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鸿燕摸底寻秋菊 兆事心乱志不乱（终）
这么一住就是四月份初。这天王景山来接，四个住热火，娘六个热泪盈眶，难离难舍的分别。
姐四个接受这次教训，小英应该放下心怀，可是从想法越来越形成负担。鸿燕道：你这样会做成病，那我这一身的病交给谁呢？你这么死心窟窿不替我想，咱几个滚到哪里是哪里。小芝道心眼不活死路一条。正说呢舅妈来至。是边说边用手比划这串亲戚，住起来没定没了。胡大妈道：抓住好说话的啦。
舅妈道：我跑好几趟。你家老妈妈告诉我，西吴各庄牛家来信催娶。你就给小海结了婚，还免去他胡作非为的。鸿燕道：舅妈您不知那丫头有干血痨症，您说这怎办。舅妈说：我也听说啦，这是媒人说的。牛家说好，你冲一下，取个吉利还许好喽！心里一痛快病就松心，你说呢？我又爱说，都把窗纸捅破说个明处。
鸿燕道：那我去趟吴各庄。舅妈道：叫英跟你去。小芝道：还咱四个去。舅妈道：动弹就是四个大丫头。你们可真不像话。把头改一下顺顺眼。
英道：舅妈也钻窟窿。处别的事还能把心里事勾个一顺万顺？舅妈道：你有什么不顺的？大豆腐坊开着。谁都说小英舅妈可换了样子啦。昨天东头你大爹给我送去小米五斗，玉米渣三斗，我这时再弄点豆腐。
鸿燕跟道：舅妈你就搬这边来吧，这井水可真甜呢！豆腐每斗多出五斤豆腐，每人将岁数合起来能活一百三十岁。舅妈笑道：那不总有个破叽叭龙管着吗？你把那破龙说好，他不来我来。总要心明气和就行。
这天鸿燕姐四个坐小车子，一直飞奔吴各庄。这牛家是和燕爸爸拜的义兄弟，这牛家也是武举人。可燕爸是武秀才，这牛家辈辈有武艺的人，现下在天津卫领兵。这位姑娘今年十六岁，终年有病，从十二岁开始。因她自幼无妈，归后娘抚育成长。这么可就有着后爹，这丫头心重，不说长不道短，心里有数可也不好咬人。后妈总不给好脸，暗哭暗愁。后妈恨不能一时把她用挑子挑出去，因有个婆子，手把拦拢，不忿这位后太太用心，见面就各有说词，有时抓在一起。这样一来，后娘对这丫头不是后退，而是上劲了。这丫头被克，三分病也够九成患。
这位婶后退火候，娘俩抱头大哭。小琴那你要有个长短，我可对不起神佛！这个丫头是这位婶不辞早晚拉合起来的。这位后娘一过门是和这婶上的台，说笑无不对心思。日久越来越不对劲头，可也给小琴加个淑字，从那时起叫淑琴。她爹从天津回家，这位婶出主意给婆家送信，娶走就去这段心病。
这么一来鸿燕来到，姐四个进得义爹家，都很招待。因鸿燕来此住过，那还是在后娘结婚日子随妈住月余。那时小琴九岁和鸿燕一起玩，比鸿燕小一岁。
此时一见面，骨瘦如柴，可是真俊。别看有病，越端详越俊，秀眼玲珑。病不是放炕动不得，她不喘，说话如铃。只是脸蛋两颧骨粉红粉红。
淑琴道：姐姐我可想你呢。我看到姐我病好一半，你应该把我弄走。自死我不离你，我心里方美呢。
燕点头，小英也万分喜欢。这样上得车回至东庄老宅，想交给老妈妈照管。小英道：不行不行，弄我那里去。鸿燕道：明日先去宝和堂请大夫看看。这里比后道近。这么辰时末进东门，可正看见石钢这四匹大雪白马。只认得石钢，姑娘家又不好直截了当说话。姐俩是边说是边想主意，燕和小英奔西门进得布铺把王庆云请出。鸿燕耳语一番，王庆云一直朝馅饼铺走去，和东樵石钢互相打了亲热招呼道：我可见从门口一恍过来四匹大马，未想是尊驾来临。我越想越不对，这一带无这马。故此我跑来请回柜上，我想比这里舒服一些。东樵道：你即来，咱吃完去柜上聊天。再说还得请寻趟沙龙呢。
王庆云也不好推，只好实心的坐下。因为不弄虚伪事，一来候客，二来候账，三来眼前是受姑奶奶千叮咛万嘱托而来。此时吃完东樵给银子，柜上说王掌柜付啦。东樵道退喽收这个。跑官一听拒绝不开，对王掌柜一笑道：请掌柜放手吧！把银子找来。东樵把散碎一些给了小费，石钢牵马都奔益和祥而来。
