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狂
堂堂太子少傅亲自带王室暗卫潜入慕云城抓人,楚韵险些没站稳。她终于明白为何少年说他权柄极大还让她尽管提条件。
楚韵震惊地看向少年,少年则暗暗握紧她的手,提醒她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随后他站到她身前冲何懿不客气道:“人家帮你抓我,你这是什么态度?凶巴巴的!你都把人吓着了。”
何懿不理会他的挑衅,冷着脸道:“过来。”
少年不自觉往后退一步,看起来实在有点怕他。
何懿见状,原本拢在袖中的手抽出来伸向少年,不客气道:“过来。不然,杀了她。”
少年额角一跳,顿时像只被人踩到尾巴的猫,炸毛了:“你有病啊!你叫我过去我就过去?我就不听你的!”
何懿身后的人突然全部举起手,每个人手中赫然拿着弩箭,对准了他们。
少年吓了一跳,不再退后,他在楚韵身前用自己的身体做盾。
何懿见状面色更冷,那张冷漠冷酷到极致的脸上居然显露出一丝讥讽之色:“小殿下,你自己过来还是要我过去?”
少年不答,拿手在背后扯楚韵,意思再明白不过。
楚韵缓过神,上前用手抓住少年的咽喉,冷声道:“这位大人,我将你要的人送来,总得有好处吧?”
何懿闻言,垂头轻轻咳嗽两声。病容愈发苍白,唇边却荡漾开一个极其好看又诡谲的笑容:“威胁我?”
“不敢。”楚韵将少年往自己怀里拉,“不过既然是交易,总得有来有往吧。”
少年非常配合地将头一歪,把楚韵完全藏在自己身后,不给他们偷袭的机会,嗷嗷叫道:“你有话好好说,先叫他们把兵器放下。”
见何懿不为所动,少年又“啊啊啊”地叫唤两声:“好痛好痛,你快叫他们退后。”
何懿盯着少年耍猴似的表情,终是面无表情一抬手。
他身后的人放下武器,退后一步。
楚韵道:“那就是愿意谈谈了?”
何懿不答,扭头走进茶楼。
那些暗卫分出一半上楼,另一半则守在楼下。
楚韵松开少年,二人对视一眼,少年依旧笑得没心没肺:“走吧。”
楚韵跟着少年上楼才发现何懿坐的正是当日她和少年跳楼的那间屋子。
少年也想起来了,急忙拽了她一下,摇摇头。
何懿见二人在门口站着不动,便抬下巴冷声客气道:“请坐。”
少年见屋内没有埋伏,便松开楚韵大咧咧先坐下去。
何懿倒了一杯茶,等他喝过了少年才又倒了两杯,一杯给楚韵一杯给自己,也喝了一口。
何懿抬眼看楚韵:“南氏你胆子很大。”
楚韵既然知道他的身份,对于他能查出自己的身份也就不那么意外了。更何况那天她在这里就是以将军夫人的名义打人的。
何懿捏着茶杯在指尖把玩:“背着祁麟把人交给我,你就不怕他知道后……杀了你。”
楚韵淡然道:“怕,所以才来向大人讨报酬啊。”
“哼。”何懿冷笑。“说说看,你想要什么报酬。”
楚韵思考片刻:“实不相瞒我还没想好。”
她看一眼有些紧张的少年:“毕竟我并不清楚您的身份和实力,也不确定你愿意为他付出什么代价。”
何懿仿佛听见了一个笑话:“你不知道?”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楚韵面不改色,“不如您先说说,您能给我什么好处?”
何懿双手重新放回袖中。
楚韵注意到他似乎非常怕冷,在毛茸茸的披风之下他还穿着冬袄,尽管如此,他看起来依旧清瘦地像一根竹。
楚韵没来由地想起何懿似乎与宁国公主有婚约在身。
何懿神色看起来病恹恹的,时不时会发出几声低咳。但即便如此,他的眼神依旧像凶恶的孤狼,敏锐又尖利。
“好处?”他嘴角一勾,“你想要什么好处?让我逼祁麟赶紧娶了你?还是干脆让我杀了祁麟,这样你就不必嫁给一个根本不爱你的男人?又或者干脆我派人把你们大梁的小皇帝暗杀了,省去你的后顾之忧?”
