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台比武赢断剑
云台上站着一位男子,手持半截断剑,应是抱着碰碰运气的想法,扬言说这断剑极有可能是上古神器的残骸,若是有缘寻到其他碎片,说不定会得到一柄宝剑。
不过他说了半天也没人做那冤大头,不少人已失去了耐心,纷纷吆喝着叫他下去。
那人叹了口气,将断剑用锦布裹好,正欲下台,忽而眼睛一亮。
一袭白衣落于青台之上,脚踏云纹,微风撩动胜雪衣,飘飘然如仙人临世。
慕玖辞眼睛连眨,往云台边靠近了些。几日相处下来她从未在夜寒箫身上感受到过任何内力气息,原以为是自己身为魂魄之因,但入城以来江湖众人的内力波动她皆能感知,唯独夜寒箫身上不曾有过半分波动,好似一个没有习武的普通人。
适才间,他施展轻功翩翩登台,依旧不曾外释任何波动。
世间内力万千,各有不同,可这完全隐匿气息的,闻所未闻!
云台上夜寒箫踏着云纹走到台边,将一木盒交到判官手里。
判官打开木盒,向周围展示。一株血红色小草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似玉般晶莹的枝叶仿佛能凝成水滴,极是剔透。
“血玉草!”慕玖辞眼睛发亮,喃喃自语。
血玉草——一种至毒,以它为主药可炼二十八种毒药,每一种都令人胆寒。不过它更大的作用是辅料,可掩去大多数毒的味道和颜色,更能增强药效!其所在地极为险恶,足以令绝大多数高手望而却步,所以世间极少见到。是用毒的人非常垂涎的一种药,只要出现,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
断剑的主人验好物,点头示意开始。夜寒箫手腕一转,白光萦绕间握住一支笛子,笛身晶透,似是青色,在阳光下又泛着莹莹白光,众人只觉朦胧无法看清。
对面的男子耍着长刀,厚重的刀身剧烈抖动,发出阵阵颤鸣,忽而一顿,猛然冲出。
长刀所过之处空气似水般破裂开来,肉眼可见朝两边扭曲散开,那是强大的内力压过的迹象。
笛音轻轻荡起,众人心头一凛,异样的感觉一闪而过,转而成了悠扬的乐音,似乎并无威胁。
不过很快台下一片沸腾,惊讶地看到白衣无风自动,白色光波自笛身荡开,合着笛音上下跃动。
若内力足够强大,便会逐渐凝结,生出颜色,更有甚至可将内力凝形。据说洛紫歆所过之处雪花飘动,正是内力凝形之象。
慕玖辞的目光始终聚在夜寒箫身上,清眸流转间颇有不解。真是奇了,到此时她都不曾感受到他身上的内力。
云台上长刀如猛兽般扑向音波,只一瞬,倒飞而出,狠狠砸在了台上,溅起一摊血水。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唯见空气一皱,白衣瞬间出现在刀客身边。
这时大家方才看到,刀客软软地摊在台上,脸上、身上全是鲜血,都不知道究竟是从哪流出来的。
刀客浑身一哆嗦,疼得颤抖的身子都僵住了,他呆呆看着眼前深邃似海的眼眸,一股死亡的气息紧紧将他包裹,叫他喘不过气。
就在他以为在命不久矣时夜寒箫忽地顿住,转头看向台下。
慕玖辞清澈的目光霎时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似入海汪洋,逼退了耳畔所有纷扰嘈杂。
亘古春秋,唯余他二人,在彼此的眸中深陷。
她盯着他的眼睛,想从中读出些故事来,想看到他方才滔天的杀气从何而来,想看清周身气质何以如此孤独……
许是良久,许是片刻,夜寒箫收回目光,似乎方才只是漫不经心往台下扫了一眼。
他手一抬,两个盒子隔空掠起,稳稳落在了他手中。
台下又是一片哗然,他恍若未闻,打开盒子看了一眼,将其收了起来。
待台上又登新人,宝物对赌依旧在继续,慕玖辞转了几圈再未寻见感兴趣的东西,夜寒箫也不曾再登台。
约莫傍晚时分,夜寒箫入了一间食肆。
店小二急忙上前招待,他挥手让人退下,径自进了一间雅阁。
房中四五个粗犷汉子,瓶碗相撞酒溢了满桌。一人抹了把嘴,豪迈地拍了拍身旁人的肩膀:“不要沮丧!本来就不是什么宝物,能骗一两个钱算咱们走运,没骗到也损失不了什么。”
被拍的人正是云台上与夜寒箫比武之人,他勉力笑了下,握着酒碗的手攥了攥,想起今日比武仍心有余悸。
他尚未说什么,房门忽而被推开。
几个汉子喝的多了,皱着眉看过来,见是个不认识的,厉声喝道:“店小二怎么回事?不知道此间爷爷们在喝酒吗?”