说起南货，早继续从通州运往四面八方城镇各地。书奁瓷器，花市布轿衣等都是新样印花与刺绣。王春跟道：我们这次来，咱是一家子。都是王家人，可你们布行也应该万事通，别专一门。为什么说给烦请下沙龙呢？我们是为买些好木料。再说你们这里应该树立粮栈，
王庆云道：皆因这街里路途实为不便当，又因粮食市等都在街南，您看这街道无法往返运载，放在街外又不放心。这个市就利商贩收粮，当时就往通州走。前年成瑞也提过这事立个粮栈。可这街里都无适当地方安排，也因放在街外不行，把这事立时放松。赵东樵道：提起成瑞，王庆云你认识？答我认识，是沙龙外甥。东樵道：对对，现在可跑远去。庆云道：我听说是微山。王春道：不错，这是从去年十月份调往苏州，现从苏州去福建，赐号宏样领督察，再向上升可就进京见皇上啦！王春说完哈哈大笑不止，可他这么无心说，是庆云有心听，心里说这位苦命的小姐恐怕无缘相遇啦。都说做官十年二十年不能归家……
这时沙龙进来说快走，咱吃馅饼去。东樵道：来我给你留呢，庆云放厨房还温热，你好吃个欢，吃饱好说正事情。
王庆云趁此写个条装在信封里，面交姑奶奶鸿燕拆阅，叫徒弟赶紧送去。
也巧，宝和堂大夫刚走，鸿燕和小翠小芝跟淑琴说话。这老妈妈和小英把大夫送出大门，小英去厕所撒尿，老妈妈在外边等。两个刚要进二门，耳听脚步声，大奶奶我来交一封信。是要交姑奶不叫旁人看。小英一听赶紧夺过来道：你家坐一会。这徒弟一见道我交对面就回去呢。小英道：交给我没错。徒弟出了大门，小英坐在二门坎上，把信抻出来看，上写：
姑奶奶膝下禀者，庆云受委之即赴。请四君于敝柜饮茶叙谈。提成瑞号宏祥为督察，言明于去冬十月从微山升苏州四品官职，即于腊月份赴南几各地巡察。细询查辩内情，做官在外，身为臣食国禄。皇家不给假，返里省亲难矣。
小英看至此，身子向后一倒。老妈妈在身后急叫姑娘姑娘姑娘。小芝小翠从屋跑出，掐住小英向屋托去。鸿燕迎在屋地门，这又怎说？这可又是怎说？进了东屋手忙脚乱的，揉哇揉呀。好不易喘上一口气。我的姐姐呐！我早就说没指望没指望……又合上双眼。
鸿燕被老妈妈捅一下道：给给给。鸿燕接过嗯一声，根源在这里呢！随从头向下看信，向下看道：此四君我认识，有石钢赵东樵，另两位是从苏州来，一叫李纯泰，一叫王春。听其内意是买办木料。沙龙叔被请来，下示未解，暂奉之。请姑奶奶别走稍迟。等他们登路回通复奉陈禀。
王庆云 寸草谨禀 本日
鸿燕道：这是喜讯你着什么急？长话长说短话短续。你不看这里细的一面，只看粗中淡意。这么说做官是一定的，做官更持法持理。正人家不正己？即是做官不给你趟出路来，你怎去做个夫人呢？
小英听至此一心拥上乐，叫姐姐这么一说，夫人我是没跑的？我是想做官就得带夫人，可这是希望，指望，怎能成为事实？
淑琴道：姐姐你叫我说句，我痛快痛快。鸿燕道：我要不叫你通顺，我不去想法接你呢。咱在一起开心，你好的快。淑琴道：姐姐我说啊。鸿燕笑道：我又不捂你嘴。
淑琴道：英姐你别想不通，我就是气的病缠血。我不想活下去的原因是后妈欺凌我。可我们家世世代代有文有武，在外边做官都不带家眷，一年一趟看望亲眷。英姐你放心，我保你无用忧愁。做了病，人家回来怎交对呢？姐姐你可不能一面想。
小英笑道：姐姻你听，没法交对。这句话可给我加上了镖。鸿燕道：两头不见的事，可不自己得有主筋骨？总乱疑心你还不倒炕上吗？淑琴这么较比是对的，你细想。
外面一声叫，听去声音熟，鸿燕叫进东屋，一看是王庆云。小芝给王庆云斟上茶。
王庆云道：我来和姑奶奶再加细说。原来那位李纯泰是山西村，就是北边孤山的。这位王春是从苏州来。他们四个回通州，是沙龙叔叔卖房后的杨树，叫沙龙叔叔请木匠放，给留五百银子。沙龙叔叔说什么不拿，赵东樵交给柜上放，等树放完算账。叫我请几个木匠办理这个事，我是外行，我手下也无这个人。
