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可怕的女人
明宜和左修,理所当然成了众人的焦点。
他们哪怕什么都不做,也会有许多人过来攀谈。
除了礼貌寒暄以外,更多的是对明宜的好奇,以及对左修态度的试探。
毕竟有的人家,和左老太太有着心照不宣的共识,那就是要撮合小辈的联姻,强强联手,实现共赢。
每次来人互相介绍完身份,话题就要转到明宜身上来。
“这位就是阿修的女朋友?”
左修的话术统一,一点退路也不给自己和他人留:“明宜是我未来的妻子,是我一生所爱,等她点头我们就结婚。”
直白又强硬,谁也不好再自作多情了。
能被左老太太看上的,家世和左家本就差不了太多,虽说联姻有利,但也不至于死乞白赖地要嫁女儿。
见左修如此表态,多数是打个哈哈,恭喜几句,就歇了心思。
但也有例外,比如说苏家。
众人皆知,苏老夫人和左老夫人是至交好友。
因此,洛清荷有些不好对外人宣之于口的话,对苏玉珊是会说的。
就如她在白竜一事上,被明宜拿捏,虽然说云想裁缝铺里那件汉元素改良旗袍她也蛮喜欢,但被人逼着在寿宴上穿,和自己主动选择,自然是大大不同。
她太喜欢白竜了,思前想后最终还是决定吃了这个哑巴亏。
只是这到底是在洛清荷心里扎了根刺。
所以苏玉珊心里清楚,她这个好友对骆明宜,那是大大的不喜欢。
老夫人可不会自降身份,来为难一个小辈,于是早就叮嘱过自己儿媳妇赵颖,要她找机会让骆明宜在宴会上当众出丑。
苏玉珊倒是真心想替好朋友出口恶气,可她根本不知道,洛清荷看似掏心掏肺,其实内里最根本的原因,一个也没提。
洛清荷之所以讨厌明宜,是因为她自己,就是靠美色上的位。所以她本能的不喜欢,这种看起来和自己是同一类的女人。
而且她了解自己的小儿子,那是个看上什么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如今有她耳提面命,目前还没闹出什么事来,但心中总是隐隐不安。
这种搅家精,洛清荷当然是一万个不喜欢。
赵颖身上背着婆婆给的任务,心里也有些埋怨,婆婆自己知道要脸,却让她来做恶人。
只是她是高嫁,日子过得本来就是委曲求全,有些事不想做,却也不得不做。
赵颖领着女儿苏韵,主动过来和明宜聊天:“骆小姐可真漂亮,远远看着,还以为是化了形的妖精呢。”
这话听着刺耳。
明宜微微抬眸,看不出喜怒:“夫人也不错,跟地里水灵的大白菜似的。”
赵颖脸色一变,她今天穿了条白加墨绿的渐变色长裙,本来是简约又高级,可明宜一张嘴,一下就觉得难看好几个档。
左修更是脸色沉沉:“赵伯母如果不会说话,还是少说几句为好。”
没想到不过是说了这么一句,左修就护上了,赵颖僵硬地笑笑:“你们这俩孩子,怎么这么敏感呢。”
反正只是要为难骆明宜,谁为难不是一样,赵颖把骄纵的女儿往前一推:“韵儿,你不是想邀请你左修哥跳开场舞吗?”
苏韵脸色红红,忸怩地看了左修一眼,她还没开口,左修就拒绝了:“我从不跳舞。”
“我可以带着你呀,左修哥,我的国标舞跳得可好了。”
苏韵语气急切,下意识上前一步,想搭上他的胳膊示范:“我们就跳最简单的舞步……”
明宜伸手抓住她的手:“想跳,不如跟我跳?”
苏韵手腕吃痛,想往回抽却怎么也拽不动,才发现这女人看着柔柔弱弱,力气竟然一点也不小。
明宜这半年多,可是有好好锻炼过的,比原来强健不少。
苏韵撅了撅嘴:“你放开我,我和左修哥说话,你有什么资格插嘴?”
