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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聚好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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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秦奋走了,明宜才发现白茵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

    白茵见宜姐注意力终于放在自己身上,拍胸脯保证:“宜姐,有事尽管吩咐!我作为得力助手,为你分忧义不容辞!”

    明宜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干劲满满,但这是好事,她得鼓励:“咱们工作室得搬家,还得重新注册,接下来你有的是事儿做,到时候可不要喊累。”

    “这算什么,我有的是力气!宜姐你受伤了好好休息,所有事情都我来办,你放心好了,保证办得妥妥的。”白茵自觉责无旁贷一口答应,随即又疑惑起来:“为什么要重新注册呀,变更一下办公地址不就好了吗?”

    “因为要注册成公司,而且要改名字。”

    “改成什么名字呢?我觉得牧明蛮好听的,里面还有宜姐的名字诶。”

    “大禹。”

    “是大禹治水那个大禹吗?”

    “不是。”

    白茵好奇:“那是哪俩个字?”

    明宜弯腰捡了个小石子,在花坛围墙上写下‘大禹’两个字,颇具风骨。

    白茵凑近一看,小声嘟囔:“这不就是大禹治水的那个大禹嘛。”

    明宜神情怀念,却没有再否认,这世上,再无人知晓大禹于她而言的真正含义了。

    她上网查过,这个世界,没有大禹朝的历史记录,虽然文字与文化一脉相承,但不知为何,大禹朝并不存在。一切与她有关的往事和人都如烟消散,唯有她,清醒地孤独着。

    明宜扔掉手里的石子,指着云锦路的路牌,和白茵介绍道: “云锦路之前叫云锦衣巷,是裁缝一条街,店铺林立,鼎盛时期,从路口进来到最里头,有大大小小一百多家。”

    白茵注意力被转移,不再纠结,四处张望:“可我看着现在就剩两三家了。”

    “如今网购这么方便,人们买衣服又快捷又便利,裁缝铺逐渐式微,都倒闭了。”

    白茵感叹:“那还挺可惜的。”

    进入六月,天气越来越热,明宜打着石膏逐渐觉得难熬,但今天是个难得凉爽有风的阴天,于是两个人沿着云锦路慢慢走,也让白茵熟悉下新工作室周边的环境。

    还没走到路口,陆亦程打了电话过来。

    “明宜,王泉益昨天晚上突然翻供了,说一切跟你爸妈无关,是他见财起意,公司实控人又好忽悠,才起了挪用公款的心思,那一百万他骗了骆叔,说是项目投资狠赚了一笔给的分红,目的就是为了事发好拉人下水。”

    明宜挑了挑眉,这事倒是稀奇,她略加思索道:“所以现在案件性质变了,王泉益个人涉嫌挪用资金罪,而不是我爸妈和王泉益合伙涉嫌集资诈骗罪。”

    陆亦程颇为意外,惊奇:“你对法条还挺清楚。”

    “略有涉猎。”明宜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平心静气:“知道是为什么改口吗?”

    “据说是王泉益知道骆叔他们死了,夜夜噩梦,良心不安,巨大的心里压力下就全招了。”

    “是吗?”明宜不信,人的良心,是最不可轻信的东西。

    “管他是什么,终归是个好事。王泉益挥霍的那些钱也拿不回来了,还有翻供行为,估计就是顶格判了。骆叔虽然是法人,但他个人并没有违法,只要把那一百万退还,其他责任就是公司层面的事情,该破产破产该清算清算。”陆亦程絮絮叨叨,末了问她:“雅苑花园那房子还卖吗?”

    “卖。”明宜毫不犹豫,“不过,可以不用那么着急了,目前家里还有点积蓄够还钱的,先挂出去,等个好价钱。”

    明宜精贵惯了,拒绝太过降低自己的生活品质,她手里不能没有资金,而且她还有个便宜弟弟要供养。

    自古以来,钱权是活得自在的不二法则,既然她已经远离权利中心,那她就得赚到大把的钱财,好在如今法治社会,富商的家财不用担心被官府巧立名目豪取强夺。

    所以,她目前最紧要的事情,是要发展日进斗金的产业。

    “那行,行李我按你说的,找人分别打包好了,你的我给寄回家里,你前男友的东西,你是让他来拿还是怎么弄,房子空出来我好让中介收房。”

    明宜迟疑了会,回复道:“等会我见了他问问他。”

    陆亦程:“……”都分手了还有商有量的呢?“那行,我等你消息。”

    挂了电话,明宜面前凭空出现一杯奶茶,白茵歪着头突然出现,笑嘻嘻地:“宜姐,我刚买的,请你喝。”

    “谢谢。”明宜也不客气,低头喝了一口,她笑弯了眼,神情都舒展了,好喝。

    最近一些吃食虽比不上前世精细,但胜在新奇,口味绝佳,甚合她心意。

    白茵吸溜一口珍珠,嚼起来腮帮子鼓鼓的,像个小松鼠:“奶茶续命大法,烦心事通通闪开!”

