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鹿嘉岁脑袋宕机足六十秒，反应过来后又惊又喜：“林俊轩！好久不见啊！”
多年未见，林俊轩男大十八变，不过细心看脸，他的骨架增添憨笑，仍能幻视当年的小胖墩。
“哈哈是啊！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呐！”
“陈总监让我来协助你但没来得及跟我说你名字，黄组长也没说，巧了是你，属于意外之喜了！”林俊轩说，“你办公桌右侧的靠椅，我可以坐吗？”
“自然可以，坐——额，等几秒哈！”
鹿嘉岁迈前一步，一手拿起不知何时被风吹起、飘落到黑色软垫的稿纸，一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老同学重逢少不了叙旧及聊分开以后经历的事，林俊轩坐下开了一个头，鹿嘉岁接话。
鹿嘉岁说到高三上学期小学时带头欺负她的胡择卫在名鸿中学校门口自以为感天动地式跟她口头道歉的事件，林俊轩鼻嗤“呵”了一声，轻蔑地张嘴就嘲胡择卫：“想得真美他。”
林俊轩轻度后靠翘起二郎腿，又似乎注意到了什么而放下：“胡择卫真的该好好感谢一下我们那个时候没有手机录音笔这些设备，角落也无监控无路人，与徐云嘉的报应不是一个level。”
徐云嘉，一个四年前横空出世的网红，凭借走火辣御姐风一炮而红。
她于去年下半年进入娱乐圈影视行业发展，倚靠铁固的人脉和资金拿下一步热门ip的女儿角色。
虽不是女一号，但也是格外重要的角色，于是在广大观众的期望下，今年四月初电视剧上映，徐云嘉负了众望，每一帧演技不忍直视。
单凭此点，徐云嘉团队首次不花一分钱上微博热搜，而是费了好大财力撤下来。
然而，祸不单行，像是触碰到了绿色按钮键，徐云嘉往昔做过的掀不起水花的坏事，一件跟一件挤上热搜词条，钞能力压下不出十分钟又重回原位，有两个词条甚至上升排名。
据说好在均不在前三，还是有机会翻身，徐云嘉的经纪人刘美恬连夜拟道歉申明，准备用徐云嘉账号发出的前一秒——
压死骆驼的从来不是最后一根稻草，每一根的累加足以让一个三十九岁的成年人崩溃。
在这之前，微博服务器瘫痪了足足半小时，恢复正常登线，热搜第一挂着的词条是：徐云嘉霸凌初中校友
刘美恬不死心，点进词条浏览。
广场热门的几条是录音、监控角度视频和路人实拍证据，声音、侧脸和正脸清晰直指徐云嘉。
再看最新，也是打在铁板上的证据。
徐云嘉彻底是无药可救了。
事发第二天，刘美恬选择辞职，个博发的理由是：尽人皆知我说得一嘴漂亮话，我这次假设帮徐云嘉女士依旧会有百分之十让她在这个圈子混碗饭吃的机会，但我不帮，她太可耻了！
徐云嘉的团队本就不大，除去跟随着刘美恬一起离职的两个助理，徐云嘉身边只剩一个生活助理顾酒。
探查能力超强的网友们紧跟时事，很快挖出顾酒对徐云嘉不离不弃的原因：两个人是一条绳子上的蚱蜢，徐云嘉初中霸凌同学时，顾酒是助纣为虐的人。
徐云嘉没弄清现实，或者可能仍不死心，二十小时后，她发表了一篇大约一千字的小作文。
顾酒从速转发，一块儿试图挽救。
可她们面对的是铁证如山，小作文不仅没有达到她们万分之一的理想效果，反而自己锤实了自己。
瞬然，保持中立的网友纷纷明确站队，徐云嘉买的水军被冲得无影无踪。
事发第七天，徐云嘉发布一条字里行间透着“我不情愿”的简短道歉和退圈公告。
林俊轩：“但话说回来，他没有徐云嘉的命好，从没上过云端怎么跌落？欸，我发现了一个共同点。其他人的消息我灵通，这么看来，特别神奇，得罪过你的人，义务教育之后的人生都过得不如意。”
鹿嘉岁嘴角一抽：“……这么规律？”
“是啊。”林俊轩点头认证，“嘉岁，你这在小说里算不算爽文女主啊？”
“……”
不敢当。
秉持“当天说不感冒，翌日即中招”的玄乎，鹿嘉岁摇头，说：“他们种下的因理应结出的果罢了。”
善良不包括圣母，她谈不上主动出击，独祈求那些人罪有应得。
话已至此，鹿嘉岁相隔十三年再次向林俊轩诚恳地道谢。
小学三年级某个上学日的响午，视若无睹的班主任方思雨，十个手握棒球棍的恶霸，只有一口小窗户光亮的男生厕所……