左修听闻,很不高兴,警告道:“苏韵,别让我赶你出去。”
明宜嗔了他一眼:“你不要说话,我和苏小姐聊得正高兴。”
左修立马闭嘴,在一旁当起了木头人。
周边不少人在暗中关注他们的动静,见骆明宜一开口,左修就言听计从,不由得咋舌,一时间放到明宜身上的目光更多。
苏韵被左修的态度刺激到,更加用力的挣扎,气急败坏:“你松手!”
明宜真的松了手,苏韵却重心不稳,一个屁墩摔在地上。
“啊!”“韵儿!”
她为了跳开场舞,穿了一条大摆公主裙,裙摆宽大且蓬松,许多层堆叠在一起,如今摔到地上,一时半会,竟爬不起来。
赵颖连忙去扶自己的女儿,关心道:“没扭到吧?”
苏韵脸涨得通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她在赵颖的帮扶下艰难地站稳,眼里先闪了泪花,大声喊道:“骆明宜,你是故意的!你这女人怎么这么恶毒?”
明宜无比坦荡:“我是故意的又如何?你无视我,还当着我的面勾引我男朋友,哪怕是泥人也该有三分火气了吧。”
“就是就是,我大嫂没打你一顿就是轻的!”
左萱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身后跟着易家兄妹,三人都换上了礼服。她说完这话,还鄙夷地看了左修一眼,在一旁看着也不知道帮腔,真狗。
眼看左萱和自己站到了对立面,还喊骆明宜大嫂,苏韵真是气疯了,口不择言:“谁不知道骆明宜出身卑微,上不得台面,她怎么可能进得了左家的门,这声大嫂,你也不怕把她喊得折了寿!”
因着左家和苏家的关系好,洛清荷不止一次说过,要苏韵来做自己孙媳妇。
苏韵把这打趣放在了心上,渐渐地也被左修成熟稳重的气质吸引,同时也坚信,左修未来的妻子,一定是她。
骆明宜,不过是个意外的小插曲而已。
可这话,心照不宣可以,大声嚷嚷起来,就显得左家嫌贫爱富了。
赵颖面色一变,生怕女儿再说出什么更惊人的话,正要阻止,突然有男人高声斥了一句:“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
原来是左正海扶着洛清荷出来了。和他们一起的,还有洛清荷的表弟马嘉明、好友苏玉珊、以及几个左家旁支的长辈。
这些人都和洛清荷同辈,也就左修如今是左家的话事人,才会赏脸来参加一个晚辈的生日宴。
若是左家其他晚辈生日,他们是不会出现的。
苏韵浑然不觉刚刚给左家抹黑了,眼看有长辈撑腰,连忙哎哟哎哟起来,睁眼说瞎话:“奶奶,我脚扭了,是骆明宜刚刚推了我!”
左萱下意识反驳:“你撒谎!根本就是……”
明宜劝住她:“萱萱,这事跟你没什么关系,跟你哥站在一旁听着就好。”
众多长辈在场,左萱其实也有些气短,见明宜云淡风轻的样子,也就老实待着了。
易怀跟着左萱,易欣跟着易怀。
于是左家兄妹和易家兄妹串成了串,都站在明宜身后,形成一排,看着跟护卫队似的,有些喜感。
洛清荷听到了苏韵的话,心里有些不高兴。
可左家毕竟是东道主,苏家是客人。左修不吱声,她不能也装看不见,总得有人主持大局,于是开口关心:“韵儿,怎么回事?”
“我就是想邀请左修哥哥跳支舞而已,这骆明宜就把我推地上了。”苏韵呜呜扑到赵颖怀里假哭:“哎哟,妈,我的脚好疼啊,不会是断了吧。”
苏玉珊也见机发难:“你好大的胆子,敢欺负我们苏家的人?”
