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睡和坠落
温喻扫开虹膜感应门，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窝在床上睡觉的佐伊。
她很清楚复制体的实验失败意味着什么，因为预言中的自己正是这样一步步走上了一条绝路，最终选择对毫无防备的人鱼下手。
后悔吗？温喻问自己。
在漫长的岁月里，她从不后悔自己做的每一个决定，哪怕它们会带来无尽的痛苦和别离，但她都不曾后悔，因为这就是生活的真谛，苦难亦是新生。
不过……温予给予佐伊的皆是苦难，却自私地将生机留给了这个世界上万千的陌生人。
上次在面对这样艰难的选择时，温喻几乎是付出了自己的所有才勉强为那个站在世界对立面的人争取到了一线生机。
那这次，她又该用什么方法去挽回佐伊？其实温喻也怨恨过上天为什么要赋予自己预言未来的能力，那种无力改变悲惨结局的感觉在一次次失败后，折磨的人身心疲惫。
“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啊……”
alpha目光复杂地看着人鱼安静的睡颜，她靠近的动作却在伸手露出佛珠的一瞬间停住了。
佐伊在温喻接近自己的同一刻睁开了眼，睡得有些迷糊的人鱼本能地寻着味道定位到了温喻的位置，然后勾着她的手腕顺势抱住了alpha的腰。
“温教授怎么不睡？不是说午休是一个好习惯吗，那你怎么睡啊？”佐伊闭着眼靠在温喻的肩上，语气有些含混不清的软。
温喻叹着气，轻轻摸着人鱼顺滑的长发：“我没有午休的习惯，所以就不陪你了，”
“没有习惯？那你为什么要求我睡觉啊？”佐伊声音微顿，但是困得还不愿意睁开眼，“那个词叫什么……双标就是说的你吧？怎么可以一边强制要求我睡觉，一边还给自己偷小懒呢？”
温喻先是装模作样地嗯了一声，最终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人鱼半抱怨的话好像把她刚才的坏心情都驱散了，那种忽然出现的归属感让人莫名地有些心安。
alpha垂眼看着佐伊精致的侧脸，轻声开口说：“大概是因为某鱼昨天晚上太努力，所以我想今天补偿他一个午觉作为鼓励也不是不可以吧？难道你不这么认为吗？”
佐伊慢慢地蹭着温喻，一点点地感受着她侧颈的伤疤，最终才勉强认同了她的说法：“我知道我很强，真是辛苦我们温教授了。”
“不辛苦，我辛苦什么啊？”
温喻闷声笑了一会，然后在人鱼威胁的目光中才被迫改口说，“好好好，我们都辛苦，主要是我们小鱼观摩的技术比较好，那些内容才看了一遍就都能记住了，真的太棒了！第一次可能都比较费力，我是可以理解的。”
“你理解什么！”
佐伊怒了，他感觉自己的能力温喻被质疑了，明明‘标记’的时候，她也很爽的好吧？
“要不是你瞒着我你的身体状态，我能一直守着你不敢去睡吗！”人鱼用牙磨着温予脖子上的草莓印，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咬着，“温教授你最好别惹我！不然小心我在这里把你就地正法，女人……不啊，是温教授。”
他昨天晚上到底是看了多少奇奇怪怪的play？怎么连这种尴尬的霸总发言都学来了？
现学买卖，佐伊还真是一个勤勉刻苦的好学生，难不成他真是一个‘天才’？
温喻不想打击佐伊那不知道从何处来的自信心，她只能将鱼扔回了床上，然后拉过被子将他裹好：“我倒不是很介意和你在这儿来一次，只是……你现在该休息了，这种事情我们留在下一次也是可以的，太匆忙也不是一件好事。”
说完，温喻安慰式地用精神力连接起了操控系统给房间调好了暖灯，示意人鱼是时候该睡觉了。
谁知道佐伊却不依不饶地拽着她的手腕，非要温喻留下：“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但这张床上没有，我睡不好……所以可以请温教授留下吗？你就是我的陆地海葵啊，没有不行！拜托拜托～”
人鱼张开双臂，对alpha热情地发出着邀请。
温喻看着勾在自己腕上的手和人鱼那可怜巴巴的眼神，似是有些无奈：“我还有工作，你的提议不太合理。”
“不合理就不合理呗，我就是单纯地想让你留下。”佐伊的指尖撬开温喻的袖扣，然后一点点深入她袖口，“所以……温教授会接受我这个不合理的提议吗？”
