的血液，将柔顺的毛发变得黏黏糊糊的，空气中散发着丝丝雾状热气。
白兔双眼没有一丝神采，呆立在原地不动，似乎这里发生的所有事都与它无关。
然而这种状态仅仅只持续了一瞬。
天空中持续了大半个月的阴云散却了，有乌鸦在发出呱呱的鸣叫，像是送葬者的低语。
白兔像是丢了魂，短小的四肢交错狂奔，几乎是连滚带爬般的奔向了石清的方向，更准确的说是石瑾瑜的方向。
白兔赤红色的双瞳中像是有着泪水浮现，而后一股奇异的力量慢慢的托起废墟旁石清，将石清轻轻的放置在了废墟的一旁，而后满地的废墟不受控制的自动散开，露出了其中幼小的石瑾瑜。
石瑾瑜满身碎屑，双眼还是茫然睁开着的状态，胸口有一个醒目的血洞，几乎贯穿了他整个幼小的胸膛，仔细看，血洞似乎与白兔的大小一般无二。
白兔哀鸣着在石瑾瑜的身旁打转，四只小腿微微颤抖，似乎知道石瑾瑜已经死去了的事实。
这一幕着实有点奇怪，仿佛先前杀死石瑾瑜的白兔和它没有关联一般，但白兔身上已经沉重得变成暗红色的皮毛谕示着它就是先前的白兔！
白兔的两只耳朵耷拉着，红色的双瞳中似有着无数的情绪想要诉说，却仅仅只能从嘴里发出点点哀鸣。
不一会，一双红色的眸子中也滴落出了豆大的泪珠，不同的是，这次是纯粹的泪水，而非鲜血。
白兔的哀鸣并没有持续多久，约莫几分钟后，白兔抬头看向了无名山。
红色眼眸中似乎有着一股疯狂的坚定在涌动，随后不再迟疑了，慢慢的朝着无名山奔去了。
诡异的是，石瑾瑜残破的身体竟也不受控制的飞在白兔的身后跟随着，石瑾瑜的身躯上闪着一层极淡的蓝色光芒，封住了石瑾瑜的伤口，让得血液无法滴落。
白兔像是有目的一般，一直在奔跑，一路上白兔看到了很多石村人的尸体，像是有情绪似的都短暂的停留了几秒，说不出它的行为在干什么，只觉得有点像是在为逝者默哀的感觉。
白兔兜兜转转来到了无名山的山间。
这里是一处倾斜的山体，山体中透出了一丝极为细小的金色光线，白兔的双眼一凝，一股奇异的力量在双眼间涌动，随后丘壑直接崩裂，露出了一个山洞，黑漆漆的一片，望不清里面的情况，只是凭直觉能感受到山洞非常的深，而那缕细小的金光在山洞显露出来之时便无声无息的消散了。
白兔对这里很熟悉，没有迟疑，朝着山洞内跑了去，身后的石瑾瑜也随着白兔一同飞进了山洞。
白兔走了很久，山洞很大，看不到尽头，这时环境有所改变，不再是黑漆漆的一片了，暗红色的石层在洞壁两侧显现，就连落脚的地方也是暗红色的岩石，泛着淡淡的红色光芒。
又走了不知道多久，白兔停了下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直径约十米的大坑，大坑深约莫三米，大坑与周围的暗红色石壁不一样，呈现出一股极为深邃的黝黑，神秘而又带着丝丝诡异，这个地方即使是生活了一辈子的石村人包括石村的祖辈们都没见过。
石瑾瑜的身体飞过了白兔，最终稳稳的落在了黑色大坑的中间，白兔看着石瑾瑜的尸体，眼眸中的情绪很多，看不真切到底属于哪种多一点。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白兔开始向山洞外跑去，跑之前还深深的看了石瑾瑜一眼，似乎是怕后者出现什么变故。
石瑾瑜自然是不会出现什么变故，躺在黑色大坑中，除了睁开的双眼和不太和谐的血窟窿在胸前，其他看起来倒是十分的安详。
白兔的速度很快，不过瞬息间便跑出了山洞，没有在洞口周边停留，白兔飞到空中，身似闪电，眨眼间便来到了无名山山脚下，一双红色的眼眸在四处搜寻着什么东西。
血色的雨早已停歇，只是遍地的白骨仿佛在讲述着这里发生过什么。
红色的眼眸快速的扫过遍地的白骨，而后扫过跪伏在地的老村长时，白兔似有所感的愣了一瞬，不知在想着什么。
兔目又快速的扫视着其他地方，各处山崖都没放过，它看到了一些形若焦炭的尸体，但也只是一扫而过，这些似乎都不是它要找的东西。
过了足足半晌，白兔收回了目光，它并没有找到某个对它来说十分重要的东西，松了一口气，仿佛是在庆幸还是什么其他的情绪在白兔的眼中一闪而过。
一抹流光飞过天际，白兔的身影只一眨眼，便又是回到了山洞洞口。
白兔回头看了一眼，随后便是朝着山洞内部继续行进了，最终来到了石瑾瑜所在的黑色大坑面前。
它站在大坑边缘，居高临下的看着石瑾瑜。
突然，一块深蓝色的球体从白兔的心脏处飞出，最终化为约莫成年人拳头般大小，悬浮在白兔的头顶。
心念一动，蓝色的球体飞向了石瑾瑜，一股玄奥的力量从蓝色球体中散发而出，形成了一块蓝色的光幕，光幕将石瑾瑜幼小的身体尽数笼罩了。
蓝色球体中还有源源不断的能量在输送，一股极为浓厚的生气也在石瑾瑜的身体中产生，虽然很少，但胜在源源不绝。
白兔的皮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尽数的回归了白色，它飞到了蓝色球体旁边，先是感受了一下石瑾瑜体内的生气，而后仿佛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身躯开始散发出了一阵刺目的金光，将整个山洞都是映照得无比的金碧辉煌。
白兔的眸子倒是没有改变，还是赤红色，瞳孔一直锁定着石瑾瑜，眼眸中似蕴含着无尽的温情。
“砰！”
白兔的身躯突然炸开，没有四散的鲜血和碎骨，就像是一团气体消散在了空气中，金光也是戛然而止。
一缕无色的能量霎那间钻进了石瑾瑜的身体，而后便是彻底沉寂了下来。
