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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雨雷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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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南絮早早醒来,瞥一眼守在门外屋外的云深,便将他甩在身后。很快骑马出了天阶殿,祁庆安陪伴左右。那是兵部一年一度操场练兵的日子,也是祁庆安上任后的头一回。

    “还以为今天也要下雨呢,幸好早早地放晴了。”

    “说明,你这个兵部侍郎还是有福啊。”南絮今日穿一身利落的男装,头发也束了冠,立在马上正是粉雕玉砌的小公子一位。

    他看了她一眼,等她看过来时又不自觉地望向别处,假装漫不经心。

    等看完了练兵式,祁庆安送女王陛下回宫。

    “陛下,如今各项紧急事务都处理的差不多了。臣听闻上任李侍郎是因为处理望月寨反贼的事不利才被革职的,是否需要臣继续跟进?”

    “这——好的。辛苦爱卿了。”过去因为云深的原因,南絮始终没主动提这一茬,终究还是逃不过。“不过,切不可擅自行动,有进展的话时时向朕汇报。”

    “是。”

    南絮忽然看着他笑了,祁庆安有点不明所以。但她的笑容在阳光下那么耀眼,皮肤几乎呈现出半透明的效果,他忍不住想是不是应该给她撑一把伞,眼下阳光还是烈得很。“陛下笑什么?”

    “你一定觉得朕不是个好君主吧。缉拿反贼这种事,还要你主动提。”

    “没有。陛下是好君主,知遇之恩没齿难忘。”

    “得了吧,当时你可不愿意来了,一副怕朕吃了你的样子。”

    “陛下见谅,那是被流言蒙蔽所致。”他也不自觉笑了。

    偏巧这时,天空下起了一阵雨,架势倒是不小。他们一行人连忙在附近驿站的草棚下躲雨歇息。

    “是狐狸雨,太阳明明还这么大。”

    “狐狸雨?”

    “传说狐狸嫁女儿的时候,就会这样,东边日出西边雨。爱卿不会不知道吧?放心,这种雨落不长的,很快就会停。”

    祁庆安望着屋外的雨幕,没有回答,心想我可宁愿这雨一直下下去,不要停才好呢。

    半晌,空气里只有雨滴在草棚上的声音,宁静怡人。

    “祁庆安,你过来。”

    听了这话,他平静的心猛跳起来,脚下已立刻朝南絮身边走去。

    “我有点私人的问题想问你。放心,朕对爱卿绝对不存在不合君臣之礼的想法。”南絮说着摆起了手。

    他回想起那会在自宅的见面,对当时所做的每个举动、所说的每句话都已后悔不已,却已没法说什么。“陛下,但问无妨,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哈哈,这可是你说的。”南絮的声音低了下来,“爱卿为什么一直没有成家,也无姬妾,连驽伊士都遣散了?”

    “因为臣之前没遇到想要相守的人。”女王的距离几乎只有两步之遥,压低的声音里带着雨水的温柔,他感觉一种奇异的感觉涌遍全身。第一回忍不住直视着她的眼睛说话。

    “因为没遇到,所以也不需要其他人照顾你、爱你、陪你吗?”

    祁庆安心里百转千回,他没想过这么多,终究还是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好的。原以为你这样的人很无趣,如今想来,反而才是最好的。”之前那些以眼前人为主角的艳情故事里,他总是一副冷脸,不解风情地将各色美人往外推。她于是觉得这人没意思、不懂怜香惜玉。啊,怜香惜玉,原来在这里等着自己呢。云深那人倒是懂得很,一直很懂。猝不及防地,一股酸涩涌了上来。

    祁庆安不明白女王说“最好的”代表着什么意思。但他承认自己是无趣的。比如现在,他完全不知道怎么接下一句话,怎么去靠近她,怎么让她懂得自己可能已经不想遵守君臣之礼那一套了。

    见他半天没说话,南絮又重申了一遍,“真的没有别的意思,爱卿别怕。主要是,身边男子也很少,没什么人可以问的。单纯好奇而已。”

    祁庆安哭笑不得,“陛下多虑了,臣不害怕。”

