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06元宵佳节宴会
元宵节，四九城内张灯结彩，一片红火。
清晨，佟佳氏对镜贴花黄的时候，指着脸上一颗小红点，差点没忍住掐梳妆的琥珀一把：“这是怎么回事？”
琥珀心里苦，主子一边嫌弃皇后娘娘“扔给”她的柿子，一边贪甜一日三餐的吃，结果今日一早便冒了红印子。
抠着疼不说，佟佳氏哪次宴会不是要艳压群芳，如今可怎么办？
皇后一向端庄持和重在得体，钮祜禄氏清冷高雅不爱争锋，剩下的几位庶妃再如何冒头也不敢和她争？
一枝独秀还做不到，但宴会上最娇贵艳丽，皇帝表哥看得最多的肯定是佟佳氏。
琥珀急中生智：“主子，奴才前阵子学了新的样式，不如今日给你描上新的花样还能一遮试试？”
“那你倒是快点呀。”佟佳氏摔了手中的铜镜，气急败坏闭上了眼睛，不肯多看那颗碍眼的红点一眼。
承乾宫的热闹在其他宫殿几乎大同小异，众妃使出浑身解数，哪怕不能指望惊艳四座，至少不能输太多。
哪个年少才俊不爱好颜色？何况是一国君主，康熙的好色只是没有他的好学和成就出名罢了。
反观在坤宁宫，牡丹和临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不停劝说皇后娘娘多簪一些点翠在头上。
盛芸晞今日选择的标准只有一个，那就是一定不能太重。要知道这过年过节的身为中宫娘娘她得从早到晚顶着这些金银首饰，把她的天鹅颈压垮了可怎么办？
牡丹选好的簪子她放在手心掂了掂，哪个轻就留下，然而古代工匠手艺都是实打实的用料，精雕细琢，加上赫舍里氏家底丰厚，轻的可太少了。
古代的妃子一个个，放到现代能去走维密，几十斤的大翅膀算什么，她们可是每天顶在头上，恨不得睡觉都不拆。
临梅灵机一动让人上了早膳，在皇后娘娘挣扎先吃蟹黄包还是水煎包的时候，牡丹手速快到模糊，将选好的华丽点翠一一戴到皇后头上。
盛芸晞登时觉得脑袋一沉，但是美食在前，她喝着纯豆浆，咬了两口蒸饺后，取下正中最沉的那块凤凰展翅点翠：“换成绢花。”
牡丹无奈，只好取出一朵五彩缀珍珠绢花。
幸好这五彩颜色淡雅，和她今日氅衣上绣的五彩八宝苏绣相映衬。
盛芸晞试了试重量，还成，这才出发到慈宁宫，先是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安，然后一同接见有品级的福晋跪拜。
有太皇太后顶在前头，盛芸晞只要照看好老祖宗的状态即可。
等到几家请安毕，她们才陆陆续续出发前往淑芳斋。
众妃早在戏台子前等候。
这次进宫来的几位福晋都被家里叮嘱过，后宫刚新进三位最尊贵的女子，她们自然不敢带其他鲜艳颜色进宫，是以淑芳斋内再次争奇斗艳。
其中尤以佟佳氏眉间鲜红的水滴花样引人注目。
老好人张氏率先夸道：“佟佳妃这样式好新颖，看着别致，衬得妹妹肤白似雪，平添几分娇艳。”
“是吗？张庶妃一贯什么都夸，这话我听着可不敢信。”
王佳氏跟着道：“这花样是怎么想出来的？说一句心思奇巧都不为过。”
“要我说，这水滴红还是佟佳妃这样的相貌才能驾驭，换成我们，大概是东施效颦了。”董氏这话一出，其他人都不肯再接话了。
接了不就成了“东施”了吗？董氏一向小家子气，这话也说得出口。
入宫的福晋们都有品级，妃子们却尚未加封，她们也不好上前示好，默契保持安静。
佟佳氏此刻心里只剩得意，早忘了被她嫌弃的那颗小红点，也不在乎别的妃子没有夸她，反正在场她又赢了，毫无疑问。
相比赫舍里氏的温婉柔美和钮祜禄氏的冷艳高贵，佟佳氏知道自己这张圆脸秀气有余，娇气也够，但不够成熟艳丽，今日这水滴红为她添了几分媚态，要让皇帝表哥看看自己的另一面。
