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有毒吧?
“你这孩子,天天的往外跑,这手还伤着呢,小心再磕着碰着的。”王盼盼不放心:“你哥出差了,没法送你,要不我开车送你啊。”
明宜正认真的啃着包子,听闻此话,大惊失色,礼仪规矩全然忘了,急急摆手:“不用不用,我打车去就行。”
包子馅差点飞出去,好险。
陆通也回想起被自己老婆开车支配的恐惧,心有余悸,赶紧拦住:“盼盼,你就让明丫头自己打车去吧,我看她行事有分寸,不会拿自己身体开玩笑。”
明宜举着包子的手表示赞成。
王盼盼横他一眼:“你说得轻松,二次受伤怎么办,谁让你不会开车,需要你的时候派不上用场!”
陆通自知理亏,闭嘴老实挨骂,求生欲拉满。
“就非得这么急,事情不能等身体养好了再去办…伤筋动骨一百天,万一这骨头没长好,可是要影响一辈子的……”
明宜默默啃着包子,乖巧地听着,回想起前世少女时候,每当她弄鬼掉猴,孔嬷嬷就会苦口婆心地追在她后头劝诫。
她是中宫嫡出,又是父皇第一个孩子,公主不涉皇权之争,所以极尽宠爱。即使之后父皇子嗣渐丰,对她仍旧格外偏爱。
可惜天家亲情缘浅,明宜终是不得善终。
她与王盼盼一家并无血脉亲缘,却能对她真心实意的好,明宜感念情义难得,对他们也是如长辈般尊敬。
安静吃完饭,王女士没有善罢甘休的迹象,明宜只好耐心哄人:“干妈,我这就是看着吓人,其实恢复得很好。而且明睿十几天就中考了,我不放心,想去看看他。”
王盼盼还以为她又要去工作室,听到她说起明睿一愣:“你是去明睿学校?”
“是呀,我就给他送点吃的,鼓励鼓励他。”明宜声音轻柔:“我跟您保证,明天就不出门了,直到拆石膏前都在家里老实待着,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王盼盼被说服,点头答应:“那你路上注意,离人都远点。”
明宜终于被放出门,但她丝毫没有被干涉的恼怒,反而难得的享受,自从母后去世,再无人如此这般牵挂她的点滴琐事。
陆通夫妇和原主父母是至交好友,感情好到买房做了对门邻居。原主蹒跚学步时,云想裁缝铺正面临权力更迭改革转型,骆父骆母忙得不可开交,白天黑夜不着家。
原主被托付给陆家照顾好几年,小骆明宜第一声妈妈,叫的就是王盼盼。原主还不懂事的时候,以为自己就是陆家的孩子,骆父骆母只是对门和善的叔叔阿姨。
王盼盼心心念念想生个女儿,可惜生完陆亦程后就一直没要上,逐渐年纪大了,陆通不愿意她再冒险,偷偷结扎。她倒是也看开了,不是亲生也无妨,近年来一腔慈母心都寄托在原主身上。
原主不珍惜,倒是便宜了明宜。鸠占鹊巢非明宜本意,但如今是她的就是她的,她也不会受之有愧。
孺慕之情菽水之欢,前世于明宜心中顶顶重要。她误了姻缘,毁了名声,双手沾上鲜血,护幼弟是为母亲,稳朝堂是为父亲。
十七岁她本该与父皇钦定的驸马喜结连理,出宫开府。没想到一场刺杀父皇意外身亡。国丧突如其来,彼时母后病弱难主持大局,幼弟年方七岁。
西疆有蔡玉京拥兵自重,前朝有冯阁老结党营私,后宫有郁贵妃协理六宫权势滔天。帝王骤然驾崩,无人制衡,大乱将起。
是明宜雷厉风行,领先皇遗诏,率禁军三千,责令御林军全营临阵待命,护持幼弟顺利登基。
勤和殿截杀蔡玉京,收回西疆军兵权。广开科举,重用寒门子弟,分权冯阁老肃清朝政。削弱郁贵妃母族势力,防止外戚干政擅权。
这一桩桩一件件,寥寥几句话语,其中却是道不尽的凶险与艰难。
她用了整整八年,成为权倾朝野的镇国长公主,主政辅国。表面风光无限,可背后却是殚精竭虑,长夜无眠。
她本想扫清隐患,逐步放权,将一个海晏河清的大禹朝交给皇弟。可不想他等不及了,听信宦官谗言,要置她这个皇姐于死地。
明宜太忙了,忽视了与幼弟交流感情,她以为他会明白,毕竟他们是亲姐弟。可惜千防万防,却被小小阉人钻了空子,诱着小皇帝入了歧途。
前世明宜死的那天……
皇弟邀她赏玩新得的红珊瑚盆景,她毫不设防欣然赴宴,实际却是请君入瓮磨刀霍霍。
骄奢淫逸,祸乱朝纲……这些她都听起了茧子的词汇,头次由她皇弟嘴里说出来。
赐死两个字,她初听到的时候,实在想笑,便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哈…”
“殿下,请选吧。”于礼面白须净,他双手恭敬的递上一个木托,木托垫有锦布,锦布之上是鸩酒,白绫和一把匕首。
明宜先是伤心,然后就是被背叛的巨大愤怒。她木然开口:“洛景珩,你想要我死?”