    “不管怎么说,当时选择去找你来接兵部这个空缺,真的找对了。”南絮笑了起来,“啊,雨停了!”。祁庆安却望着那太阳忍不住懊丧。

    那之后,南絮始终没再回去公主府,倒是叫人去取过几趟东西。而云深也始终没见到她,已经过去七天了。

    他觉得不可思议,明明就在同一座宫殿里,却生生又有了分离之感。连着几天他总是半夜醒来,看见身边的位置空空如也,连丝绸床单的反光都刺眼起来。那感觉很可怕,好像全世界都消失了,只剩下这个角落里的自己。

    他后悔极了。什么喜儿,什么庭芳,她们依然日日在自己眼前,但这又怎么样呢?他见了她们并不高兴,也没有因为曾帮助过这些人而感到欣慰和自豪。他只觉得自己蠢,因为该死的“怜悯”把南絮弄丢了。翻来覆去,心里如同这张床榻一样空,风声呼啸。

    情急之下他找过喜顺商量对策,毕竟这人偶尔还是出其不意能有些点子的。更是去求了翠柳,让她劝陛下回来或者先见自己一面。但收效甚微,正如翠柳所言,“陛下真心决定的事,外人可劝不动。”

    那天晚上,简单用了些糕点,南絮便歇下了。侍女关窗户离开时,隐隐雷声自天际传来,“看来又是一场夜雨了”。许是白日里应付礼部那些老头着实累着了,几日下来也有点习惯这内间的床铺,她很快便迷迷糊糊沉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到有吱呀的声音,接着好像什么东西落了下来,不对,是有人跳进来了!她刚想起身拔剑自卫,便听见那人出了声,“是我,别怕”

    ——是云深。

    室内的灯都熄了,唯有几缕天光透进来,是他。那鼻梁眉眼的轮廓,那身体的清香,一时间竟有些久违的鼻酸。“你来干什么?”她的手腕挣脱了,侧过身去不愿看他。

    云深却将人整个圈住了,不许她再逃脱,“我来看看你呀。还在生气吗?”

    “你不要命了,那扇窗只能从后面的假山跨过来,假山也是能随便爬的?摔下去骨子渣子都不剩的。”

    “为了你不要命,也不是第一回了。”云深握住南絮的手,那温润的触感叫他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下巴轻轻抵在她肩头,贪婪地呼吸着。

    温存被怀中人剧烈的挣扎打破了,“放开我。”南絮起身,点燃了床头的灯,“请你出去”。

    “今晚会打雷的,我来陪你,不然你害怕。”话音刚落,像配合似的,一道闪电划破长空,接着是轰隆隆的一声巨响。

    南絮下意识地往他怀里靠了靠,反应过来之后,又后退了,“我这里不需要。还是喜儿、庭芳她们更可怜些,需要公子的爱护。你走错地方了。”

    “就知道你还在生气。我已经让她们离开了。回去吧,你以后都不会再看到她们。”

    “让她们离开了?这些弱女子该多可怜啊,好不容易有个安身之所,你怎么不继续怜惜人家了?这可不像云深公子的为人。”

    听到南絮这般伶牙俐齿,他无奈地笑了笑,又把人揽到身前:“不怜惜了,我也没那个能力。如今,只求陛下怜悯怜悯我吧。” 他亲了亲南絮的手背,期待她能转忧为喜,能对他笑一笑,却没曾想,只看到一滴泪生生滚下来。

    “怎么了,别哭啊。还要我怎么做,都行。”他在衣服上擦了擦再抬手去为她抹泪。

    又是一阵闪电惊雷,接着哗啦啦地雨落下来了,屋顶的鸳鸯瓦发出清脆的声响。“你先去把窗户关好。”云深立刻起身去关窗,很快又爬回到她身前。

    勤政殿本不是寝宫,这个里间窄小的很,只是为了偶尔午睡歇息用的,称得上简陋。他环顾了四周,“你要是不满意,就把我打发走,何苦自己跑这里来受罪。”

    “是啊,我也真够窝囊的。”南絮终于笑了,虽然依旧带着苦涩。

    “不是,怪我,都怪我。”云深抱着她,久违地指尖穿过她发丝,一阵光滑馨香。

    “这几天我想到一个问题,正好问问你。”

    “好啊,你问。”窗外雨水如注,但如今他将人搂在怀里,别提有多安心。

    “如果,你生来就是个天阶贵族,会不会,其实比当初的春荣更花心滥情?”