鸿燕道：你请几个木匠就会四外买办。从柜上另立一笔账。这可是个好事，可惜舅舅这个木头经济不会干，如会来事树枝子也赚多呢。
小英道叫大爹干。王庆云道是谁呢？鸿燕道：“就是那烙馅饼的爸，也是这妹妹小翠的爸，我们都管叫大爹。”王庆云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那我是走趟还是请到柜上谈一谈呢。”
鸿燕道：“你就柜上等吧。可算我们即是做这个全盘股东。我们是七份拿钱股东，把金子银子放你那里柜上，立上我们每个人的名。
王庆云道：我请都请不到。鸿燕道：明天给你送去两千两，你如果能把布铺归我也行。王庆云道：姑奶奶听信息，咱先办这一节骨眼。姑奶奶你听信，这东家真想向外倒卖，您听我话。小英道：一言定下，我几个去请大爹去你柜上，你和大爹商量。王庆云道：这么我恭候，我赶紧回柜。
药也取来啦，王景山套上车奔向后道。小美和小芸帮着搬被子。因淑琴从娘家带来两包袱棉的，单的，夹的，头上首饰等等，都放了西院西屋收拾利落。小翠把他爹寻来，说通买木料。赵小芝爸也是木匠，这么一听买树，这俩干这行就和喝蜜一个样，只是不得其门而入。此时一听笑道：咱做豆腐不用买劈柴。这样鸿燕拿出两千两做本钱交给王庆云，又做了一番筹划，三个在账目上批了合同。钱股是鸿燕小英小美淑琴小芸小翠小芝。人股是益永样李明远赵德峰。
这天一开头，沙龙的树木即开始伐放。雇车朝通州运，通州收是每料一两至一两五，买是五至一两。每料运费呢七钱至一两，每车可运五料。还有税钱。因木料有柏柳杜榆槐。
沙龙告诉庆云，我这树钱完全归小英。王庆云一听：大叔您这话可真有值银子的地方。沙龙道：我这房有人给银子我就卖。杨沙龙跟道：连房带地方我要七百两。王庆云道真的？沙龙道：说出话就算数。王庆云道您听信。
鸿燕家祖遗树，冯连庄祖遗树，还有李齐庄琼芳家的，粗胳膊家的都卖。想起左鸿海呢，已经被姐姐鸿燕锁在厢房。每天三顿饭，老妈妈给他吃。因为从夏垫说起，饭铺烧饼铺点心铺，只要是吃的无不欠钱。更厉害的是大烟馆，就欠二百两。这笔欠账鸿燕说不给，你去县上告我，我和你打官司。把大烟馆制服了，从此也算记上了仇和怨。
这么一晃就是七月十五，在麦秋大秋不买木头。因农忙眼前都得收秋，种冬麦。九月份农忙过去，即是这秋尾进入冬季。仍是大批买树木。这样小翠家和小芝家，再加上胡大妈小英鸿燕一起忙。
沙龙自动归入小英，房子卖掉。九月底就搬小英原住的那西屋，帮着做豆腐不再当经济去。每日砍树枝，他做个一身不闲，还是多一句话不说。把个鸿燕小英喜欢得不知不觉就是新年来到。
这树头树尾卖得很多，小英和公爹说：别再给左兴荣扛活，咱家里这些零活都干不完。老好答道：我在家不准有这么热闹，我一年扛他七石玉米，我还得吃他肚圆。我等七十岁再不干。小成子他也挣钱啦。小英道：还是爸爸给儿子会算，可是儿子总不给爸爸多方面想。
老好道：我还真不想他，我每天想的是你。你千万别累坏身。咱的日子等着小成子，回来堵他嘴。我听左兴荣说在南方做官啦，不知是真是假。莫非你舅也没听说这个事？小英道：不知道，真没听到有谁说。他没良心不想回家，咱过咱的日子候着他呗。我是说家里须得您在家，因我大爹二爹购买木材家里缺人。老好道：东头哥俩，南头一个。小英说：还得有顷来地呢。这今年就都忙得抓不上炕，还有时得寻外工。老好道：这样忙好。寻点外工也上算，我总得给左兴荣干几年，不能做对不起人的事。
王庆云年底一算账，共盈两万多两。其流水可知数字庞大。因四面八方这木料太多，有等不得就自己放的颇繁。自己的车送还得脚力钱，真是各有各的算盘，各自发挥力量。
