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乔纳森静静靠在逃生通道走廊的墙壁上。
隔壁传来一连串的枪声，紧接着便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乔纳森试图像迪克那样趴在墙上听到些其他的，但不得不说，电影院隔音墙没有偷工减料。
外面隐隐传来警笛的声音，乔纳森想，应该是接到他报警后赶来的梅迪警官，昨天晚上是他和福克纳负责带队在东区巡逻。
乔纳森很清楚警官们的巡视路线，早在第一天到达布鲁德海文的时候他就把值班表背熟了，然后在迪克和里德的帮助下真正做到了解布鲁德海文警局核心力量——比如梅迪警官的射击成绩在局里是排前五的，所以他直接打给了梅迪警官，而不是文职人员福克纳。
五号厅突然一阵骚动，似乎有人在喊什么，一群惊慌失措的年轻男女从安全门跑了出来，头也不回的往后门处跑。有些人脸上茫然，但仍然紧紧跟着人流跑了出去。
有人在喊“死人了！”
他看过去，有几个人跑出来的时候衣服上沾着一些血迹。“黑面具在二号厅大开杀戒！”他们这么喊着。
一点都不意外，刚才至少连着两波枪声。乔纳森想，迪克说他要去二号厅。
死亡本身没有味道，但对死亡的恐惧尝起来冷冰冰的还带着一丝甜味。乔纳森微微张开嘴，深吸了一口饱含着恐惧的空气。
什么都没吃到。乔纳森疑惑地皱皱眉，他甚至还觉得自己又饿了。
迪克还是没给他发短信。乔纳森又翻了一遍信息，继续耐心的等着。那些观众们不用他组织自己就跑了。
很快，只剩下乔纳森还呆在走廊里。
迪克还没有出来。乔纳森对自己说。
迪克不是莽撞的人，肯定不会有事的。
先找到乔纳森的是梅迪。
“乔纳森！你没受伤吧？”梅迪跑到乔纳森面前问，他脸上顶着一对大黑眼圈，装备齐全：配枪头盔护盾防弹衣和电击棍一样不少。
红蓝闪烁的灯光从走廊尽头透过来，映在梅迪身上。
“我没事，已经有一部分人离开了，迪克说他要去看看情况，可是他还没有回来。”乔纳森看起来有些忧虑。
“什么？我们去大厅看看——夜翼已经抓到了黑面具，现在那里很安全……迪克肯定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梅迪拉着乔纳森直接拐进五号厅。
五号厅里一片狼藉，地上散落着打翻的饮料和爆米花，梅迪差点被翻倒的饮料瓶绊一跤。五号厅里没有迪克。
“迪克·格雷森！”空旷的放映厅里回荡着梅迪的声音。
二号厅门口拉着黑黄条纹的警戒线，乔纳森和梅迪赶到时夜翼正在和警察们交接黑面具，这家伙挣扎得很厉害，夜翼不得不亲自把他塞进警车。
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被人们从二号厅抬出来，乔纳森盯着这具尸体看了一会儿，扯了扯梅迪的袖子。
他感觉有点冷，乔纳森知道他现在不对劲，他不应该感到冷的，他没有主动去吃那些的恐惧。
“哦上帝啊，可怜的家伙……别看了，那不是迪克，迪克不在这儿，”梅迪不忍的转过头，“……乔纳森？你抽烟了吗？”
梅迪仔细打量着乔纳森，确定他没看错，“天呐乔纳森，你嘴巴在冒烟！”
“什么？”乔纳森垂下眼，果然，一缕冰冷的烟雾从他嘴里冒了出来。
是他在恐惧死亡！乔纳森连忙调整情绪，他的能量快漏一半了。
真神在上，冷静点乔纳森，憋住它。周围都是人不能在这里暴露。
“我刚刚喝了冰镇可乐……你找到迪克了吗？我真的很担心他。”他小心的开口道，在他发现自己漏气之前他确实很担心迪克。
现在他只想让这些不听话的能量在肚子里多呆一会儿。
“……我帮你问问。”梅迪又看了他一眼，转身向同事问道：“各位，你们有谁看到格雷森警官吗？”
夜翼听见有人喊他名字，下意识的回头一看，正好看见抿着嘴唇孤苦伶仃站在人群中的乔纳森，他紧握着拳头强装镇定，可那双碧蓝的眼睛里满是惊恐无助。
哦天呐，他把乔纳森给忘了。夜翼看看乔纳森，又看看乔纳森正注视着的尸体。
见鬼，他是不是以为我死了。夜翼有些心虚。
见鬼，我快憋不住了。乔纳森忍得很辛苦。
“什么？迪克也来了？”有人惊讶道。
“我们一路上都没看到……”
“……上帝保佑，希望他人没事。”警官们面面相觑，下一刻意识到了什么，纷纷拿出手机。
夜翼紧紧按住无声震动的腰包，无奈地躲在柱子后的阴影里。
“天哪，我联系不上格雷森！”
“见鬼，我也联系不上他！不会真出事了吧。”
恐慌的气氛逐渐蔓延开，警车里的黑面具探着头看着他们，不知想到了什么，诡异的大笑起来。
乔纳森紧紧捂住嘴巴，实在忍不下去了，掉头冲向电影院外面的小巷子。他仿佛看见迪克浑身是血躺在担架上。
迪克不可能死的，你看到了不是吗，夜翼已经把黑面具抓起来了，迪克可能根本不在电影院。
这只是群体效应带来的负面影响，乔纳森对自己说。人质们对死亡的恐惧和你的负面情绪产生了共鸣，这部分能量已经不能要了，你要把它吐出来……
“嘿，你还好吗？”夜翼担心地跟了上来。
