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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之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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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风有些凉了,小妹玉泽已被宫女送回去休息。南絮想试着从母后处找到一些转机。

    “春荣他之前骗了我,其实当时是和别的女人不清不楚的。”

    “他已经告诉我了。”

    “啊?即使知道了那件事,您还是执意让我嫁给他吗?”

    “那只是一时失误,瞒着你就是怕你知道了会生气多想。”

    南絮不敢想象这是母后会说出来的话,一时恼火态度几乎有些顶撞,“那若是父王也这样呢?您也当没事吗。”

    “不然呢?你以为突然冒出来的小妹妹难道是哀家亲生的嘛?”

    南絮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过日子,没有那么完美的。我之前告诉过你,不过还没有说的太露骨而已。一时失误没关系,谁都会,但是像婚姻大事就得拎得清。春荣伯爵就是拎得清的人,絮儿你也好好想想。今天问你喜欢的人是谁,你说不出,若是说出来了,哪怕只是个木阶,或者,退一万步就算是平民,也有余地。但是你什么都说不出来。”

    原来母后的底线在这里,天阶往下,云阶、木阶甚至是平民都可以,但无论如何,一个驽伊士绝对绝对绝对,不在考虑范围中。

    “青春可没几年。况且母后看得出来,你并不讨厌春荣伯爵。”

    南絮苦守着一个不能说出的秘密,却没有一句可以用来反驳的话,心急如焚。

    “对了,我的人调查了说,最近有驽伊士曾逃出天阶殿外,被抓了回来但没有受到任何惩罚,饲主甚至还帮忙隐瞒了逃跑事件。我想他们肯定是弄错了,我们絮儿,绝对不会这么拎不清的,对吧?”

    被点到的南絮软了下来,她突然意识到因为这件事,母亲在背后操心了许久。

    “有些晚了。今日难得,去母后宫里歇息?”南絮顺从地点点头。

    她想起了成年之前,和母后一起度过的那些夜晚,特别是大雨滂沱、电闪雷鸣的时候,在灯影下,听着母亲的声音就感觉特别舒心。

    她虽然顽劣,属于皇家书院里不乖的那一类,但心里始终有分寸。把自由和随性控制在不伤害别人还恰好有些趣味的范畴里。某种程度上,正是因为太子兄长的优秀和循规蹈矩,她才要适当地叛逆一下,况且她乐得肩上毫无压力,只是一个公主而已。

    但无论如何,她曾经想着做父母的好女儿的。一直相信自己会满足他们的期待,过上他们设想中适合嫡长公主的完美生活。加上突然知晓了妹妹的真实身世,南絮面对母亲又是心疼又是愧疚。

    “如果能一直做母后的好女儿该多好。”在寝宫里,她边给母后拆下头饰梳理发丝,边这么想着,“要是,能一直做你的好女儿,该多好。”

    另一边,尚书房里灯火通明。

    “就儿臣观察,此次边关的乱党中大部分是饥荒后流离失所的难民组成,但真正的领头人却没那么简单。”

    “乱党的规模如何?”

    “尚不足以成气候,但发展之迅猛,还是需要警惕。前几日,我们的人曾一箭射中其中一个小头目,但不幸被他逃脱了。”

    “领头人没那么简单,你的猜测是?”

    “尚无法明确,仅仅猜测,可能和朝中重臣甚至境外势力都有关系。”

    “哦,是吗?”天阶王抬头看着正前方“正大光明”的匾额,食指不断叩击着桌面,“有意思的局面出现了。”

    第二天傍晚,南絮终于找到了机会和父王单独说话,她急着确认和春荣伯爵的亲事还没有板上钉钉。

    虽说妹妹是私生女这件事让她震惊不已,但回想从小到大,父王始终对自己疼爱有加。无论在皇家书院怎么闯祸,拿蛇样的道具把大臣家的小孩吓哭或者在睡着的夫子脸上写字都能被原谅。最爱的,是父王带自己骑马的时候,不管风怎么吹,马多么烈,父王的手总是稳稳地抓住缰绳,背后是他温暖宽大的胸怀。

    更别提这么多年,父王赏赐给自己的各种奇珍异宝了,从各地上供来的好东西,他也总是第一个想到南絮。就连母后都说过,“你就是要天上的星星,父王也能给你摘下来。”

    所以,她是端着养心茶信心满满地走进去的,想着只要自己撒撒娇,父王绝不会勉强自己,事情会有转机。

    本来一切都很愉快,直到南絮再次提起春荣伯爵的话题,“那个,父王,我真的不愿和春荣伯爵结亲——或者说现在不想和任何人结亲。再让女儿多陪陪您吧,真舍得让我去那老远的旧都吗。”

    父王把茶碗放下,陡然严肃起来。“看来真是把你宠坏了。那天家宴寡人应该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在书院虽不上进,‘君无戏言’几个字总是懂得吧。”

    “您不会——不会,已经答应春荣伯爵一家了吧?”