林俊轩在恶霸们动手之际误打误撞闯进来，被站在门口当守卫的两个男生恐吓，果毅转身跑到办公室拉来了他的班主任柳茹澄制止了这场以多欺少。
最终胡择卫那一帮人受到了法律教育，这次是鹿程转学前，鹿嘉岁唯一一次身上无新伤。
“哎，你可别道谢了，我没怎么帮到你啊。”林俊轩摆了摆手，不邀功，“我后来都知道了，那次后我跟我爸妈来京平发展，他们还会欺负你，直到四年级你表哥转到咱小学就读，他特意将事闹大，惊动了你爸妈，不再只忙工作，把你带身边照顾，方思雨这个没有师德的老家伙才被辞退，一切平静。”
鹿嘉岁并不赞同，坚持己见：“不是，哥们你忘了他们手里十根木棍吗？他们头一回带工具，要没有你，我很难想象我会是什么样的惨状。”
或许奄奄一息，亦或许与世长辞。
“那也——”
事实如此，林俊轩语结，好半天挤出字：“当天你谢过我，我离开w市那天你来火车站送行，送给了我一张手工贺卡，也说了谢谢，足够了。”
鹿嘉岁笑否：“我那之后给了我表哥很多我自己的零花钱，你也算是救过我的命，口头道谢太过轻薄，说实话我个人过意不去，嗯……今天中午午饭我请你吃？”
“……不用的。”
鹿嘉岁展露她的固执一面：“你会吃鱼吗？上个月我闺蜜来找我玩，我们去吃了公司斜对门的烤鱼店，还挺好吃的。”
面向鹿嘉岁盛情难待，林俊轩难以推脱，妥协道：“行吧，但我话说前头，这一顿过后你可别再向我道谢了，三年级分别时咱们不都成朋友了吗？你客气得像普通校友了。”
有些东西永远不会随时间变迁，林俊轩撅起嘴佯装不高兴的可爱模样惹得鹿嘉岁一阵发笑。
“好。”
笑声止息，她说道，当然，也仅限于口头。
陌生人也好，熟人也罢，知恩图报四个字早已用永恒刻刀刻在她如影随形的人生准则第一条。
鹿嘉岁原以为她会恪守成规一直到老，却在大学的时候为孟惊时破了例。
她几番涌生贪念，对孟惊时想知恩不回报，如此往下推，她和孟惊时再也没办法互不相欠。
他们之间永久有联系。
综上情虑，她不能跟林俊轩说明。
考虑到职场上常见尔虞我诈，尽量省去少许麻烦，鹿嘉岁同孟惊时沟通一致，在琉璃石公司里，她立母胎单身、三十五岁前不谈恋爱人设，若两人约会路遇同事，另随机应变。
当前如愿无，又知晓黄淑仪的阴暗嘴脸，鹿嘉岁庆幸秘密保守。
而林俊轩，虽说是老同学，但毕竟太久没有联系，已可以算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还经由了黄淑仪才到她身边，鹿嘉岁不得不留一份心眼，避免发生职场诬陷案。
闲事聊到尽，鹿嘉岁接续谈起今后的工作，交代了她的做事原则和林俊轩作为助理的本职工作。
手机推送上午下班铃，弹指之间，磨砂玻璃门外，听声音是员工们井然有序乘坐电梯去二楼食堂吃饭或者出一楼大厅吃外面的伙食。
琉璃石午休是中午十一点半到下午一点半，共两个小时。时间充裕，给员工们午饭后消食午睡自由决定。
鹿嘉岁拿了两本文件夹，和林俊轩一前一后出门。
关于vovivvvvv品牌系列，鹿嘉岁接受那刻立即在脑海快速翻阅她画过来若干张设计稿，过往无心插下的柳成了荫，倒真有几张可以拿出来再进行加工看一看效果。
烤鱼店全名张友记爱烤鱼，家传特制秘方广受这片区域的老百姓欢迎，鹿嘉岁掐着他家开始营业时间点进入小程序下单，仍前面有一百七十二位下单，她这一单预计等待四十五分钟。
正好，她修改随身携带的这几张草稿。
vovivvvvv系列新品要求在下个月十六号前产出第一批大货，一个月多半月，在稿图设计为零、长期合约的工厂由于其财税问题被人控告而终止合作的环境下，并不宽裕，她必须像高三下学期备战高考一样争分夺秒。
论闹着玩，鹿嘉岁画的所有稿图都过得去；论营造大品牌形象——
鹿嘉岁橡皮和铅笔涂了画、画了涂，挑挑练练，在服务员段餐盘上桌前敲定下两张后续依然待改进的设计稿。
“你洗完了？我去洗个手。”
鹿嘉岁上半身前倾站起，朝服务员微笑点了一下头，大步走向洗手间。
按白瓷墙贴的正确洗手步骤清洗完毕，吹干转身，鹿嘉岁瞳孔瞪大。
这个位置正对收银吧台，孟惊时左右胳膊肘支撑台面，凝望她的双眼有一些……
多种情绪交织成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