鸿燕这年又没回家，淑琴的病一天比一天强的多，只是吃的还不行。月经少的多，只一见和水泡相似。大夫说肝气还是旺，肾气不足。必定调整逆气要归秦。可咱没有好压沉，有是不在多。咱可惜缺的一点都无。病养的很好，别再多气就行。
吃八宝坤顺人参养荣丸，这么把两种药定个长服。淑琴也会养，这几个姐妹更会扶持她，逗她耍个石子，托个毡子，总给她想个欢乐，每天大米粥细糕点。
年过得愉快，有庄窠送来的牛羊肉和海味，宽粉细粉汤粉。从去年往返很稠密。燕是在年前去的，是姐七个做的针线，娘俩每人一身丝绸绣鞋，都配的上下雅观大方。当时叫鸿燕带回菜类，两个说什么不拿。故此叫春花坐小车子送一趟。
往年祖遗性，小成子家没安置过天地竿，今年腊月二十三就立上。足有四丈高，是叫送木头车从通州选买来的。提灯准备好，是四面玻璃防风灯，或装蜡或放油碗均可。四角和上下边沿糊上细窄红纸条，四面裁的是双禧字儿精心贴好。窗户纸都是口西毛。又说成毛边纸，农户就说窗户纸。
按窗户登裁成富贵有余，中间是个大金鱼，四面连成富贵花，种类是多。有圆形或方形或几角形。有盆花有上架的蔷薇或葡萄。最后这是从早上淑琴喝得一碗香茶，这是秋菊给的好茶叶。因淑琴在娘家成了习惯，喝早茶吃早点，可能学旗人的习性。这个人中男也好女也好，也兼向前多迈步过去岗。慢走几步没赶上，就无心运转正逢迎。主要自己心情愉快。鸿燕把淑琴当成活宝，梳哇洗呀，想方法叫她喜欢。今天早晨小芝子点上炭炉子，烧好脸水做开水。七个围在一起裁花。可怕比，谁也没有淑琴裁的巧。小芸气得跑掉去洗衣服。鸿燕写对联。小翠扯着三嫂子小芸手不放，小芸道：好妹妹放手，我洗完衣服剁馅咱捏饺子，那个事我手快脚也快。小英笑道：翠妹别难姐姐。这一放手跑掉。小芝小翠小美按四个窗户贴，还有南头东头窗户。
最后呢淑琴裁的都是麒麟送子，小美拿起一张就向淑琴脸上贴。淑琴道：四姐你不贴，东头大嫂二嫂，还有你们家大嫂呢。
小英道：对，咱别比。情况不同别犯死心眼。小美道：我就喜欢活泼心眼上的人。小英道：我哪时犯死心眼来的？犯也是小成子挤的我。小美道：是人都有个魔症，没有一个舒心的人。你不信咱打个赌。小成子真和你站在面前，恐怕你颤个体抖也不敢把他认呢。小英道：我不信！四姐你把他寻来，我要不认他我输你。
小美笑道：你知我无能力找他，你把话夯我。走着瞧！你甭吹牛！你看啊，那三堂会审，玉堂春和王三公子多难呢！小英一听，墨笔掉在地上。鸿燕一手扯住她，小芝搂住她，鸿燕叫妹妹妹，跟道：四姐你惹的，你管。小美搂住小英道：我是成心捅马蜂窝。这马蜂窝捅惯了这魔症会消失的。鸿燕笑道：可也是，不受磨不成佛，姑娘熬成老太婆。
小英吁了一口气，笑道：咱长心不当老太婆。小美道：你别，别犯傻气咧！日月也会把你催的直嘛瞪眼的。
太公在此，贴在天地竿上。门上贴上对联，红绿蓝黄挂线贴在门楹上，上方贴上一溜黄钱。这么一设施真是新年多彩，比往年增鲜艳。
二十九是三十日，这月是小令。鞭炮这小芝小翠爱放，就买的多。姑娘不拜年，姐俩跑东头南头西头。三角形地势，猛然震起空波静寂。把个后道弄得家家喜迎门。因每家取豆腐份量是大的。
布置阵地小翠是东头，小芝是南头，把淑琴鸿燕即是西头小英和胡大妈，还有婆婆三十日不能玩纸牌，只屋里院中设置供神桌子。这一夜谁也没瞌眼，丑时姐七个又集中。舅妈胡大妈杂在其中，沙龙、胡大爷、李明远、赵德峰说这一年的经历或今年的干法。过初六日子到三月底，就农忙开始，万事顺手。日头也一样滚，今年余利可加两倍。
光阴似箭如穿布梭，三月三过去可能是初七日。燕姐正月十六日回冯连庄啦，小英和淑琴说这两天该回来，两个正猜想。外面有人喊：沙龙大爷快！加快！你在哪屋呢？快！老好可不好呢！老好可不好呢！不好呢！小英和淑琴说呢，咱这么干，这小村无闲人。都有钱花——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