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村里的烟花不受管控,两人说话之际,一阵一阵炮竹声传到耳边。
姜今尧问他:“现在几点?”
“九点。”
“烟花大会还有一个小时。”
村委会购买了大量烟花,在老供销社的广场上邀村民共庆新年。姜今尧不打算去挤人群,没有高楼大厦遮挡,就在院子里也看得见。
话题被她无端岔开,曾旭胤明白,不再提。转而和她吐槽学校里的烦心事,讨论与女友之间的相处。
姜今尧从小就待他好,他乐于敞开心扉同她说心里话,像指明灯一样,适当给他指方向。
姜今尧时不时看手机,十点时,不远处上空开始慢慢绽放绚烂烟花,她起身走近些,放大镜头倍数。
曾旭胤欲说话,她嘘一声让其噤声。
化学反应制造的浪漫,梦幻,像被设了魔法的天空。她透过镜头,透过每一簇绽放烟花,无端想起另一人。
结束录制,姜今尧打开好友群发了过去:祝各位的未来,和烟花一样绚烂漂亮。
随即附上红包,瞬间沉寂的群活跃起来。
曾旭胤没拍,哄她:“把视频发我一下呗,我的好姐姐。”
姜今尧睨他,他懒得拍,又想借花献佛哄小女友,不诚恳。曾旭胤软言软语磨她,姜今尧嫌他烦,转发给他。
曾旭胤得逞,坐下埋头于手机中。
她则站在原地,转发视频选择联系人上,手指迟迟按不下去。
最后,她发了条仅苏岸扬可见的动态:请你看烟花、
附上短视频。
退到聊天界面,找到他,主动发送:新年快乐。
怕人觉得是群发,补充一句:祝苏总,新的一年发大财,早日找到自己的幸福。
苏岸扬的手机在大衣里,而大衣在客厅。他和苏岸庭陪着爷爷砌长城。爷爷年纪大了,家里人时常陪他打麻将或者益智类小游戏。
苏明礼质问苏岸庭为什么不把老婆带来,苏岸庭说要办婚礼正式入门了再来。苏明礼哼了一声,“总算要结了,你俩兄弟,一个比一个不省心。”
苏岸扬也学着他哼了声,“爷爷说他归说他,我怎么就无辜中枪?”
苏明礼不满,“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也不听话,不孝顺!”
苏岸扬说话间不忘出牌,“我怎么了,一年到头都是我来看您陪您,有各种补品就往您这儿送,怎就不孝顺,不是好东西。下次我不来了。”
“他起码有个女朋友,要结婚。”苏明礼瞥他:“你呢,孟家姑娘多好,你还看不上,说难听话让人家面子没搁处,孟家跟你爸妈关系都因此生嫌隙,就是你这不听话的臭小子。”
孟臻颜在背刺他,他没和家里人说,反倒孟臻颜和苏母告状,说他欺负人,虽未指名道姓骂,但在饭桌上指桑骂槐那些心机深沉的寒门雀。苏岸扬几次忍耐,她却次次不知进退,反复干涉自己的事。
苏岸扬顾不得双方父母颜面,将两人的关系摊明了说,彻底断她的念想。
这事闹得孟家没面子,像自家闺女没皮没脸,上赶趟,孟家强行嫁女儿攀高枝。
苏岸扬叼着烟摸牌,他没点,只过干瘾,“爷爷,您胳膊肘朝哪儿拐?”
“她是您亲孙女?”苏岸扬腔调懒散,“不向着我就算了,还帮着外人骂我。”
苏岸庭拱火,胡了他的牌,嘴上还不忘损他:“爷爷有所不知,他心里有人,姜小姐天生丽质,沉鱼落雁,满心满意都是她,看不上孟臻颜。”
苏明礼略有耳闻,只说:“没出息,一个姑娘都追不到,还拿人家孟臻颜出气,丢人。”
苏岸扬语气悠悠,“云沙市的新能源项目,还要我去跟吗?”
牌桌混了会儿时间,快零点时下桌,苏岸扬这才到处找手机。
一个晚上没看手机,全是各种群发祝福,商业关系的客套,他往下滑了很久,才看到夹杂其中的那则。
苏岸扬没回,直接打了电话过去。姜今尧的手机拿在手里,看到来电时秒接通,贴在耳边。
“新年快乐。”苏岸扬解释为何这才回。
姜今尧嗯一声,“新年快乐,苏岸扬。”
几圈麻将,他从苏岸庭那儿赢了不少钱,一边和人接电话一边回房间。
老宅在江淮出名的豪宅区,别墅靠山,住宅间距很大,几乎听不到邻居的动静。
楼下是姑姑家的孙女和侄女在放烟花,隔音玻璃隔断一切声音,他垂眸看着下面的动静,却将全身心的注意力紧贴耳畔。
似乎对方灼热的呼吸会通过无线电波扑洒在他的耳边。
苏岸扬开了免提,操作一番后说:“看微信。”
曾近鹏和刘英在大伯家打麻将,兄妹二人回了自家。姜今尧也开了免提,点进微信。
苏岸扬发起转账,一笔五千二的红包,备注:新年快乐。
姜今尧点击退回,“祝福收了,转账就免了。”
“钱是刚刚赢的,准确来说不算我的钱。”
暧昧的数字,硕大的金额,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收。“那也是你的,发给我做什么。”
苏岸扬不执着于此,“行。”
“过段时间,我要来云沙。”
“来做什么?”