苏家老夫人一发话,许多人精就猜到了,这左老夫人果然是看不上骆明宜了。
他们心中不耻,这洛清荷平日装得活佛一样,和蔼可亲,乐善好施,其实也不过如此嘛。
有人暗自窃喜,觉得自家还有机会。
可也有一些人家,觉得左老夫人真是有眼无珠。
出身并不能决定一切。
端看骆明宜与左修并肩而行,在这场合来往之人非富即贵,可她却丝毫不见畏缩怯懦的神态,反而是进退有度,落落大方。
而苏韵这事,普通人可能会觉得她太过计较小题大做。可掌权之人,却更能看到她行事果决,不惧挑衅的那一面。
左家未来的当家夫人,脸都被人踩到地上了,不敢反击才让人贻笑大方。
明宜不理苏家人,反而是突然跑到洛清荷身边。
左正海在洛清荷左边站着,她就跑到了右边。
在众人惊恐的眼神中,她亲热地挽起洛清荷的臂弯,一脸委屈地告状:“奶奶,我才没推她!是苏韵欺负我才对,她当着我的面抢左修,还说我配不上左家,您要帮我做主啊!”
明宜嘤嘤嘤:“她看我家境一般,就以己度人认为左家看不上我。可谁不知道,奶奶您最是和善,虔诚礼佛,佛最讲究众生平等,奶奶又怎么可能狗眼看人低呢?”
她变脸之快,洛清荷猝不及防,等她说完,心里就是一沉。
明宜得意洋洋地挑衅了苏韵一眼:“洛奶奶可明事理了,她说过只要是左修喜欢的她就喜欢。所以奶奶可喜欢我了,戴我家做的首饰,还穿我家做的衣服。”
说着,她语气越发骄纵:“我在左家从来都是座上宾,何时受过这种气?”
在场众人:“?!”
是、是这个样子的吗?
左正海不明所以,他只知道自己儿子找了个女朋友,本来就好奇得很,一时间把心里话秃噜出来了,接了一句:“你就是我那未来的儿媳妇?”
洛清荷恨铁不成钢瞪了自己大儿子一眼。
苏玉珊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好友被架住了,知道她最好面子,这台阶不下也得下。
苏老夫人也是人精,知道今天是拿骆明宜没有办法了,转而又呵斥自己孙女:“韵儿你也是,多大了还不懂事。”
这是想各打一大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这话一出,好多人又迷惑了。
这是闹哪样啊?合着原来这左家,对骆明宜很满意?看这祖孙俩亲密无间的样子,大概是真的很满意吧。
谁也不知道,洛清荷气得快要呕血。
可她偏偏还得安抚似的拍拍明宜的手背,顺着她的话说:“韵儿她还小,听风就是雨的,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明宜听完,很是大度:“奶奶这么说,那我就不计较了。”
事态急转直下,苏韵看得是瞠目结舌,都忘记哭了。
不是应该有人给她做主,好好教训骆明宜吗?
她不服气,还想说什么,赵颖看出情况不对,使劲拧了她一把。
“嗷!”苏韵痛嚎一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看样子,韵儿妹妹确实是受伤很重,是我的不是。”
明宜面带担忧,走到苏韵面前:“我送妹妹去医院吧,医药费我全包了,再请人好好伺候你直到痊愈。”
就在众人觉得她还挺好说话的时候,明宜话风一转,说出的话让人心惊肉跳:“但如果去医院检查没有伤,我会把你的腿踩折。”
她笑得纯良:“毕竟我没做过的事情,你要是污蔑了我,那我必须坐实一下。”
“……”
苏韵被吓到了,浑身一抖,结结巴巴道:“我、我其实……不怎么疼了。”
怕她不信,苏韵还走了几步:“真的,我等会还能跳舞呢。”
“那就好。”明宜狡黠一笑:“刚刚是骗你的,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情。”
苏韵:“……”
不,你刚刚看起来说的都是真话。
好、好可怕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