    “哈哈。”明宜难得畅怀大笑,“此法效果绝佳。”

    白茵腼腆地嘿嘿一笑,心直口快道:“宜姐现在说话文绉绉的,语调真好听。”

    “茵茵,你该回工作室了。打车吧,给你报销车费。”

    明宜已经敛了笑容,但眉眼依旧温和,所以白茵并未察觉不对,只觉得宜姐真是天下最体贴的领导,她兴高采烈:“yes sir!保证完成任务!”

    送白茵上车,明宜捧着奶茶慢慢喝,思绪飘远。直到电话铃声将她拉回现实,才发现自己站在路口发呆了许久。

    林子牧暴躁的声音传来:“骆明宜,你人呢?你放我鸽子?!”

    明宜把手机稍稍拿开,撇了眼时间,淡定道:“这不是还有半个小时吗?”

    “你在哪呢?”

    明宜看着车流,面无表情,安抚道:“在路上了。”

    林子牧心情好了点:“那你快点,不准迟到!”

    明宜应了,然后她迟到了。

    林子牧站在窗户前,盯着饭店大门有些怀疑人生,他没弄明白,他为什么在这里等骆明宜等了一个小时!

    他早想走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没走,还在这跟望夫石一样杵着。他表情麻木地安慰自己,骆明宜父母的事情,多少跟他沾点关系,他应当补偿她,道个歉也不是不行。

    明宜出现的时候,林子牧第一眼就看到了她,穿着可以说是朴素,左手的石膏极其显眼,他下意识皱起了眉。走得近了,他发现她右手拿着杯喝了大半的奶茶,眉头皱得更紧了。

    之前骆明宜为了保持身材,从来不吃高热量的食物。不过,她确实清瘦了很多。

    林子牧思绪翻涌间,就发现骆明宜仿佛感受到他的视线,抬起头朝他的方向看过来。

    她怔了怔,然后缓缓绽开一个笑容。

    干净、美丽。

    林子牧记忆瞬间被拉回他们初遇的那天,y国烟花节,他也是站在高处,惊鸿一瞥,人间烟火灿烂,不及她笑容万分之一。

    他无意识地吞咽,喉结动了动。

    明宜的心情其实一言难尽,她看到林子牧,就会想起他和原主那些污糟的画面,长公主云英未嫁,但已经是满脑子黄色废料。

    莫名的知识增加了。她只好露出了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不好意思,路上堵车了。”明宜进了包间,道歉毫无诚意。

    林子牧意外地没有生气,反而是让人开始上菜,倒是让明宜诧异地看了他几眼。

    “你爸妈的事……我听说了。”林子牧看着明宜,“节哀。”

    明宜恍然大悟,难怪他今天和颜悦色,她心里百转千回,面上不显:“谢谢,我已经没事了。”

    “你的手,怎么了?”

    “受伤了。”

    林子牧有些不爽,骆明宜在他面前这么客套,还是他刚追求她的时候。他没话找话:“你找我什么事?”

    “不是你约的我吗?”明宜反问他:“那你找我又是什么事?”

    “你…”林子牧刚下去的火又冒头,语气变冲:“骆明宜,你到底闹够了没有?”

    他已经足够忍耐她了,她不要再得寸进尺。她要纯粹的爱,他给不了。但如果她乖乖听话,他不介意宠着她,甚至将来娶她进门也不是不可能。

    明宜看着他,心里涌出一丝悲伤与期盼。她知道这是属于原主的情绪,在影响她。

    明宜叹气,一个男人的爱就这么重要?

    在她看来,原主蠢得不可救药。

    师从名门,却荒废学业,耽于男女情爱。学艺不精,却无自知之明,眼高手低一事无成。家族危急存亡之际,软弱无能,将希望寄托于他人的垂怜。最后,还未到绝境,便一死了之!

    可怜可笑。太蠢!

    明宜心硬如铁,骆明宜,你既然选择去死,那以后怎么活由我说了算。你想要他的爱我不想,就算我帮你要来了,你又真能甘心?

    那股情绪渐渐散去,明宜神色认真:“林子牧,我没有在闹。”

    她的神情严肃,眉眼平静,带着一丝悲悯,但却再无一丝爱恋。

    林子牧心中一空,他有些信了。这次,她不是在跟他玩欲擒故纵,而是真的要跟他划清界限。

    但他的骄傲猛然占了上风,他追人时可以死缠烂打,哄人时可以没有底线,但被甩的时候,绝不会摇尾乞怜。所以,他控制住了情绪,迅速平静。

    林子牧觉得自己理智,冷静,并不有多伤心。可他自认这段感情付出很多,所以不由自主地问出了心里的不甘心:“为什么?”

    明明曾经那么在乎我。

    若是感情可以如此收放自如的话,在他面前的患得患失歇斯底里,又有几分真情?

    此时菜陆续上来,明宜夹了一口鱼肉,尝了尝觉得味道不错,招呼道:“要不边吃边说?”

