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粗胳膊施仁重义 云香趁烈火锤铁（终）
云香想的不是一面，多方都在脑子转悠。跟道：我妈说家里如没我，她也有死在荒岗的心思。真的呢，谁还不是良心一点。我妈舍不得我，我再想寻这么一个妈也不好寻。我妈说怎办呢，可是嗯嗯，是谁遇上剁手的事都不好摘头绪。无法闪躲迈一步是一步。我这里无暇想呢，大姨父就要走。心说你想方设法打算去捡粪，今天我偏不叫你如意。把算盘打好再思再想。
跟着说道：您去那荒岗时都谁看见您。这粗胳膊道：无人看见，只后来胡老大碰上。我俩给把你公公……
云香接道：这事我都听我妈说过去，我问您我公爹怎死的。粗胳膊答道：这个事可真不知道。云香道：您洗个净，这盆浑水还这里摆着呢。她此时有气凌空剑眉竖起。两手从中分开，向外一抡。您往常不走这东门总走牛市口，今天又不是集日。这街上人，棺材铺和胡老大还有旁人看见您没有？
我的妈呦！这时秋菊坐炕里，她边说赶紧向下挪。挪下炕来拽云香道你要干什么？云香把胳膊一抡，婆婆一闪坐在炕沿上。云香歪过头来看婆婆两眼道，妈你炕上躺去别管。婆婆道：你大姨父可不容易把我弄回家。云香道：您先少说话，我知道。婆婆道：你可不许和大姨父放脾气。云香道：妈，我不是抓住不放过去。我大姨父要走，一退六二五推个干净，万事不知。我就不信不知道不知道。等去泃阳县，您可也说不知道？我公爹怎死的，咬住牙。打夹捆烧都别松嘴。
粗胳膊一听一屁股坐在地上啰嗦起来，一个劲打牙。云香道：您甭打牙，您要走走吧，我不拦您。您回家等打官司去吧。这屋您坐不住，快走等坐大牢去。
婆婆一听心里说真对真对，这马家是官司贩子不好逗弄。只要有个缝隙就钻，我是急糊涂怎没想这个地方。
粗胳膊一听云香这么一说，是正对自己所想，庆奶奶事不大，可马振魁之死不明这个事不好逗弄，越说越对。马家打官司就跟吃棵葱一个样，这可如何是好？香头你说这事可怎办。云香道：您回家呗，您自己会走牛市口，问我做什么？再向我身上花几两，得得得，这一串都上弓弦。您就让那三十多亩地黑土漏风，也得都刮干毛净，也出不得大狱，您快走吧。
婆婆道：云香你别吓着你大姨父！快起来快坐炕上咱想想主意。云香道：妈你也是，那主意怎想？您知道马家哪个去告呢？妈捏饺子，咱吃完再说，打官司好有劲。
她拿起擀面棍嘎嘎擀上面皮，双眼又眺粗胳膊两眼。婆婆拿起皮装馅。不包怎办，肉馅和面都在这里摆着呢。
粗胳膊这时掉入南海，干着急没话说。他趴在地上急给地磕头。自己怎想都是这么个经过事实，别无其它想法。
云香手里擀面杖咣当一声，吓的婆婆把饺子掉在案板上。因婆婆看皮向里放馅，双眼没去瞄粗胳膊。可云香手忙眼没断看粗胳膊。声音敲的猛话也出来脆，大姨父您给谁磕头？粗胳膊道：我给佛爷磕，请佛爷快睁眼。
云香道：佛爷才不管呢。您要磕头给我妈磕上几个，许能管事。其余给谁磕我看都没用。
婆婆用胳膊肘拱一下云香道：你叫大姨父好好安静安静，给我磕哪家子头？云香看婆婆一眼只是笑。
粗胳膊着急，有个地缝就想钻，跟着道好，那我给你妈磕！磕完道：你们娘俩包，别下地，我还得走。
云香又敲案板，这一下比先前响还大，和梆子一样，说道：我话还没说完呢！还是一心惦记那粪箕子？一文钱都穿在肠巴骨上，别摘，一摘生疼。要抻断一根骨头都不能吃接骨丹，那钱花的不是地方。这回明天去泃阳坐大狱去吧。
粗胳膊道这可怎办，云香道：我还没想出办法呢，去先打二斤酒，买二两木耳二两黄花一斤肉一斤韭菜，买回来先吃饱再研究。把一两银子扔给粗胳膊手，你去不去？如不去上荒岗寻粪箕子去。
这云香也是在粗胳膊家住过些日子，也是看着过日子生气，不断和表兄和姨父吵吵，这回抓住小辫子更不放手。粗胳膊也知道，可现在这事和过日子不一样，不顺心不听，粪箕子一闪没影子，当前是这两码事怎么不急？跟着道我去我去我去。
云香把酒嘟噜和小笼子放在炕上，仍回身去擀皮，边说道：这可不是？大姨父您听明白，说您为我们娘俩劳累，给您暖嘴甜心苦，最知情不过的。您要明白您遇上今天的事，我们娘俩好给您想主意别去蹲那大狱。
粗胳膊道我知道你的用心，云香道那您就别想去找那粪箕子去，快去打酒买菜。粗胳膊光着大脚刚出门帘，云香道：大姨父你回来，你出去大着胆子，别叫旁人看出松头软拉叭叽的，听听旁人说什么。有藕买斤来，菠菜什么的也要。您要知道是我给您钱买的，别想是自己的。粗胳膊边抻心边走边哆嗦。这娘俩又咬耳朵说一阵笑一阵，把个公爹的死忘掉。这也没法子。