温喻心尖猛颤了几下，人鱼的话像是在她的心上抓挠。她张了张嘴想要拒绝，但佐伊却看出了她的意图，先一步抬起头吻住了她的唇。
看着温喻眼里的无奈纵容，佐伊笑着勾住alpha的脖子，把她带到了床上。
“等你睡着了我就走。”温喻听到佐伊得逞的笑声后，妥协地捂住了他的眼睛，“乖乖睡觉，不然下次就不给你请假了。”
“温教授真是无情，昨天还说对我倾心不已，今天就打算不管我了？”
佐伊说话的时候抬起了下巴，冰蓝色的双眸也从alpha的手中露了出来，他细长的舌尖不时伸出，一下下地顶着温喻的掌心。
温喻被他闹得没办法，只能丢盔弃甲，摇旗投降：“我的错，是我失言了，抱歉。”
“不用抱歉……别忘了之后补偿给我。”
佐伊像是只捕获猎物准备进食的兽类，他顶着温喻的膝盖，然后用双腿缠上了alpha的腰。
这种暧昧的氛围让温喻不禁怀疑佐伊刚才的困意到底是不是装出来的，为什么人鱼上一秒感觉困到昏厥，下一秒好像就能精神抖擞地跟她在床上大战八百回合？这是什么奇妙的种族特征？
就在温喻思考着自己研究方向是不是有些窄的时候，佐伊已经抱着她，在她的耳边哼起了催眠曲。
人鱼之歌附带的操控效果让不设防的alpha几乎是在不到一分钟，就成功地陷入了佐伊为她构造好的美梦中。
如果是一般的梦境构建，那么梦的内容会完全由人鱼主宰，但是这并不能达到佐伊的目的。
虽然温喻表面上对他百依百顺，但人鱼也能看出来她身上携带的层层防备，这次他想剥开alpha心里的坚冰，想看看她的七情到底是什么。
喜、怒、哀、惧、爱、恶、欲，谓之七情。
佐伊不知道它们在温喻心中哪一个偏重更深，所以他选择把这一切交给温喻自己。身为梦的主人，温喻会带着他一起回到过去那些他不曾参与过的时空里。
“我会让你彻底地忘了他！”佐伊伸手紧紧地抱着温喻。
此刻，人鱼撕开了往日里伪装的完美外壳，他也没有刻意收敛自己的强大气场，冰蓝色竖瞳里混杂的复杂情绪和他手上的温柔动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种矛盾的冲突让整个画面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佐伊一边轻吟着歌，一边将自己的额头抵上温喻的前额。
繁杂的银色精神力游丝在两人之间飞速地蔓延，虚空连接成功，银色的连缀梦境入口也就此展开。
人鱼握住温喻的手，和她一起在过往的时空幻境中下坠。
在此之前，佐伊其实也没有潜梦的经历，但他以前也听族人说过潜梦下坠的过程不会太久。
如果下坠的时间过长，要么因为梦的主人寿命过长，导致那段入潜的经历距离现在太过久远，要么就是因为这段经历太过深刻，以至于它被梦的主人扔在了精神闭锁环中。
温喻只是一个人类，所以佐伊最先排除了梦境内容距离现在久远这个选项，那剩下的那个自然就是答案。
是过往太过于深刻？原来温喻也会有情绪起伏不定的时候啊……佐伊感受着梦境的气息，忽然有些紧张。
他不知道自己这种有些自私的入侵行为会不会导致两人的关系生变，但他真的很想知道温喻的过去到底经历了什么。
就像齐晟言说的那样，佐伊可以去问温喻过去，对方说不定会坦然地告诉他答案，但那种经过矫饰的经历真的是他想听到的吗？
佐伊一遍遍地问着自己，他想要的是什么。
他想要了解面前这个人过去的每一秒，想参与到她未来的每一个片段，并且疯狂地想倒回那段他们没有相遇的曾经。
他想去见温喻认识的每一个人，想和她一起牵着手走她最喜欢走的每一条路，想和她在每一个无人的角落里亲吻□□。
他是一只没有驯化的海底猛兽，他身上保留着野兽最原始的情欲和征服欲。
温喻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
这个回答是alpha亲口告诉佐伊的，无论温喻当时是一时情动的戏言还是短暂的许诺，他都当真了。
这场爱情博弈已经开始，主动违背诺言的人类都会遭到人鱼的诅咒……温喻来不及后悔了。
佐伊看着面前对未知一切都不曾察的alpha，得意将人抱紧了些。
温教授……可千万不要让他失望啊。
当时既然选择招惹了他，还一次次地说那些好听的话来逗弄他的情感，那这温喻一辈子就都别想摆脱自己了。
只要她愿意把心交给自己，那……他也愿意为这个人类画地为笼，陪着温喻度过那短暂又难忘的一生。
然而就在沉入梦境的前一秒，原本应该无意识的alpha却忽然勾起了嘴角，坚定地回抱住了佐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