一旁跟出来的琥珀心里想的却是，幸好逃过一劫，她研究这些是兴趣使然，看来多学点东西总是有好处的。
但是想想这一切的源头是自家的主子贪嘴，她还是希望这样的事情往后少发生一些才好。
戏台上只有三弦的清音，古朴雅致，大气磅礴。
众妃三三两两，拼拼凑凑，用着桌上的点心，眼神不时朝外头的花-径瞧去。
唯有一袭墨绿的钮祜禄氏仍是简单打扮，脸上脂粉薄施，独坐一隅。
钮祜禄氏身世、样貌、气场摆在那里，她不开口，其他人无事实在不敢上前。
更何况，钮祜禄氏那张脸冷归冷，但她五官精致、比例完美，那是真的美得没有缺点，庶妃们长得也不算差，但没有同样的气场，过去很容易被秒杀。
还不如佟佳氏咋咋呼呼来得容易搭腔，至少不会有被“冻住”的危险。佟佳氏别的不行，那张嘴跟炮弹似的，点哪，哪里就着，冷不了场。
“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娘娘到。”
在场一时起身纷纷行礼，又按序落座不提。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喜欢看戏，这也是节气里不顾天冷也要在淑芳斋摆宴的原因。
老祖宗一袭鹤青色氅衣，绣着仙鹤很是淡雅，语气很是轻快：“都来了吧？”
佟佳妃这才故作惊讶道：“回老祖宗的话，马佳庶妃好像还没看到。”
太皇太后哪怕不常见庶妃们，但紫禁城里又有什么事情能瞒住她？她看向皇后：“怎么了？”
猪队友就是不靠谱，要做戏也不提前打个招呼，盛芸晞想了想道：“马佳庶妃身子不大爽利，说是晚些时候再过来。”
皇太后怪道：“这要是不舒服便罢了，让她就别来了吧。”
盛芸晞没有接话，只是唤来戏班班主，递上戏册子给苏麻喇姑：“老祖宗，您先点吧？”
孝庄一生轰烈，喜欢武戏，点了两场便递给了皇太后。
皇太后正值青年，守寡多年的她，打扮一贯素雅，戏也偏好文戏，最好是才子佳人，分分合合，还能赚她几滴眼泪。入京多年也没能学会一口流利汉文的她，在身边嬷嬷的翻译下磕磕巴巴也把文戏给吃下去，还感叹汉人就是多愁善感，写得真是细腻。
盛芸晞看了她两眼，心想这要在后代可能就是每天会被偶像剧骗去几斤眼泪的富婆一位。
往下她选了一出热闹团圆的，现下昆曲没有京剧流行，不然她没有条件也要创造条件，循环听现场版游园惊梦。
戏册子往后传了又传，班主早得了令开了场。
一番热闹的开场，赢得了众人的喝彩鼓掌。
太皇太后带头打赏，其余人便也多多少少跟了些许。
一场武戏落幕，盛芸晞让人传了午膳。
热腾腾的酒水备齐的时候，太皇太后正夸着：“还是芳儿细心，能让哀家喝上几口热汤。”
这话可没多夸她，紫禁城设宴很少能有几口热食，先例皆如此，大家都习惯了。盛芸晞不肯受这个委屈，元宵以家宴为主，她定了时辰让御膳房务必送的是新鲜出炉的饭菜。
皇太后打趣道：“老祖宗怕是还想着吃热腾腾的大草原烤肉。”
“那不行，太医说了，老祖宗这些时日脾胃弱，等回春了才能吃那些。”盛芸晞摇了摇头道。
太皇太后当即跟安亲王家的福晋哭诉：“你们快听听，这丫头不得了，那次我不过用了半碗肉干后不舒服，她记到今日，还不肯放过哀家。”
安亲王福晋笑道：“皇后娘娘心细，性子又好，她惦记着老祖宗，有她在您身边尽孝，皇上才能专心学习。”
这话也就说到老祖宗的心里去了。
一屋子人哪怕心口不一，此刻却都得陪着太皇太后乐了。
这时，屋外鞭响，太监道：“皇上驾到。”
盛芸晞见一屋子的女人登时眼睛都亮了，这下可热闹了。
“孙儿给老祖宗请安，儿子给皇额涅请安，祝二老元宵安康喜乐，福泽绵长。”康熙神采奕奕，一步一个脚印都踏在了众妃的心上。