他正说着,突然觉得衣服被谁拽住,回头看到自家兄弟脸色惨白,几乎瘫软在椅子上,他立马觉得不对,酒醒了三分。
夜寒箫悠悠然入门,衣摆轻撩坐在了离他们稍远些的一个位子,目光掠过他人,径直落在同自己比武的那人身上,没说话。
其余人终于认出了他,大骇,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还是与夜寒箫交过手的那位咽了咽口水,艰难开口道:“我事先说了东西并一定是宝物,没骗你!我也没拿你的东西,你……”
“我来有一事要问。”夜寒箫打断了他的话,淡淡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断剑你从何得来?可有其他残片?”
几人对视了眼,眼珠子一转,蹦出些异彩,在同伴眼中看出了同样的意思,适才的胆怯一扫而空。
夜寒箫漫不经心抬手,白光毫无征兆地涌出,直逼最近的汉子,霎时间雅间响起一声哀嚎,鲜血四溅染红了桌椅。
众人一惊猛回首看到同伴捂着肩膀蜷缩在一起,疼得瑟瑟发抖。
“你!”
他们想要站起,却觉自己浑身被什么压住,根本动弹不得,只能压着心底的畏惧咬牙开口道:“这里是天宇!宝物对赌下台后哪怕被骗也不允许私下寻仇是朝廷恩准的规矩!若是惹了禁令,天宇将无你的容身之处!”
夜寒箫不紧不慢地起身,步步靠近。
“没有其他残片了!”白日上台那人慌忙出声,一句话抖的不成音调,“前几日蛇山作乱,五皇子平复时很混乱,我们趁乱在蛇山的老巢捡的!只有这一片!”
夜寒箫还在靠近,他坐在地上一寸一寸往后移,汗水直流,嘴里连连道:“没了!真没了!还有些金银财宝,你要是……”
夜寒箫已到了他身边,吓得他紧紧闭上眼睛,涕泪横流。
似有微风拂过,雅阁中只有一人哀嚎的声音,许久他才敢试探地睁开眼,房中已没了夜寒箫的身影。
慕玖辞一路跟着夜寒箫回到流觞楼,只觉此人神奇得紧。挥手间掌握生死,超出了许多高手,却不刻意扬名,又不去赢些至宝。
来七曜剑会者不为财便为名,他好不容易出一次手却草草结束赢了把断剑。说是来凑热闹,却又鲜少出门。这几日也未见他与谁联系过,今天跟自己一起在外晃悠,偏偏他准确地知晓那些人在何处。
思忖间小院已在眼前,慕玖辞惊喜地看到东厢的门刚好被打开了。
两扇门扉间站着一位少女,碧裙曳地清新雅致,眉眼如画温婉娴静。于她周身微风都柔和了些许,仿若不忍惊扰。斜阳的余晖笼着一层薄雾,落在她身上,替她挡了凡世烟尘。
她似闺房内抚琴作画的贵家小姐,却偏偏是闻名江湖的顶尖高手。
雨清晚,微雨阁首座二弟子,雨芝堂堂主,江湖五艳排名第四,一手烟雨青绫令江湖叹绝,尤擅以柔克刚。
听到动静,她抬头瞧了过来,似水眼眸含着笑意,微微颔首算作与同住的邻居打个招呼。
夜寒箫看了一眼,未曾停留径直入了房间。
慕玖辞停在原地看到雨清晚收回目光,侧头看向门口的下属。
下属立刻呈上一封信:“殿下差人说有些东西想让堂主帮忙打听打听……”
说话间下属便跟着雨清晚入了门,房门关上后面的话听不到了。
慕玖辞明白所说的“殿下”是指慕九衍,她想了想,最终决定进去看一眼。既然有下属在场,她虽未经允许却也应当不算冒犯吧!
雨清晚展开信笺,看到上面列着许多药名,秀眉微蹙:“公主受了伤?宫中出的事很麻烦?”
下属压低声音道:“回堂主,那些大臣还在宫里没出来,暂时不知是什么情况。”
雨清晚还想问什么,忽而一顿,骤然抬眸扫向身边,温柔的眸光中凝着疑惑。
慕玖辞一惊,默默退出了房门,靠在门口缓缓勾了勾唇角。
她仰起头,清澈的眸子倒映着西垂的晚霞,甜甜笑了。
信上大多数药宫中都有,想来是夜寒箫掩人耳目用的,真是傻乎乎的哥哥,只罕见的云脑株便能让人猜到这张药单意义非凡啊!
云脑株作主药,是醒神之效,太医院到底是有些本事的,想来那些贵家子弟还有救。
药单上没有给母后的药,只是末尾吊着句话:“小辞重伤,母后体弱心急,故无法赴约,憾然。”
她不知华后弱到怎样程度,但她知道慕九衍不会瞒着雨清晚,若华后当真有性命之忧,定会用些更严重的词,绝不是一句“体弱”带过。
而且……雨姐姐似乎能感受到她的存在,兴许待过几日摆脱了果壳,她出现在父皇母后面前时,他们也可以。
慕玖辞没有多留,进了夜寒箫的房间。
西厢套着好几间房,沐浴厨具一应俱全。她进屋从隔门间看到夜寒箫坐在书房,握一卷神魔故事在看。
她弯了弯嘴角,有些意外夜寒箫还有看这些的时候。