楚韵发觉他态度十分张狂,明明身处他国地盘却嚣张得就像在自家后花园,想处置谁就处置谁。
何懿冷冷的目光从楚韵脸上移开重新落在少年脸上:“或者你说,想要我给她什么好处才能对得起你折腾这么一场?”
少年抿唇不想搭理他,转脸看楚韵:“姐姐你不用怕他。我在你手上,他就得听你的。”
何懿闻言低声轻笑起来。
少年听见这毛骨悚然的笑身子连忙往楚韵身边挪。
何懿随即抬头,笑容消失:“陪你们玩了半天差不多得了。赶紧把人交给我,你要什么,想好直说。”
楚韵骤然感觉周遭空气都冷了下来,知道他是真的动了杀心。
她说:“我确实没想好,不如你给我打个欠条,等我什么时候想到了再去找你。”
何懿骤然起身。他很高,即便清瘦,居高临下凝视楚韵时,当头降下一股强大的压迫感。
一介文人竟有不逊于将军的杀伐之气。
楚韵不由脊背发寒,发觉自己的手居然不自觉颤抖起来。
少年察觉到她的战栗,噌地起身一脚踹在何懿小腿上:“你凶什么凶!”
何懿吃痛,一把抓住少年的后脖颈将他脑袋按到自己面前,忍耐着说:“够了,你再闹,我现在就杀了她。”
少年立即闭上嘴恨恨将头撇到一旁。
何懿将人捞到手这才对楚韵道:“南氏,如你所愿,我欠你一个人情,将来你想好了再来找我。”他说着扯下腰间一块玉牌随手一抛。
楚韵接过一看,发现竟是一块刻着“何”字的腰牌。
他压根没打算隐瞒自己的身份,也压根不信楚韵不知道他是谁。
何懿睨着她不忘讽刺道:“但愿你能把这块玉牌藏好。不然只怕不等你找我讨债就死了。”说完他揪着少年走到窗边,一把推开窗户,按住少年的头冷冷说:“听说殿下上次跳得很开心,来,再跳一次,让我看看有多开心。”
楚韵眼见他要将少年推出去,立即起身。
却见何懿猛地回头目光癫狂得像要吃人的野兽,他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别动。”
警告完楚韵,他又加重力度将少年半个身子推出窗外,提高音量:“跳啊!怎么不跳!”
楚韵没想到身为太子少傅、未来的宁国驸马,何懿竟是这样的性子。
万物在他眼中皆如草芥。
少年在他手下挣扎,尖声臭骂他。
然而更奇怪的是,楚韵很快就发现何懿并不想真的将少年丢出去,否则他就不会用另一只手死死扣住少年的腰,把他牢牢禁锢在自己身前。
少年一手在空中挥舞胡乱抓何懿的脸,一手打他钳制自己的手破口大骂:“放开我!神经病啊你!”
何懿苍白俊美的脸上立即被少年抓出几道红印。他骤然松开力度,捉着少年的后脖颈逼迫少年同自己贴面。
少年骂得呼吸急促,脸涨得通红。
同何懿四目相对,他像被激怒的小兽,忽然往上一蹿,两腿夹住何懿的腰,整个人挂在何懿身上,一手抓何懿的头发一手锤他脑袋:“你有病!你有病!你个死变态!”
何懿由着他打却不还手,压抑着怒火冷笑,一直咳嗽:“对,我有病,我有病才跑到这里来找你。”
少年气坏了,一口咬住他脸颊,发出呜呜的声音。
何懿眉头也不皱一下只管叫他咬。
两个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变得诡异又暧昧。
随后他想起楚韵还在,不耐烦地看她一眼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滚”。
楚韵立即被人请出房间。
她不经意回头却看见何懿将手放在撕咬他的少年后脑勺安抚似得轻轻拍,刚刚还凶狠张狂的眼神里竟露出一丝柔软的喜悦。
就好像怀抱着什么无比珍贵的、失而复得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