“来了，没冷着吧？快，用口热茶。”太皇太后心疼孙儿，连忙开口，“赶巧了，汤水刚到，正好就由皇帝祝词吧。”
康熙闻言举起酒杯，出口成章，从祖宗入关讲到眼下大局初定……
盛芸晞有点心疼自己掐着时辰准备好的热食。
话痨但有文采的康-师-傅总算掐着时间结束，正准备大家一起饮尽，屋外再次传来通报声。
马佳氏一袭粉色夹袄袍端的清丽，低着头进来跪下行礼：“臣妾来迟，还请贵人们恕罪。”
要不说，后宫没有真正省油的灯。
盛芸晞心想，好一招欲扬先抑，这时候几位尊者哪里会高兴，可等一下知道缘由就会忘记这一个小插曲，甚至会因为马佳氏这一个小小过错知道她这胎可能不易，更加小心翼翼。
但这些小手段，可能得逞，却不可能让老人家心里喜欢，孝庄一个历经四朝的宫斗冠军，什么没见过？
皇帝还未开口，太皇太后便沉着声道：“来了，就赶紧坐下，别再耽误时辰了。”
皇帝同样面无表情补了句：“下不为例。”
“是。”马佳氏这才退到一边，脸上看不清喜怒。
众人这才一饮而尽，随着皇帝一挥手，大家用起了精心准备的午膳。
往常都是冷食，十分美味也剩不到一成，今日趁着八分的热度，一时忙着满足口腹之欲，加上有戏可看，起来客套的人都少了些。
马佳氏此时哪里能有胃口，一心等着抓好时机让众人知道她今天到底哪里“不一样”。
果然死对头赫舍里氏没有辜负她的“厚望”，一边让宫女挑着鱼肉，一边刺她：“马甲庶妃今日这是怎么了，来得迟不说，脸色还这么苍白，难道是被佟佳妃说中，你又病了？”
“多谢赫舍里庶妃关心，我没事。”马佳氏一反常态，只是平常回道。
这下其他几位庶妃也不得不多看了她几眼，马佳氏今日转性了？居然没和赫舍里氏掐起来，难道是真的不舒服？
她平常一个小病小痛都仗着皇后仁慈，闹着请太医，怎么反而近日没有听说，不对劲……
李氏敏锐又看了皇后娘娘一眼，可惜佟佳氏那个榆木脑袋一心就想凑到皇帝面前彰显自己的美貌，压根没往她们这里瞧。
皇帝简单用了一块鱼肉，便举杯到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面前尽孝道，陪着说了一会儿的戏。
康熙一个眼色，盛芸晞不得不起身跟着过去“表演”，帝后琴瑟和鸣一同尽孝，是大清的福相。
宴会的酒是她选的竹叶青，舒肝益脾、消食生津，芳香醇厚，余味无穷，孝庄喜欢的酒果然够劲。
这一口下去，还要听康熙“表演”，老人家慈爱他，听多少漂亮话都不腻。
可难为另一边的追星盛芸晞，仿佛看见别家吹的彩虹屁不如她，虽然是异父异母的追星姐妹，但她还是有些难受。
康熙见嫡妻乖巧，不忘也敬了她一杯酒。
盛芸晞规矩受了。
往下这才到了佟佳氏上前敬酒的流程：“皇帝表哥，蕊儿敬你。”
康熙方才看了一遍，自然知道今日又是他的表妹艳压海棠，人上前来，他这才能细看，两人不舍多聊了几句。
见老祖宗瞟了一眼过来，盛芸晞当即察觉，此时此刻不把今日最大的噱头拉出来，更待何时：“马佳氏，不是说今日身子不爽利，怎么还赶了过来？”
马佳氏心头一阵狂喜，皇后娘娘真是瞌睡了递枕头的大好人，她这才柔弱弱起身：“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妾今日……呕。”
这可是她这几日反复练习的姿势，要用左手挡，露出比较棱角分明的右脸，微微低头，右侧的梅花步摇正巧生香。
然而此时的漱芳斋，她这一吐，一石惊起千层浪，哪里还顾得上马佳氏是否还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