“有个项目,来考察。”主要是苏岸庭的事,他代劳。顺便看一眼某人。
姜今尧顿了顿,“估计过完年一个月左右,我就要去报道。”
“嗯。”考察时间未定,遇不上也没办法,她的事更重要。
苏岸庭点开她的朋友圈,看到烟花,说:“烟花很好看,这就是你上次说的你们村的烟花大会?”
“嗯。”
在两人没生嫌隙前,聊到烟花,姜今尧说村委会每年都会为村民们举办一场烟花大会,在城里看不到的那种。
苏岸扬厚着脸皮说过年要跟着她回家,去亲眼目睹。
虽是玩笑话,姜今尧记心上,在寒风中苦苦守着,就是为他拍的。
好友群反复圈他,让他发红包。
李筠明:苏岸扬苏岸扬干嘛呢,红包!!!
费商周:苏岸扬!!上周你攒局的酒水我买的单,报销。
成科闷不做声发了个大的,几人抢完后又圈他。
苏岸扬没了耐心,也发了个五万红包,没发言。
顾远生:苏少在做什么?
李筠明玩笑:该不会怀里销魂美人作伴,嫌我们不知趣了?
一个二个败坏他的名声。
苏岸扬:朋友圈看烟花。
费商周:谁发的,我朋友圈怎么没人发。
李筠明:啧啧,电子烟花?要至于吗,看在本少爷抢了个大的,要看烟花不是,明儿整场大的给你们看个够!
苏岸扬转发视频到群里:姜今尧发的。
李筠明:我就说,不过看人家朋友圈也能发春?
费商周:没有啊,我进她主页都没看到。
费商周附上截图。
苏岸扬懒得理他们,退出群聊,点开她的主页。
——
姜今尧在家待了没多久,她的政审过了进入公示期。公示期通常一周,但刚过,她就接到电话说人手不够,要她提前到岗。
姜今尧无法,快速收好东西赶过去。
从云沙到镇上,曾近鹏开车,早上七点出发,等到镇上时已经晚上九点。第一晚两人住的宾馆,等第二日报道看宿舍时,她的表情凝固住。
宿舍在单位三百米左右的位置,很像她小学读过的村小教学楼,二层横排小楼,水泥糊墙,老旧木门窗。单间不带卫生间,卫生间在一楼。
招待人简单提了嘴,这栋小楼果真是村小遗留,招待人很忙,让她先收拾一天,隔天再上班。
曾近鹏嫌环境差,不安全,在附近打探租房,迅速为她租下一个三室一厅的套间,正好她和明梦。曾近鹏又几番和邻居交谈,拜托人多照顾,随后安心离去。
王集镇是个大镇,她在乡镇文明办,去前做好会很忙的准备,但实打实干了三个月后发现有心理准备也扛不住,周末加班,晚上加班,不断写材料,写文件。并且举目无亲,孤独感也包围着她。她的压力逐渐累积,却又得不到排解。
围城生活让她的迷茫一次次浮现,同事间年龄断层,办公室有五个人,除她以外,其他四个都是中年秃头老男人,每天办公室烟雾缭绕,看不清面貌。
并且一个比一个油腻,白干的活,以年轻人多学习的借口推她去。有好处时,永远落不到她的头上。她干的活,时常被其他人署名上交,姜今尧一忍再忍。
几度睡到一半被惊醒,梦到主任让她十二点回去加班迎检。
姜今尧越来越迷茫,意义在何处?
在王集镇的几个月,她睡得越来越晚,烟抽得越来越频繁。
曾近鹏关切近况,她只说好,还不错,一切如故。
在江淮时,偶尔会更新一下动态,好友群活跃。但到了王集,像从网络世界蒸发了般,没了任何动静。
只有苏岸扬和三个好友感受到她的情绪变化,尤其是他。
他不问她发生什么事,只是偶尔分享加州的椰树,海岸线和日落,拍一张圣心大教堂的照片,说有为她做祷告。或是在阿尔卑斯山滑雪时,发一段从高处滑落,与速度与自由齐驱。
她很少回,但照片她都保存着。
有次,他在沙滩守一夜等日出,发橘子海的视频给她:请你看日出、
苏岸扬:只是可惜。
她前一天通宵整理文件,正好看到:可惜什么?
苏岸扬:可惜你不在。
她生日那天,亲近人发了红包,发了祝福又或者打了电话给她。苏岸扬隔着时差问候她,他在澳洲出差,赶不回来。只说有礼物,让她注意签收。
那一整天,姜今尧的心像被什么牵扯住,无论做什么都会突然想起,好奇他送了什么。
在等了一整天,晚上八点,她的门铃响了。姜今尧迫不及待地开门,看到门后人时,眼里的光暗淡下去。
“请问是姜今尧姜小姐吗?”
“嗯。”
“抱歉,从江淮过来的高速上遇到堵车,堵了两个小时才到,让您久等了。”
“这个是苏总让我交给您的,他要我和你说一声生日快乐,天天开心。”
姜今尧接过他手里的纸箱,里面似有东西在动,她问:“这是什么?”
“苏总说,让您亲自打开。”
姜今尧关了门,明梦垫着脚到身旁,又猛然跳到沙发上警惕着。
她小心翼翼打开纸箱,直到那双亮晶晶楚楚可怜的眼睛与她对视,她先是一愣,再笑出声来,将约克夏抱出来,“你是苏岸扬吗?为什么你们两个的眼睛这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