石瑾瑜的身体没有任何异动，只是隐约间似乎能发现他渐渐有了微弱的呼吸。上方的蓝色球体也是没有变化，一直在输送着蓝色的能量。
这种循环不知道会持续多久，山洞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是仔细听，似乎能听见极为微弱的呼吸声和心脏在跳动的声音。
石天背着篓子出了山洞，篓子里是很多绿色的植株，形状看起来也十分普通，要不是石天笃定这东西有点用处，任谁也不会把这种植株和草药联系在一起。
山洞位于无名山的另一侧，石天并没有去到挖山那一侧去看看的打算，他心系白兔，想要快点赶回去尝试治疗。
石村近在眼前，由于下过雨，路不是那么的好走，石天耽搁了一会。
“奇怪。”
石天自语，心想：无名山看样子确实下过雨，可为什么到了石村这边又没下了呢？但也没有多想，石天加快了步伐，马上就要看到村长的家了。
已经离石村很近了，但石天心中却有些不太舒服，他觉得今天的石村很怪，虽然说石村的壮年们都在山脚行动，可也不该这一路走来碰不上一个石村人啊。
再怎么，石村的人都会多多少少的路过，不管是上山采果还是去山脚慰问自己的家人。
越是接近石村，石天心中的不安越是多了起来，真的很奇怪，远远的眺望石村，好像一个人都看不到，而且非常安静，这种安静不同以往，更像是死一般的寂静。
石天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行路间，石天突然被绊了一下，他暗自责备自己太过出神，但当石天看清了绊倒自己的是什么东西时，直接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啊！”
绊倒石天的不是其他东西，正是一具石村人的尸体。
这个人石天当然认得，是石龙叔叔的妻子，此刻的她，手里提着一个篓子，里面是一些自己制作的干粮。
她的双眼还睁着，像是直挺挺的倒下去的，胸口有一个碗大的窟窿，暗红色的血迹染红了周边的衣物。
石天哪里见过这种场景，头脑中一阵嗡鸣，恐惧第一时间漫上了心扉，第一时间吓得叫出了声，别说死者的惨状了，石天甚至都还没见过死人！
石天伸出手指，虽然很害怕，但还是有些颤巍巍的去探向了女人的鼻子，入手处冰凉无比，感觉不到任何气息。
石天终于是彻底的绷不住了，两只脚在地上慌乱的蹬了几下，好不容易才起了身，张开嘴想要大声的呼救，却发现自己的嗓子仿佛像撕裂了一般，再怎么也发不出声音了。
石天捏着嗓子，表情极度的痛苦，双眼也是噙满了恐惧的泪水，但眼下更重要的还是去石村找人过来，石天双脚有些不听使唤，摔倒了很多次，每次起身对他来说都是一次挑战。
石天终于是跑到了石村，映入眼帘的场景直接是将他幼小的心灵冲击得分崩离析了，这和炼狱有什么区别？！
遍地都是尸体，暗红色的血液将布满泥泞的道路都是染红了！
几乎每具尸体的眼睛都是睁开的，里面尽是惊恐和疑惑，光是这一诡异的场景足以让人毛骨悚然！
每具尸体胸口都有一个硕大的血洞，透过血洞，甚至能看到其中的内脏，暗红色的血液在血洞上已经凝固，密密麻麻的蚁虫和苍蝇在一些尸体上来来回回，吮吸啃噬着血肉。
还有一些尸体胸前是一个黑洞，像是被高温的铁球砸穿了，血肉模糊间更多的是烧焦般的纹路，躺在地面，能直接透过黑洞看到地面的杂草和土块，那种痛苦，光是想象就已经让得人冷汗直冒了。
石天也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在尸堆间穿行，很是麻木，他的眼神早已被呆滞所替代了，非要说还有什么的话，就是无止的恐惧，这种恐惧，没有一个确切的源头。
这一切，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实在太过的匪夷所思了，石天本来是打算来石村叫人了，眼下的场景，却是让他感觉十分的不真切，一时间，已经彻底忘记了思考。
看着就连昔日的玩伴都是一样安静的躺在冰冷的地面，石天的心也冷得很彻底。
不止昔日的玩伴，他还看见了自己的母亲和爷爷奶奶，死法都很相似，其中，母亲的眼中是浓烈到了极致的惊恐，仿佛生前看到了极为可怕的东西。
“啪！啪！啪！啪啪！”
石天开始神经质般扇起了自己巴掌，清脆的响声响了很久。
石天觉得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只能通过这种方式看看是不是自己身体出了问题，产生了幻觉。
然而，这是徒劳的。
石天最终呆呆的瘫坐在了原地，他的泪水早已流干，再挤不出一滴来了，张开嘴想要叫喊什么，却啊了半天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他从今天起，变成了一个哑巴！
他没有勇气去到无名山的山脚，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在那边，迈不开发软的双腿，甚至不敢去想父亲，对他而言，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石天的担忧是对的，他的父亲早已消融在了那场血雨中，除了骨架，什么都寻不到了。
随着这一切的发生，石村算是彻底的消失在了无名山，只是尘埃落定后，已是满地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