    她有些饿了。

    林子牧握了握拳,拿起筷子,有些食不知味。他觉得,骆明宜变得特别陌生。

    还是说,一开始她的温柔善良,就是装出来的。不然怎么越来越贪心不足无法掌控,还让他发现她有一个青梅竹马的邻家大哥哥,他最讨厌这种关系。

    非亲非故,男女之间哪有纯洁的兄妹情。

    “林子牧,五月二十号晚上,你在干什么还记得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林子牧哑然,他仔细回想,二十号是上次见骆明宜的第二天。

    当晚和骆明宜不欢而散后,他憋闷无比,又折回去找那帮狐朋狗友喝酒。

    那个叫露娅还是缇雅的妖艳贱货,挺会来事,他被哄得心情变好了些,就带着人回了酒店套房。不过喝多了酒他没心思,当晚没做什么。

    第二天,就是五月二十号,本来是应该和骆明宜过的,但他在气头上,也有些赌气的成分,就带着那个缇雅玩了一天,觉得她尚能入口,晚上把人睡了。

    所以二十号晚上,他和别的女人在床上……

    林子牧从未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什么不对,他虽然不至于替骆明宜守身如玉,但也不会主动去物色约炮对象。

    只是有些情境,他来了兴致,有这个需求,骆明宜不在,他也从不委屈自己。

    可此刻,在骆明宜执着认真的眼神下,从未心虚的他突然有些狼狈。

    明宜也并不真的想要他的答案,见他保持沉默,自顾自地往下说:“当天晚上,我穿上小礼服,点燃了香薰蜡烛,给浴缸放满了温热的水,然后,给你打了个电话。”

    林子牧那时候正在办事,随手挂了,事后看到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反而有点较劲,等着骆明宜再次服软主动来找他。

    当时的他有些不以为然,而现在的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目光落在骆明宜受伤的手,有不好的预感。

    “你没接,所以我割腕了。”

    明宜漫不经心,仿佛在说今天天气真好这样一件小事。

    林子牧瞳孔猛地一缩,内心深处有些不安。他终于不得不承认,骆明宜,对他来说,确实有些特别。即便他最近对她有些厌倦,但仍有一丝恻隐之心。

    所以在听到她自杀这种事情,他就有点难以忍受。

    “我死了,但我又没死。”

    明宜看他的眼神,似悲似悯,好像当事人不是她,而是他。

    林子牧说不清什么感觉,他也说不出什么话。

    “所以,我决定放下一切了。林子牧,我们可以好聚好散吗?”明宜终于问出她这趟行程最重要的目的。林子牧不约她见面,她本也打算找他的。

    她如今无权无势,并不想被林子牧记恨徒生事端。时间精力有限,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一次性解决最好。

    良久,林子牧发自内心道:“算我欠你的。”

    明宜松了口气,她端起面前的一杯温开水一饮而尽:“林总大气,以水代酒,我敬你。”

    她抬手仰头,干脆利落,白皙的脖颈修长优美,豪迈又不失优雅,格外的潇洒恣意。

    林子牧被她的美丽晃了眼,刚要举杯回敬,就听见她说:“林总,雅苑花园里你的行李我已经打包好了,是你去拿,还是你给我个地址,我给你寄过去?”

    “……”

    林子牧不想敬她了,木然道:“等我有空吧。”

    “可是我着急卖房子。”明宜话锋一转:“或许,林总最近有购置房产的计划吗?”

    “……”林子牧那些愧疚的情绪差点烟消云散,他咬牙切齿:“骆明宜,你别得寸进尺。”

    这货真的是一个刚为了他自杀未遂的女人?她这手受的伤不会是骨折吧?

    明宜耸耸肩,一副泼皮无赖模样道:“我就随口问问。”说完夹了口菜吃了。

    林子牧眯了眯眼,问道:“你不是不爱吃姜吗?”

    明宜一顿,然后白他一眼:“那是因为你不爱吃。”

    “……”林子牧眼神复杂的看她,心里有些酸有些痒,又有些气急败坏和质疑。你刚和我划清界限,又张口就来说这种话,真不是跟我玩欲擒故纵?

    “没别的意思,陈述事实。”明宜仿佛看穿他的心思,立马自我辩解。

    “工作室房租我付不起,所以准备搬走,林总家大业大,应该不会跟我计较里面那些小家具小设备的吧?”

    “……”被这顶高帽子扣住的林子牧,有种荒唐的感觉。这是好聚好散吗?这根本就是过河拆桥吧。

    他迟早有一天要被骆明宜气死。

    明宜就像拔x无情的渣男,一笔一笔算得明明白白,听起来她句句通情达理,实则一毛不拔,进了她手里的就没有吐出来的。

    林子牧从不跟女人计较钱财,送出去的东西也不至于没脸没皮要回来,但不知为何,心里实在憋屈。

    最后明宜离开时,单方面觉得真是相谈甚欢,不虚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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