“大胆,怎可直呼皇上名讳!”于礼高声呵斥。
明宜一巴掌大力甩过去:“狗奴才,谁给你的胆子这么跟我说话!”
“啧,手疼。”明宜揉了揉手腕。
木托上的东西顿时掉落一地,于礼捂着脸,跪倒在洛景珩面前,哭喊:“皇上,您看看啊,长公主她根本就不将您放在眼里,您……啊!”
“闭嘴!”明宜一脚将他踢翻,“真是聒噪。”于礼痛得蜷缩着身子,神情狰狞,再不敢说话。
明宜看向面色苍白,身子隐隐有些颤抖的半大少年,再次开口:“洛景珩,你自己说,你想要我死?”
巨大的压迫感之下,小皇帝崩溃,高声尖叫:“对!我想要你死,你怎么不去死,你去死去死!”
“……”殿内安静许久,明宜轻笑出声:“好。”
她朝小皇帝伸手:“你七岁那年,我送你的匕首呢?”
小皇帝呆住,狐疑地看她。
“这匕首不够锋利。”明宜指了指地上,“我要我那把。”
很快,匕首就被取来。
明宜神色怀念地摸了摸刀鞘,上面嵌满了各色宝石,精致美丽。
她抽出匕首,毫不犹豫地狠狠划开手腕。干脆利落,所有人都惊吓住了。明宜举起手笑,鲜血很快浸湿她的衣裳,“看,我要死了。”
明宜笑容云淡风轻,血色迤逦,这诡谲的画面衬得她平凡的面容竟有几分惊心动魄。
对于她来说,这本不是必死之局。但,她突然不想活了。
她就是要如他的愿,干脆利落的死了,让他去直面她曾替他挡掉的风雨。堆积如山的政事,心思各异的多方势力,源源不断的攻讦与刺杀……
他才会因为这愚蠢的决定,痛彻心扉,懊悔不已,真正明白她的付出与牺牲,这才叫公平。
否则她镇压他只会让他怨恨,她退让只会让他猜忌。只要她不死,他便不会真正罢休。她将永不得安宁。
更何况她本就不想被困这皇城方寸之地,早已身心疲惫,这样也好,皆大欢喜,她无愧。只是死前有些许遗憾,此生竟未能真正自在随心过。
好在,她居然还能有第二次机会,重生在这异世,她也不知缘由,但这大概就是老天给她的公道。
明宜登记完顺利进了校门,然后走着走着,她就有些晕头转向,本来是要去教学楼,结果莫名走到操场来了。
原主和弟弟的关系还算和谐,但年龄相差较大,并不算亲近。原主忙着学业和事业,之前没来学校看过弟弟,所以明宜也是第一次来。
她记忆超群,自信去过一次的地方绝不会认错,皇宫是她从小住到大的地方,她闭着眼都不会迷路。偶有出游,也是仆妇成群,前拥后呼。
因此,长公主竟然从未发觉,她方向感不是很好,这可真是让人感到挫败的一次自我认知。
这个点正是第一节课上课的时候,本应没有学生在外头乱走,明宜却看到操场角落躲着几个穿着校服的学生,聚在一起抽烟。
明宜站在阴凉处,朝那边喊:“同学!同学!”
几个男生吓了一跳,还以为被老师发现,连忙把烟掐了扔到墙角。
许晋堆着笑跑过来,才看清是个超级漂亮的大姐姐,从没见过,肯定不是老师。他脸色微红,憨憨挠头:“额,这位姐姐,你喊我们?”
另外两个男生也跟着跑过来,几人面面相觑,有些忸怩不安。
明宜礼貌地问:“你好,请问教学楼往哪走?我来找我弟弟。”
声音真好听……许晋心想。他伸手指了一个方向:“那个楼梯上去往北走,看到一个小花坛,再往东走一百米,有个广场,广场南边是教一……教二在,对了,你弟弟初几的?”
“初三。”
“哦,跟我同级。那就在教一,按我刚刚说的走就行。”
明宜无辜地看着他:“同学,我分不清东南西北。”
许晋满脸无语,重新说了一遍:“楼梯上去往左走……然后往右转……知道了吗?”
“同学,我不太认路,可以麻烦你带我去吗?”明宜声音温柔:“谢谢你。”
“……”许晋向来吃软不吃硬,被人这样温声请求无法拒绝:“那好吧,你跟着我。”
另外那俩男学生晕晕乎乎也跟着一起走。
到了教学楼,也不知道是看明宜手受伤了还是她的气质让人觉得护着她太理所当然。许晋三人跟着她,也没人说要走,就像是三个小弟跟着大姐头。
走到一楼走廊,正面撞上巡堂的年级主任。
狭路相逢,除了明宜,众人脸色皆变。
年级主任大怒:“许晋,陈庆平,张赐!又是你们!”
许晋心里叫苦,暗骂自己傻叉,逃课逃到正大光明在教学楼乱逛,也是没谁了。
三个男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透露出来一个字,危。
“老师好。”明宜对着冲过来的年级主任微笑:“我刚刚在操场迷路了,正碰到几个贵校的学生在吸烟,他们很热心地给我带路,非常感谢他们。”
许晋、张赐、陈庆平:“……!”
不是,姐?你有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