    “我做了什么,就让你贴上花心滥情的标签了?我说过,跟那些人真的没有任何关系。我和春荣可不一样。”

    “不一样吗?都是成年人,难道你不知道许多感情最初都是从怜惜发端的?你的心很大,可以怜惜许多人,瘦弱的、贫困的、被欺负的,你都可以怜悯并伸手帮忙。我觉得是一样的,若云深你生来也是天阶贵族的话,等到我们初见时,恐怕早已经妻妾成群了。毕竟,你自己也知道的,你比一般人都更讨女孩子欢心,还不善拒绝。不是说,回望月寨还有好些姑娘等着你嘛。”

    他终于明白她真正介意的是什么了。本该竭力反驳的,却发现无话可说,只能辩解道:“望月寨那个我当时纯粹瞎说的,哪有什么姑娘。而且怜惜,和我对你的感情,完全不是一回事啊。”

    “不是一回事,所以你还要继续这样对吗?”窗户上雨雾茫茫,雷声在头顶炸响,云深惊讶地发现她没那么害怕了,眉头紧锁痛苦地陷在追问中。

    “难道你希望我以后见死不救,看到别人被欺负了,力所能及的也不帮?”

    “除非你真想四处留情,不然我希望你懂得分寸!”南絮早已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喊出这一声后面色又逐渐冷漠下去。

    她钻进薄被中,“还有,你之前不是一直介意寒木吗?我可以直接告诉你,我也怜惜他。确实是怜惜,他一直苦等我也不去,府中几个婢女也被人莫名调走。从过去到现在,我多多少少,一直怜惜他。

    云深听了这话顿觉五雷轰顶。换位思考下才终于理解了,并且承认从“怜惜”到“爱”的距离没有想象中那么远。他不能接受,即使只是“怜惜”,仅仅听见南絮说出她怜悯别人都感觉难受。而自己呢?居然明目张胆地,把那些人弄来自己身边,在她眼前展示怜悯,而且不是特定的一个两个,他习惯性地对某一类人持续怜悯着。那行为对她而说或许可以称得上残忍了。原来自己竟是如此差劲的恋人吗?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以前是我懵懂,确实可能有你说的那种倾向——但我如今遇见你了,断不会花心滥情的。”他紧紧握住南絮的手,激动的眼眶通红,“再给我一次机会。今后绝不再有这样的事了。”

    “真的可以相信你吗?”南絮伸出一段玉臂,颤抖地抚摸着他右脸的轮廓,“你真的懂了吗?我害怕这就是天性里的东西。它不是坏的,但是,但是……我接受不了。”仿佛要与屋外的雨势相应和,泪水像断线的珠子在她脸上肆意滚落。

    “我真的懂了!你接受不了的,我也不要。”他在她身边躺下,将这心肝宝贝拥入怀中,这次没再被推开。“我从前蠢钝如猪,她们明明完全不重要,却因为这些人伤了你的心。” 或许一直无法理解的,是因为自己内心特意不愿去理解,好保存着那些惯性的固执和自我。说出这句话之后,他明白自己在她面前最后一点坚持的骄傲也碎裂了,什么都可以抛下。

    “不重要?别哪天见了人家抹泪,你又该心疼了。”

    他喜欢南絮这样既打趣又俏皮的语气,但忍不住抓住她的手认真回应了:“乱说。能让我心疼的,从来只有你一个。”

    “不错,是否真心暂且不论,学得很快,这么说我很满意。”南絮笑着刮了下他的鼻子。

    “当然是真心的。”他与她额头相抵,深深吸进南絮的气息,“明天跟我回去好不好?”

    “我觉得住这挺好的呀。”

    云深看见她这会神采飞扬,与刚来时一脸晦暗相比完全变了一个人。他很想告诉她,这几天他真正懂了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被她避而不见的七天仿佛是独留自己一个人在世上煎熬了二十年。但他决定不这么说,因为他感到自己已无可交付了,在她面前是完全敞开和透明的。

    “那能让我明晚也住这吗?”

    “看你表现喽。”说着抱紧了他的脖子往怀里钻,“啊,打雷了,好怕!”云深长舒一口气,为了能有这一刻,放弃什么都值得。

    一夜豪雨,两人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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