婆婆道：你说那麻雀是怎回事？来你说。云香道：那麻雀就住那阁楼上，这时地里没吃的，路上去觅吃的那有什么讲？您别太忧心那些事。您要非说迷信也可能是个先兆，但是日常穿吃住还得自己下手。甭管是如何，家仑又可说嘉样，这可是好上加好的事。娘俩百家姓千字文小学论语背诵很熟。妈你听我的，没错我上边也说几句。
婆婆可也想这个地方，往返思考无非是个缘份，也就没固执，笑吧没什么可笑的。急道：你的主意用不完，我听你的。你是个主意作坊。可也是，怎想都对碴。
粗胳膊去菜市口时可就听入耳，正有人气愤地说呢，粗胳膊怎会那么巧？马振魁怎死的呢？又一个说这事可真怪奇的。
粗胳膊一听他未敢进去，只从杂货庄买几样往回溜，进二门还是先咳嗽两声。
云香道：大姨父真快！呦！青菜怎没买一点？大姨父不想吃可我想吃，没有菜我吃不下饺子。
粗胳膊道：香头你说的话可真准，不是我不给买，我没敢进菜店里去。那里有人叨念振奎死的原因，是说是说粗胳膊怎会那巧劲呢，这可是个事。香头你说这可怎办，把我咬在里边。
香头接道：这是明在这里摆呢，得啦青菜没买来，吃光杆饺子怎咽下。这饺子大姨父更吃不下去，肉太多。您还是寻粪箕子去拣粪，回家去吃那糠饽饽。
粗胳膊早坐板凳上，也不说话也不走。这时他搬呀挪呀，可扛蹓冲夯的劲头都使不上。这云香又说刺痛话，心里又酸起来。想起云香大姨死时，还吃那糠饽饽呢。不由自主顺两只眼睛又流出两串水淋淋泪花，断后又续上。
云香道：是不是要提那前话，说给我大姨治病的？不怕花钱我大姨死不掉。这时知道难处，晚啦！后悔晚啦！去捡粪箕子去吧！我也不留您，我并不是心狠呢。我想起我大姨和您过这二十年日子不容易，死的怪委屈的……
粗胳膊哇哇哭起来，道：我走是走，当前我遇上你公爹这事怎办呢？你说，你娘俩出个主意。
云香道：妈您听见没有？咱娘俩只想包饺子，把正事忘去。可我大姨父没忘这个事，还很替咱娘俩惦心。怎说怎打这官司也落不下我娘俩。是吃饱再说，我买菜去，我就想听听外边的风言风语的。一面说已然走至门帘处。
婆婆咚的跳下地，右手伸出去拽住云香道：你别去，我去。这云香不给笼子也不给钱，是边说：耳朵就是听话，我就不信谁还敢把我两耳朵摘去。不敢听自有愧心事。这官司不用旁人去泃阳告状，我吃饱肚子我去告状。大姨父你在家等候打官司吧。
粗胳膊一听，不用说那蹓冲，眼前就是一根秫秸杆也拿不起来。赶紧站起道：你娘俩别争，还是我去。我也想吃饺子，咱都吃饱。只香头，你你别去告我，你把我宰了给振奎偿命，免去泃阳受那皮肉之苦。一面说，他一面夺笼子。
云香放手急跟道：大姨父我告诉你，您知道当堂不让父，举手不留情。大姨父你听旁人闲言碎语有何用？一家有事百家放高，谁都有个嘴要料理料理这个事的所在。你不听见是人家在家唠叨，你听见还是少数的。可人家说你又不敢听，你一扭头回来，人家就没看见你？这是你想没看见，其实人家早看见你！量准方把这话遛你一家伙试探你一下，见你缩头缩尾的耍滑样更叫人家疑心，这样更跑不了你，你就八面风等打这官司吧！没别说的您走吧，别和我娘俩套拉拢。我娘俩也救不了你，快走吧。是边说又去夺笼子。我大姨也叫你给气死，这我也是真没溜，还大姨父长大姨父短的和你套拢。我也糊涂，糊涂死糊涂死！
粗胳膊一听道：香头，你还看你死姨那那个面上。我给你跪下磕头！他咚咚咚头点地没完，他越磕越有助。
云香一看够火候，这才伸手拽起他道：大姨父，从这时起你听我的话。不听，我连死姨带我公公，咱爷俩官司没完，只要跟我有个连带不成字，你那三十多亩地甭剩。
粗胳膊没咒念只是磕头，一边认罪。香头哇你记着，我要不听你话，你拉去我舌头。我听，我我听，我我一定听。
香头这方把碎银子抛给粗胳膊，粗胳膊又道：庆奶奶我也给你磕头，你替我和香头说些好话。也甭念我在荒岗救你，我是一定定，是话没说的。
秋菊道：庆家你是知道云香脾气的。这家是她当，我可是话也不敢多说。你不依她去你家闹去，我可管不得。庆家你千万别向我身上推……得得得真是干净利落又结实。
粗胳膊算一败涂地，四方口干张，城门似的，没得说去买菜，他更不敢跑掉。因他是憨厚人不会耍奸，怕事缠身。
炒木须，肉丝韭菜，鲜藕、肉片菠菜、四盘菜喝酒，吃饺子。婆婆在炕头，粗胳膊在东，云香在面对脸。说道：喝，我四两，我妈四两，剩下是大姨父的。粗胳膊道：我有二两即成。
云香道：甭管喝多少。从这时起咱这时定下，大姨父别回家，就在这里住。挑水扫院子烧火做饭，去街上买东西。你不听或是我找不到你，你留神加仔细算算细账。我是把我大姨怎死的细情和我公爹一齐抬，咱拉开脸皮打这场官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