    “正是。”

    “您都不和我说一声,就答应了?这明明是女儿的婚事啊。”

    “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天经地义,我和你母后都是同意的。”

    屋外树木的影子透进来,父王走了几步,整张脸陷入阴影里,抬起双眸对着南絮,那是她从未在父亲脸上见过的眼神。“况且,你虽贵为公主,亦是寡人的臣子。君王说了什么,遵守便是,岂有反诘不从的道理。”

    出来时,一轮弯刀般的尖月挂在柳树枝头,南絮有些恍惚。父王刚才说的话,让她几乎重新认识了这个世界和自己的处境。

    过去,是什么支撑着她一直保有“幸福即将开始”的错觉呢?父母的宠爱,嫡长公主的身份,一场极尽奢华的成人礼,还是无数个有意无意凑上来搭讪的贵族男青年?那幸福原来并不是属于她的,属于公主的身份,属于顺从天阶王旨意的女儿。

    天阶殿满眼繁华,她一直把这里当成家,享受了无尽的丰盛和自由。但若是脱离了公主的身份,胆敢放弃了父母设定的理想道路,那这一切都将和她无关。

    此时侍女端着水盆轻手轻脚进了门,点燃了寝室的熏香,柔和的香气弥漫开来。一个去关窗户,一扇,一扇,又一扇;放下卷帘,一处,一处,又一处。公主坐在铜镜前,由另一位侍女帮她卸下头饰,拆解发髻。

    室内任何轻微的窸窣此时听来却声声入耳,南絮望着镜中的自己,意识到她自以为理所当然的生活,其实并不属于自己。

    顿时感觉脚下都空了,整个世界立在悬崖上。

    踌躇了许久,云深终于还是推开了千羽房间的门——是时候和她说清楚了,自己卑劣的感情欺骗不应该再继续了。

    “啊,云深哥哥,你来了。”千羽因为逃亡而受伤的左腿最近才基本恢复,仔细看的话她快速跑出来迎接的步态仍有些不自然。

    “嗯,看来你终于好的差不多啦。”

    “是的,多亏王主事找人给我开得那几副药,现在完全没事了。”说着她不禁拎起裙子转了个圈。

    千羽越是开心,他越是不知如何开口。“都是我的错,才害你受这么一遭罪的……”

    千羽摇摇头,压低了声音,“别这么说,能跟云深哥哥一起出去,那两天我都过得很开心——”

    云深打断了她,“我不值得的,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深吸一口气之后,下定决心地说出口:

    “我们之间就此算了吧。你可以去找更好的人配对,对不起。”

    “云深哥哥,你是在开玩笑吧?不要吓千羽啊。”而云深那张凝重的脸和禁闭的双唇让她的自我欺瞒进行不下去。

    “为什么呢?我们明明好好的呀。是因为我拖了后腿没逃跑成功吗?我现在完全好了,下次,下次,一定可以的。”她紧紧握住云深的手,两行清泪落了下来。

    “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首先我没你想的那么好,然后我做不到从心底对你好,其实你也是能感受到的吧。”眼看着千羽的脸色变了,他试图补偿,“不过,如果你真的还想出去,不怕危险,我答应你,肯定会帮你逃出天阶殿的。”

    “所以你喜欢上别人了?”女孩眼神冰冷,言语间的狠厉是想象中绝不会属于千羽的那种,目光几乎喷出火来。“那个人是谁?是在我受伤这段时间,她来勾引你的嘛?”

    “你误会了,没有谁勾引我。”此时云深才知道自己的错误有多深,“况且我只是个普通人,哪值得别人勾引什么的。”

    千羽沉默着,在脑海里盘算着每一个有威胁的女人,说出一个又一个曾出过风头的驽伊士女孩的名字,“留星?鱼采?还是——岚雨?”

    云深无奈地摇摇头。

    女孩低着头在记忆里持续搜索,蓦地她抬起头,瞪大了双眼,“难道是——”却不敢说出那个名字。

    但云深脸上的表情却偏偏告诉她这回猜对了。

    千羽高声笑了起来,“我说怎么有这样仁慈的饲主,我们都明目张胆逃到天阶殿外了,居然毫不追究。”

    “云深哥哥,你好狠啊!若是留星,鱼采,或者其他任何一个人,我都有信心和她们比一比。如今,如今,你让我还能说些什么?”

    云深没法回答,只得再次向她道了歉。在千羽长久的沉默中,他决定转身离去。

    正要踏出门槛时,背后有了响动。

    “等等,我想起一件事。繁城失火的那天,公主去别的地方赴宴了,我劝你和我一起把房子烧掉,然后逃走,你拒绝了。难道说,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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