乔纳森硬生生的把吐到嘴边的黑雾咽回肚子里，强行扯出一抹微笑，转身看向夜翼。
虽然他很高兴看见布鲁德海文的特产，但现在可真不是时候。
“我没事，只是有些为我的朋友担心，夜翼先生。”他忧郁的在胸口画十字，“冒昧问一下，您有看到我的朋友格雷森警官吗？他今天穿着蓝色带帽夹克和黑裤子，二号厅发生案件时他去探查情况，现在还没回来。也没有联系我。”
夜翼心虚的反省自己，他不该因为那是黑面具而放松自己，他又回忆起，以前出现类似事件时他也这么放过前女友们的鸽子，如果有机会像今天一样以夜翼的身份解释一下，说不定能有不一样的结果。
成大事者总要负重前行，还好这次是乔纳森，温和有礼的乔纳森神父。
“哦，我见到他了，你的朋友他现在很安全，我在来的路上碰见他，让他去另一个地方排除隐患……”夜翼为自己辩解，“你知道的，这些穷凶极恶的罪犯总是喜欢留一手。或许他忙完了就会联系上你。”
“谢谢您夜翼先生，知道他没事我就放心了。愿神保佑您，也保佑布鲁德海文。”乔纳森松了口气。
真神在上，乔纳森发誓，等下次见到迪克一定要在神的见证下狠狠踹爆他的屁股，哥谭首富亲自求他都没用，除非超人来劝。
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家伙差点害死他。
“希望你能在布鲁德海文过得愉快，乔纳森神父。”夜翼由衷的祝愿他。
“谢谢你，夜——”乔纳森一抬头，发现夜翼已经消失了，“……跑的可真快。”
周围已经没人了，乔纳森飞快的呕出那团卡在他嗓子眼里的能量，经此一夜，他的能量流失到了刚到大都会的水平。
这相当于他为大都会和布鲁德海文打了整整两个月的白工。他甚至连正式监狱都没混进去。
总要有些人付出代价的。乔纳森心想。他整了整衣服，径直向罪魁祸首走去。
黑面具忧郁的坐在警车里，一想到过会儿就要回到哥谭面对蝙蝠侠的死人脸，他就浑身不舒坦。
还要回到阿卡姆面对小丑的嬉皮笑脸。黑面具更气了，说不定肥企鹅也会落井下石的抢他的地盘，黑面具猛然想起——他甚至连这次合作的定金都没付。
该死的不讲情义的资本家，活该被蝙蝠吊在路灯杆上。
“晚上好乔纳森神父。”车外的看守警卫招呼道。
“晚上好，辛苦你们了。”乔纳森看着车窗里的黑面具，优雅的笑起来，“我能和黑面具先生聊聊吗？每个人都是神的子民，我不忍心让这位先生在错误的路上继续下去——尽管他做了让人无法原谅的事。”
警卫看了看乔纳森，迫不及待地为黑面具打开车门，怜悯的在胸口比划了一下。
“当然，好心的神父，愿您让他的心灵得到救赎，麻烦您快一点，一会儿他得被送去哥谭。”
看到自由之门近在咫尺，黑面具迷茫中又带了一丝警惕，不等他做出什么动作，一只雪白的手扣住了他的手腕。
他对上了一双湛蓝的眼睛。
乔纳森和黑面具同时愣住了。
庞大的能量涌入乔纳森体内，乔纳森感觉自己像是个打开盖子的水箱，他甚至一时半会说不出来源自黑面具的能量是什么味道。
他想到了地球上一个著名的实验：如何装满一个水杯。
一步一步来，首先是香辣软弹的撒尿牛丸滑进了胃袋——黑面具先生可能在为一些邪恶的事情感到气愤和憋屈，其次是各个口味的硬糖灌了进来——看来他恨着不少人呢；然后是可可粉进来溜了个缝，最后灌满了清凉的柠檬汁。
乔纳森紧紧抿住嘴巴，他怕自己撑得吐出来。这家伙可真坏，就分量来看一个黑面具顶四个迪克。他甚至补齐了半个月的能量损失。
听警局里那些人聊天，黑面具竟然只是哥谭市里微不足道的小角色。
乔纳森捂着嘴打了个饱嗝，眼里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当利润达到百分之一百的时候有人就会铤而走险，哪怕他可能面对的是嗜血暴牙黑爪魔。
刚换完衣服赶回来的迪克疑惑地看着靠在警车上表情陶醉的乔纳森，和他脚边摊在地上的黑面具。
等等。地上那滩是黑面具？
一行清泪划过黑面具的脸颊，落在地上。只见他双手合十，脸色平静，嘴里还在喃喃自语，活像一位虔诚的信徒。
“……你们在干什么？”迪克觉得事情似乎脱离了他的掌控。
“我在忏悔，警官先生。”黑面具冷静的说，“我对我的恶行供认不讳，我希望我的下半生可以为此赎罪。但我又知道，我的罪行是不可饶恕，无法被原谅的，我为此感到痛苦，警官先生。”说到这里，他痛苦的闭上眼。
“……”迪克半天没能说出话，他惊恐的发现，黑面具那张骷髅脸上竟然真的有了悔意。
“……那你呢，乔纳森，”迪克艰难的说，“你又怎么了？”
“太感人了迪克，我没想到黑面具先生是如此……”饱胀的胃袋似乎影响了乔纳森的思考，他没找到形容词，索性跳了过去，“……我决定和黑面具先生一起去哥谭，见证黑面具先生在我神指引下的忏悔和赎罪……”
“可你是贝利教堂的神父。”
“我知道，我会交接完再走的迪克。”乔纳森遗憾的看着迪克。
很抱歉迪克，和你比起来黑面具实在太美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